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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雙龍戲珠(二十八)

房州,廬陵王府。

廬陵王李顯親自安置了前來送中秋節賞賜的內侍,回身看了韋氏一眼,嘆口氣,緩步離去。

韋氏擺擺手,令她的心月復王同皎、宗楚客等人退下,追著李顯去了書房。

因早年由帝後夫妻,驟然遭到流放發配,韋氏吃了不少苦,李顯心懷愧疚,只要是韋氏開口,李顯甚少有半個不字,竊權弄勢、放浪形骸,都是睜一眼閉一眼,並不拘束她,但事關子女婚事,又與朝局相連,她卻是不敢越過了李顯去。

「夫君,朝中亂局紛仍,武承嗣不要了臉皮,四下里哭訴求告,攪得皇族雞犬不寧,武三思卻是咬死了不松口,還拖著千金公主作證,是他先求的親,兩家僵持不下,依夫君看,裹兒,該許哪家?」韋氏直入主題。

「王妃素有智計,依你之見呢?」李顯面對韋氏,仍是拉不下臉來,溫聲問道。

「咱們裹兒這般品貌,又是堂堂李家正根兒郡主,自不能委屈了」韋氏飛快接口,顯然早有盤算,只是她衡量的尺度,也不是武延秀和武崇訓兩人,而是他們的父親,氣息奄奄的武承嗣不看在她眼里,對當朝宰相武三思更感興趣。

李顯的眼中,閃過一縷灰暗,起身繞過桌案,來到韋氏的面前,扶著她的肩頭,凝視著她的眼楮,奇異地轉移了話題,「王妃,我曾勸過你,莫要與我那外甥兒為敵,你沒有听,一有機會出現,便迫不及待下場廝殺,我不怨你,你要強,要爭,不服輸,是好的,我極愛你的性情,這是我所沒有的,但總該有個界限罷」

「王方慶為何倒戈?武三思為何背盟?幼弟李旦又為何突然殺出?你又為何至今難以抽身?」

「權家甥兒非易與之輩,有母皇和太平寵愛,有武功文名在身,如今更有實利在手,可為盟不可為敵,你能忍下武氏滅家之恨,與武三思聯絡,為何容不得權家甥兒?你能見著武懿宗的錢帛之利,如何對權家甥兒手握少府監潑天金銀視而不見?」

韋氏偏了偏頭,眼中閃著水光,倒也不隱瞞所思所想,「誰,誰又容不得他了?朝中權位就那麼多,他和太平聯手,把持諸多要害……武家人,武家人我又如何敢惹,要不是迫不得已,誰願低聲下氣求那武三思?」

「歸根結底,終歸是我的不是」李顯嘆息苦笑,伸手將韋氏攬在懷中,「听我一言,莫要再去招惹權家甥兒,重潤他們在京,他多有照拂,裹兒能洗月兌污名,得這安樂郡主之位,也全賴他,雖說看他跡象,並不會因與你朝爭遷怒他們小的,但再深的情分,總奈不過消磨」

提及這個,韋氏難得的有幾分臉紅,恨恨地道,「給裹兒潑髒水的,定是那殺千刀的武延秀,想著誣陷武崇訓,能撿的個便宜,權策只處置了府中的內賊,卻不深查下去,軟弱得緊」

李顯只是輕笑,柔柔的看著她,韋氏的臉頰愈發紅了,事關李裹兒名節,只能低調處置,不宜大張旗鼓,權策不以此事追究武延秀罪責,也是迫于無奈。

「夫君,你還沒說裹兒的婚事該怎麼辦呢?」韋氏很快反應了過來,鼓起了嘴巴,又將話題扯回到最初的問題。

「呵呵呵」李顯開懷一樂,前所未有的鄭重,「王妃,方寸得失,不值得在意,莫要忘了房州驛館還住著的那位,當務之急,是戒急用忍,重回神都」

韋氏神情一肅,雙手繞過李顯的身子抱緊,呢喃道,「我都听夫君的」

李顯側著頭,用臉頰在她的頭頂輕輕摩挲,「生在帝王家,我這一生,榮華富貴,都享用過了,碌碌余生,總是為著你和孩兒們好的」

「殿下,房州刺史武崇敏、長史姚崇過府拜見」門外傳來通傳聲。

「唔,曉得了」李顯應了一聲,與韋氏相攜出門。

听了武崇敏的來意,李顯露出一絲笑意。

皇族王公親民,勸課農桑,主持秋收祭典,自古以來都有的常例,但因他身份特殊,有貶謫流放之意,歷任房州刺史都規避嫌疑,沒有來請過他。

武崇敏到任以後,卻是不管嫌疑那一套,每年的秋收時節,都會來拜訪,請他出面親民秋祭。

「刺史為房州父母官,且安排,本王盡量遵從」李顯春風滿面,神色慈祥,「說起來,你是太平繼子,我那外甥兒權策又視你如親弟,都不是外人」

「謝過殿下」武崇敏驚疑不定。

神都,朝野瞠目結舌。

武承嗣、武延秀父子兩人,將窮橫窮橫的風采演繹到了極致,帶著不少同情他們的武氏宗親,前往太初宮陳情,在長生院跪滿了一地,武承嗣的哭喊聲、武延秀的哀求聲,幾可振聾發聵。

「陛下開恩,陛下開恩」

「血濃于水啊,陛下」

武氏宗親原本只是捧個人場,見了父子倆的賣力表演,也是情緒上涌,放聲吆喝了起來。

長生院頓時沸反盈天。

長生殿內,武後與張昌宗衣衫凌亂,四肢糾纏在一處,無所不至,口中吟哦有聲,驟然听聞滿院嘈雜,大好的興致被攪擾得干干淨淨。

「陛下息怒」張昌宗早已乖覺,感到武後沒了情緒,立時翻身下來,跪在一旁,伸手將她扶起來,打理身上殘局。

武後站起身,透過鏤空的窗稜,看著殿中亂糟糟的武氏宗親,穿著最華貴的絲綢錦緞,頂著最高的官爵,但仍是透著一身的泥腿子味道,身為皇族,貴氣在內而不在外,優雅、矜持,權策能手把手教給李裹兒的,他們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卻還不懂得。

盡管很不情願,她還是給自己這些族人,打了個低劣的評語,沐猴而冠。

「去麟趾殿,傳旨給皇嗣,令他料理此間事」

「是,陛下」張昌宗倒退出殿門。

顯,旦,裹兒的婚事,便是母皇給你們的最後一道考題。

武後端坐在御案邊,心中一陣空冷,回溯花甲人生,她似是什麼都做了,又似是什麼也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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