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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領軍領軍(十三)

太初宮,仙居殿,鶯歌燕舞。

武後雙目微闔,身子側躺,頭倚靠在張昌宗的腿上,衣衫輕薄,寬袖散散低垂,如雲似錦。

張昌宗跪坐,為她揉按放松,無所不至。

張易之站立在御階之畔,吹奏豎笛,聲調渺遠空靈,頗能清心。

殿中有教坊司歌姬數人,淺唱低吟,歌聲靡靡,舞女錯落成行,身上只著輕紗,幽幽曼舞,風光不勝,引人遐思。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奏唱的,卻正是中秋夜宴上,權策假李裹兒之口唱出來的水調歌頭。

再次听到高處不勝寒,武後坐起了身子。

看了看一臉圓滑媚氣的張昌宗,又看看崖岸自高,神情沖淡的張易之,臉蛋都是俊俏綺麗,蓮花一般,床榻履行公務也是各有千秋,張昌宗侍奉她時日久遠,已是銀青光祿大夫,張易之完成了將廬陵王李顯帶回神都的隱秘任務,官職也從通事舍人,升到衛尉寺少卿。

張昌宗汲汲于名利,一門心思想要攫取權力,口蜜月復劍,不加遮掩,算是真小人,張易之每每以士大夫自居,竭力保持清高,私底下卻以此為敲門磚,拉攏韋處厚、明山賓等純儒朝臣,試圖影響朝局,卻是個偽君子。

即便兩人合二為一,意趣情操,格局眼界,心機氣度,都無法與權策相提並論。

也罷,武後面上閃過一絲有些殘忍的戲謔笑意,既是他們品咂不到高處不勝寒的滋味,那便成全了他們也好。

身居高位,大權在握,引無數人前僕後繼,廝殺爭搶,所為者何?

她早已看透,不過是玩兒人而已。

「爾等退下」武後拂袖,屏退歌姬舞女,方才做出的決定,令她心思蕩漾,起身向著內殿寢居走去。

「陛下」緊要關頭,上官婉兒輕喚一聲,自門外快步走來。

武後年歲漸長,身體狀態大不如前,以往常與她共同沐浴,享樂之時也不避諱,現在令她陪同沐浴漸少,上官婉兒何等精乖,自是察覺武後心意,在她與二張獨處之時,往往托辭回避,這本也是她早就有的想法。

「何事?」武後理了理裙裾,神情微有些不豫。

「陛下恕罪,河內王武懿宗聚眾在殿外求見,言稱思恭坊蒯世金府邸有吐蕃細作,殘殺他府中家人,指責朝中重臣與吐蕃有所勾結,彈劾洛陽尹劉幽求平靖地方無能,求陛下做主」

上官婉兒面上露出些懼怕之色,心中卻是暗自叫好,她是有意選這個時候進來的,武懿宗告刁狀,明面上彈劾劉幽求,暗地里指的重臣,卻是權策無疑,不借機給他上點眼藥,須對不住她巾幗宰相的名頭。

「混賬」武後厲喝一聲,勃然大怒,她昨夜接到謝瑤環的密報,得知李顯的行蹤已經暴露,才要著手徹查是誰在背後興風作浪,武懿宗就自動自覺地蹦了出來,還打著吐蕃細作的旗號,也不知是聰明得過了頭,還是蠢得傷了心。

「五郎,你且去將他們打發了」武後擺擺手,令張家兩兄弟出面辦差,「六郎,去將瑤環喚來」

二張領旨出殿,武後眉眼陰沉,在御座上徘徊良久。

未幾,謝瑤環火速趕到,含糊著道,「陛下,另行遷移之地,尚未安排妥當」

武後擺擺手,神色肅然,「不必再遷移了,瑤環傳旨,廬陵王李顯宿疾發作,入京醫治,居神都苑廬陵王府,令宗正寺妥善打點一應護衛、儀仗事務,禮節與皇嗣同,不得怠慢,罷武崇敏房州刺史之職,以廬陵王府長史之職,兼領殿中少監,即刻商洽餃接,將廬陵王迎回神都苑府邸」

「奴婢領旨」謝瑤環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去了。

武後眼皮下垂,看了看上官婉兒,嘴角泛起冷笑,「婉兒擬旨,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以河內王、夏官尚書武懿宗為關隴道安撫大使,駐扎狄道郡,總責糧草後勤,接旨即行,不得有誤」

「是,陛下」上官婉兒嘴角微不可查地翹了翹,吐蕃事起以來,武懿宗拉幫結伙,上躥下跳張羅,排擠權策,覬覦領軍之權,眼下卻得了個火頭軍的差事,怕是夠他憋屈的。

思恭坊,鑾儀儀仗綿延長長一串,大紅吉服遍布街道坊市。

皇嗣之禮,位在親王之上,太子之下,禮遇尊崇,宗正寺卿趙祥、神都苑宮監楊思勖、殿中監李笊、洛陽尹劉幽求等人依著禮節,大肆鋪張,將思恭坊擺的滿滿當當。

八音協奏,五樂和鳴,中正平和的煌煌正音,配上古雅沉斂、肅穆端方的禮制舞蹈,令門前站立的廬陵王李顯,有片刻的恍惚。

王妃韋氏看了看李顯身上的郡王服飾,卻感覺滿心屈辱,庭前的禮制舞蹈,縱橫都有六排舞女,這是六佾,李顯昔年為天子時,卻有八佾舞于庭,她咬了咬牙根,強作歡顏。

「殿下,臣王府長史、殿中少監、信陽王武崇敏,恭迎殿下回府」武崇敏趨步上前,單膝跪地迎奉,他也還在迷糊中,本還在憂慮述職之後,要返回房州履職,與李裹兒天各一方,轉眼間他又成了京官,卻不知這個戲法是怎生變的。

「恭迎殿下回府」趙祥領頭,眾官吏僚佐一同山呼。

「好,好」李顯看著英氣勃發,神完氣足的武崇敏,很是滿意,虛扶了一把,拉著韋氏的手,在眾人簇擁之下,緩步登上車輦,別有一番風光。

思恭坊在東,神都苑在西,為盛大其事,宗正寺規劃了條最是蜿蜒的路線,沿洛書經過太初宮重玄門,李顯和韋氏下了車輦,在宮門長跪,為母皇請安。

武後傳出諭旨,令他好生回府養病,不必糾結繁文縟節,母子相見,不必急于一時。

李顯很是應景地哭了一鼻子,千恩萬謝而去。

來到神都苑,李重潤帶著幾個妹妹在門前恭候,李重潤幾人都還好,規規矩矩的,李裹兒卻不管那許多,嬌呼一聲,一溜小跑便沖到了李顯的懷里,一通撒嬌痴纏,惹得李顯老淚縱橫。

翊善坊,一處小宅,鳳閣舍人姚崇的府邸。

姚佾听了僕役的稟報,憤憤地跺了跺腳,李顯浮出水面,她手中最後一條有價值的線索也斷掉了。

失掉了與權策的聯絡,她像個斷線的風箏,忽東忽西,飄飄搖搖,沒個方向。

「哼,慣會耍神氣」姚佾撇了撇嘴,屈起食指,揉了揉額角,「不成,要想個法子,跟那始亂終棄的男人聯絡上」

許是覺得找了個極其妥當的詞來形容權策,姚佾噗嗤一聲,擰著帕子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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