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四百九十七章 雙龍戲珠(十八)

朝會已散。

武後將千金公主留在了宮中,將她也安排到含光殿,與義陽公主和雲曦婆媳兩人作伴。

武三思惡狠狠盯了披頭散發的千金公主一眼,著急忙慌出宮去看望兒子,高陽王武崇訓是他的長子,歷來當做繼承人培養,情分與普通子嗣不同。

此事武後沒有當堂做出處置,令御醫好生醫治武崇訓,待他醒來,兩相對質,以明真相。

黑雲壓城之際,為免橫生枝節,權策施壓天官衙門、夏官衙門和將作監,歸義侯合布勒在一日之內,辦齊了扶桑都督的官憑告身,薛崇胤的焰火軍準備齊整,將作監造作局一應鑄幣器械也是飛快運籌到位,次日拂曉,一行人悄無聲息起行北上。

新安縣公府,湖心小築,書房。

絕地和權忠站著,玉奴和花奴跪在地上,佔星也跪著。

「主人,千金殿下忠貞之心至誠至性,願犧牲名節,反戈一擊,令武三思的長子蒙上污名,為主人掙得緩沖之機,奴奴曾有規勸,但千金殿下心意堅定,奴奴便自作主張,求了佔星供奉,花奴也只是知情,並未參與,請主人責罰」玉奴一臉的義氣千秋,將所有的責任一肩扛了下來,花奴畢竟只是新丁,在旁只是叩頭,並不言語。

「主人,屬下是自願協助千金殿下行事的,千金殿下有義氣,有血性,屬下服氣,沒有屬下,千金殿下的計劃不可能成功,屬下應當承擔最大責任」佔星梗著脖子搶罪過。

權策沉默不語。

「主人,屬下以為,千金殿下這次行事,雖說操切,但用處還是不小的」絕地思索片刻,小心地開口道,「如意元年,武崇訓曾在宮中對上官昭容圖謀不軌,雖後頭證實是被人算計,但若再將此事翻出來傳揚一番,定能將武崇訓的污名坐實,讓那武三思無暇分身,失去道義立場」

權策屈指敲了敲桌子,沉聲道,「你們都起來,旁的都不忙說,先告訴我,此事的前後因果」

听出他話中似有寬宥之意,玉奴登時就活泛了,蹦起來,湊到他身邊,滿臉堆笑為他拿捏肩頭,「主人,千金殿下夜宴上,給武崇訓飲用的,都是三勒漿和劍南燒春勾兌之後的烈酒,沒兩下就放翻了他,次日他清醒前,佔星供奉給他下了藥,在千金殿下的罩袍上抹了東西,令他發瘋一般撲向千金殿下」

「千金殿下在宮門前,借著衣衫不整逃跑,將罩袍丟在洛水渡頭」

「武崇訓沖到洛水邊,撲到罩袍上,安排人趁亂將他推擠下河,去掉下藥的痕跡,殿下的罩袍也由我們的人偽裝成僕役收回焚毀」

……

「呵呵,你們倒是計劃得縝密」權策失笑,千金公主在朝堂上所說的下蒙汗藥,大抵是虛構的,只是為了印證武崇訓早有不軌之心,他站起身,背著手在書房中走了兩圈,「罷了,罷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是走到了這一步,便只好再與武三思過上兩招」

「權忠,你安排下去,在坊間推波助瀾,讓高陽王武崇訓成就大名」

「玉奴,你去傳訊給葛繪,讓他妥善布置,朝堂上,也莫要讓武三思好過」

「是,主人」兩人拱手領命,斗志昂揚,連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佔星,也精神了幾分。

權策翹了翹嘴角,視線在面前幾人的臉上緩緩掃過。

他早該察覺,他的無翼鳥和無字碑,漸漸的,也有了脾性和品格,寧折不彎,不樂于安分,也不願被動挨打,上次,他有意安排犯了錯誤的卜月和沙吒術浮出水面,當做吸引別有用心之人的招牌,二人听從了指令,卻在最後關頭雙雙自戕,做了無聲的反抗。

浸透了鮮血的成長之路,周身遍布野性,注定了他們無法適應平淡。

「絕地,煽動百姓去洛陽府鬧事的人,訊問得如何了?」權策收回視線,轉頭問道。

「主人,十余人中來處分散,且各不相關聯,有城狐社鼠,也有士紳家奴,屬下令人跟蹤監視,這些人家,有個共同點,都直接、間接與王方慶府上的人有瓜葛,應當與他月兌不得干系」絕地神情篤定。

「王方慶?」權策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這是確鑿無疑的房州廬陵王一派,如果是他在背後煽風點火出陰招,再聯想到武三思一反常態,咄咄逼人,真相呼之欲出,定是這兩方達成了什麼交易,有所圖謀。

權策凝眉,張易之還在房州,廬陵王眼看聲勢將起,武三思是個圓滑的,八面玲瓏,又頗得武後歡心,這兩方突然聯合起來,卻是不好應對。

「花奴,多派人手,好生盯著武三思的梁王府和王方慶府邸,看是誰在其中游走」所謂謀定後動,借著武崇訓的把柄,攪和渾水,趁機弄清楚他們兩方的黏合點,才好一舉打破他們的默契,只要聯盟瓦解,便足可以令他們偃旗息鼓,權策想了想,又道,「等等,再加上韋汛的府邸」

「是」花奴響亮領命。

「主人,以我們掌握的證據,或可對王方慶發難,還有那個傳訊給二郎君的人,他定然知曉更多,若是加以利用……」絕地才說了一半,權策抬起手制止了他,他已然有所猜測。

與王方慶同黨,又冒險給自己傳訊,那人定是楊思勖無疑,動了王方慶,楊思勖便有暴露風險,還不如設法虛晃,既懲戒警告王方慶,又為楊思勖洗月兌嫌疑,至于楊思勖所知,估計也僅限于此,他既是決定暗助己方,便沒有必要藏一半露一半。

「主人,在神都的廬陵王府,要不要關照關照?」佔星眼中閃著森森寒意。

權策搖搖頭,「罷了,他們,畢竟還小,不懂事」

佔星撇撇嘴,眾人寂寂無聲。

神都苑,廬陵王府。

李重潤外出歸來,將錦緞罩袍隨手一丟,神色甚是難看。

他卻拜訪了堂舅父韋汛,請他幫助大兄權策,營救一下鄭重府尹,大兄雖未曾說過什麼,但鄭重是他的心月復之寄,如今遭攻訐下獄,大兄定是憂心如焚,他想著分擔一二,才求到韋汛府上,哪知他笑眯眯和藹可親,繞來繞去,就是不松口。

「膽小怕事,庸碌無能,怎配為皇親國戚?」李重潤憤憤地罵了一聲。

「兄長,咯咯咯」銀鈴般的笑聲飄出門來,李重潤的臉上不可遏制地露出個笑臉,看著幼妹李裹兒奔了過來,趕忙蹲接住她。

「裹兒,你都十二歲了,怎可如此無狀?你看權家表妹……嗷嗷……」李重潤話沒說完,李裹兒已然不樂,抬腳一跺,踩得他叫苦連天。

「哼,權家表妹還是公主呢,我卻是個縣主,兄長還有臉面說」李裹兒叉著腰肢,振振有詞。

李重潤早已習慣幼妹的不講理,笑容滿面,哄了好半天才哄好,搭著她的小肩膀進門去。

門外,一身都尉戎裝打扮的淮陽王武延秀,愣愣的站著,看著空空的門廊。

方才那個絕色刁蠻的姑娘,在他眼中長留,從未有過的鮮活。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