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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領軍領軍(二)

江南道,房州。

州城所在為房縣,因縱橫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而得名,城垣高闊,地利險要,遠勝一般內陸平原城池。

太平年景過得久了,房州的城防也是稀松廢弛。

此地原本只有地方鋪兵,後因廬陵王貶謫此地,增設了折沖府屯駐,房州四門便由折沖府兵與鋪兵共同值守,按照通例,鋪兵負責城門站樁,每班一伙十二人,分成上午、下午、值夜三班,府兵則負責環城巡弋,每日早中晚各一次。

時日久了,演變下來,城門口的鋪兵只有兩三人,卻要值守一整日,巡弋的府兵,也只有三五人,在午後時分,懶洋洋過來溜達一圈。

北門,城牆外,挨著官道的地方,有一排簡陋的竹寮,做些茶水吃食生意。

眼下只有一處攤位開張,秋收季節,百姓多忙于操持農桑,沒有土地的勞力,也多去了河工上,官府這回不白征用民夫,會定量付給酬勞,賣一整日的力氣,總能得個二三百文錢,比做這靠天吃飯的買賣,要劃算得多了。

這個賣茶水的老漢,也是年紀大了,體力不濟,不能干重活,才繼續在路邊營生,鐵鍋里燒著熱水,咕嘟咕嘟冒泡,蒸籠里還放著些麥面餅,形狀不規則,瞧著有些粗糲,不時飄來一股熱烘烘的酸氣。

正午日頭大,正是歇腳打尖兒的時候,他的攤位上,有三桌客人,兩桌是單人匹馬,行色匆忙,草草喝了水,嚼了兩個面餅,上路進城,另一桌有四人,都穿著褐色衣衫,各自佔據桌案一角,穩如泰山,慢條斯理,將面餅撕成一條條的,向嘴里送。

老漢見慣不怪,手腳麻利的熬茶湯,加熱水,這幾個人在他這個攤子上扎根兒不是一天兩天了,出手又大方,他只是好生伺候著,不打听,也不往外說,只做好本分活計。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兩騎快馬疾馳而過,馬上騎士身穿玄色勁裝,神情張狂,死命抽打著胯下馬匹,鞭鞘飛舞,砸到了支撐茶寮的竹竿上。

「啪嗒」竹竿倒地,茶寮的四角有一角垂下,上面的泥灰紛紛揚揚,撒得到處都是,老漢慌忙跑上前,重新將竹竿立起,顧不得收拾,擠出一臉笑意,對著那桌客人賠禮,「對不住,可是對不住你們,今兒個老漢不收錢」

「沒你的事」正對著老漢的客人視線一直追著那兩名騎士,胡亂擺了擺手。

「哎哎,您各位寬宏」老漢點頭哈腰道謝,回身望了望兩騎快馬,他們已經到了城門前,值守的鋪兵上前攔著,挨了劈頭蓋臉一頓鞭打,騎士有恃無恐,長驅直入。

老漢打了個哆嗦,慶幸自己沒招惹這些北邊兒來的大爺,忙忙碌碌將茶寮撐好,又去打理里頭的髒污,全沒留意到,自己那一桌顧客,已經沒了蹤影。

房州刺史衙門,衙居一體,既是房州刺史理政的地方,也是刺史的居住地所在,因武崇敏還年輕,是單車上任,家眷都在神都,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置,同來房州為他保駕護航的房州長史姚崇,夫婦二人,加上二子一女,人口較多,他便獨佔了一個院落,將另外兩個院落都分給了姚崇。

作為家中唯一的女兒家,姚佾得了與後花園緊鄰,有一座兩層繡樓的小跨院。

這處所在,除了姚佾自己,極少有人涉足。

「小娘子,有兩騎快馬從北邊兒來,作派極其囂張,不是官家人,也是貴人門下」一個褐色衣衫的漢子,進得閣樓,站在樓梯旁邊,拱手稟報,「小的跟蹤了他們的行跡,進城之後,他們去了房州驛館,沒過多久,跟著那個住了很久的貴人一同,去了廬陵王府」

「這幾日勞煩你們了,這點錢帛,是我一點心意,你們拿去分了吧」閣樓上傳出一個清冷的女聲,一個小丫鬟踩著樓梯下來,手中拿著個包袱,捧給那褐色衣衫的漢子。

「多謝小娘子,小的這就告退」那漢子已然不是頭一回為小娘子做事,知曉她的風格,不會虧待自己這些辦事兒的人,滿面笑容伸手接過,便要告退。

「且慢」清冷女聲又響起,「你們可識得房州附近的山賊悍匪?」

「小的土生土長,自是有些門路,不知小娘子有何交代?」那漢子止住腳步,躬身道。

「你且找上一撥人,不須太多,但要亡命之徒」伴隨著腳步聲,姚佾自閣樓上緩步下來,「錢帛不是問題」

那漢子有些有些驚訝,他听從姚佾指令行事有段時日了,從來都只是盯梢打探之類的瑣屑事,沒做過買凶之類的大事,猶豫了下,問道,「小娘子,此事,要不要知會主人?」

「我的事情,不須勞煩父親,你若是做不到,就退下吧」姚佾面如清水,並不與他饒舌,一言不合,便變了臉,毫不通融。

「小娘子息怒,小的多嘴了,能做到,能做到,只要有錢帛,那種人並不缺」褐衣漢子趕忙將話往回收,心頭暗自懊惱,早知道小娘子的性情剛烈,就不該多嘴多舌,若是惹了小娘子不豫,以後再有這等好事,怕就輪不到自己了。

「唔,你且去聯絡著,旁人不用管,只盯住了那兩個北邊兒來的人,隨時將他們的動向報我」姚佾冷漠如恆,另外交代了幾句,「且仔細著,他們有可能會換衣服,改變形貌,切勿大意誤事」

「小娘子放心,小的旁的不行,這雙招子,還是管用的」褐衣漢子信誓旦旦,指天畫地拍胸脯。

姚佾卻只是瞥了他一眼,擺手令他退下。

她悉心培植耳目,堅持不懈給神都寫信,終引來了權策的認可和重視,時機敏感,又是嫌疑之地,不便給她派人馬襄助,便輾轉給她送來了數十萬貫錢帛,有錢能使鬼推磨,她手底下的線人哨探,並不只是褐衣漢子這一波。

漫步到繡樓旁的一處花圃,大簇大簇的龍爪菊已然怒放,清淡的冷香,金黃的顏色,花瓣張牙舞爪,像是一個婉約的女子,偏披著一身鮮亮威武的盔甲。

姚佾看了許久,冷若冰霜的臉龐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

拂了拂袍袖,登上繡樓,抱出一只鴿子,放飛了出去,口中呢喃了兩句。

「你說的動靜都有了,我傳訊給你,讓你知道」

「但我覺得,在這個時候,還應多添一把火才好,這個,我不告訴你」

「咯咯咯」

……

入夜時分,武崇敏獨居的院落,書房的桌案上又莫名出現了一張信箋。

武崇敏抓了抓腦袋,漫步上前拿起,上頭寫著今日房州城的動靜。

「大兄安排的?還是母親?」武崇敏捏著下巴思索片刻,便拋之腦後,「來找張易之,又去見廬陵王,想必是傳達宮中的密旨?應當不是惡事,若不然,大兄定會令我規避」

武崇敏並不如何上心,看過便付之一炬,很是熟練。

轉而翻起了桌案另一側的卷宗,上頭羅列的是房州境內大戶名下的土地。

少府監金塔銀塔,除了兌換門閥大戶手中的錢帛,還隱秘發了一批到地方,給親近得用的地方大員,令他們以金銀贖買大戶土地,歸入少府監名下。

「明日,便去這郭家走走,哼哼,用山地圍良田,斷水源強迫置換,巧取豪奪倒是麻利得緊,若不是小爺耳目靈通,還給你欺瞞了過去……此番接受贖買便罷,若敢說個不字,且瞧著你家小爺怎生調理你」

武崇敏伸了個懶腰,將案卷闔上,背著手回了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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