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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雙龍戲珠(十七)

吐蕃世子赤德祖贊沒有入駐四方館,而是去了晨光苑,並當街杖責吐蕃使節,也是個不大不小的樂子,神都百姓很是念叨了一段時日。

武後召見赤德祖贊之後,念他一介童子,稚齡背井離鄉,便特許他自行擇善地居住,當然,赴國子監受教是免不得的。

赤德祖贊養尊處優慣了,將體面看得很重,自己選擇的下榻之所,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絕不會因一些下賤奴僕的反對就更改,他的善地自然還是晨光苑。

這可給鴻臚寺卿鄧懷玉出了個大難題,赤德祖贊是吐蕃世子,位比郡王,自然要有一系列的待遇,可是鴻臚寺的官屬僚佐總不可能去晨光苑履職。

武後便給輪台侯、東都千牛衛中郎將權竺加了個鴻臚少卿的檢校官職,鴻臚寺只派僕役護衛入晨光苑,不安排屬官,由權竺監管僕役護衛們的職責,同時陪同看顧赤德祖贊。

如此這般,權竺便承擔起外事任務,先陪著同齡人赤德祖贊先去了國子監報道,國子監祭酒明山賓親自為他錄了學籍,頒授了書籍和文房四寶。

權竺為他引見了同為外藩世子的部大祚榮,兩人簡單交談了幾句,卻顯然氣場不和,聊不到一起去,大祚榮年長幾歲,有幾分孤高自負,在大周處處不如人,憋得久了,好容易見到個比他還蠻夷的化外蠻夷,當即便端起了架子,赤德祖贊卻是個擰性子,吃軟不吃硬,更受不得委屈,將大祚榮的所謂指點勸誡一一頂了回去,拂袖便走。

權竺本質上是個醇厚善良的性子,不是迫不得已,不會露出獠牙,見狀溫言安撫了他幾句,「世子,萍水相逢,合則交不合則散,不值當的動氣,氣壞了身子,卻只有親人朋友傷懷,甚是劃不來」

赤德祖贊拍了拍胸脯,一把摟住權竺的肩膀,「你和你兄長都是好人,赤德祖贊喜歡跟好人交朋友,我要請你喝酒」

權竺不太適應與人這般親近,但他天性溫和,也沒有抵觸,笑眯眯地道,「世子遠來,本該我盡地主之誼,左右時日還早,神都風物久有繁華,下官先帶你游覽一番,再去歸雲里找家食肆,好生飲宴,只是我酒量不弘,世子莫要見怪」

「好,好,你喝不多,我多喝就是了,不見怪」赤德祖贊連連拍胸脯。

出了國子監,兩人就近先去了洛水渡頭,日頭漸漸升高,有些熱了,赤德祖贊似是不耐,身上穿著中原服飾,卻解開衣襟,褪下一只袖子,光著膀子,顯然是高原習慣。

「噗嗤……」鴻臚寺的官差都在偷笑,周圍的士紳百姓,也都指指點點的。

赤德祖贊臉頰漲得通紅,細細的眉眼閃著狼一樣的凶光。

權竺笑了笑,也解開了衣襟,袒露出一邊的胳膊,自顧自走上前,在大街上從容而行。

赤德祖贊留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用力揮了揮光著的胳膊,像是在示威一般,快步小跑,趕上了權竺,待他更為親密。

權竺一邊引導著赤德祖贊游玩,一邊豎著耳朵傾听民間議論,甚好,大多數都在議論日前的金銀入京,他的兄長和太平公主的事情,已經無人問津。

「……權郎君可是有福之人,陛下恩寵前所未見……」

「……那是,那麼大個金女圭女圭,怕不有幾十上百斤,一輩子吃喝不愁……」

「……你個夯貨,這是金銀的事情麼,這是聖寵,是光耀家門,有這個賞賜,說不定雲曦公主能生個財神爺呢……」

權竺听到有一兩句提到權策,說得卻多是他受到的榮寵,所謂的金女圭女圭,是武後賜下,純金打制,沒有交給在宮中安養的雲曦,而是令內侍抬著,一路招搖過市送到新安縣公府,那女圭女圭足有丈許高,百十斤重,奇特的是,這金女圭女圭懷中抱著個偌大的聚寶盆,手中還抓著個與他等高的算盤,瞧著喜慶可愛,只是有些不倫不類。

「……千金公主府上的夜宴,那場面,真真是皇家氣派……」

權竺听到這里,蹙了蹙眉頭,千金公主與兄長同氣連枝,待自己也是極好,她家的夜宴,他從未听說過,竟然在街上听來,而且眼前的景況,也不適宜高調,實有些異常。

念頭只在腦中一轉,權竺也沒有多在意,街上一行,他心中大為輕松,兄長的策略是對的,民間的傳言算是覆蓋了過去,至于朝中的關注點,還要看朝會上。

「世子,來來來,此地名悅來客棧……」權竺展臂延請,這是芙蕖嫂嫂的地盤,正該大力推介。

太初宮,武成殿,常朝。

春官尚書嚴善思、翰林院掌院學士韋處厚聯袂上奏,因進士科貢舉考試重經義、策論,考生通識學問,筆力不足,朝廷起草詔、誥、章、表等應用文書頗乏其人,請開博學鴻詞科,檢拔文詞卓越之士,以備潤色詞章、用資典學,以慰士林渴慕效力之心。

談及籠絡人心,武後頗為重視,令眾臣商議,自然無人反對。

梁王武三思冷笑一聲,他自然不難分辨,這是權策在朝中轉移視線的招數,只是他卻是想得簡單了。

他的眼鏢向後一戳,當即就有個給事中跳了出來,「陛下,臣彈劾洛陽尹鄭重,包庇原任大理寺卿敬暉,不分皂白,不問案情,為百姓伸冤,反倒大肆捕拿首告舉發之人,旬日之內,虐殺原告百姓十數人,怨聲載道,臣請陛下降旨,為百姓做主」

武後神色不動,轉過臉,「鄭重,你可有話說?」

「臣,無話可說」鄭重出列站定,淡然處之,他殺的人,都是鼓噪鬧事,別有用心之徒,但他深知,此事解釋出來,非但不能減輕罪過,反倒有可能再次將權策的事情翻攪出來,不如緘口不言,等待政治解決。

「唔?呵呵」武後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已經是鄭重第二回出來就利落認罪,好不拖泥帶水,倒是有些意思,「既是有人舉報,事主無以辯解,大理寺,將他收押,與敬暉拘在一處,並案處置」

「是,陛下」狄光遠出來領旨,擺手間,便有緇衣官差將鄭重提了出去。

武三思等人頗有些不足,感覺像是蓄足了力氣,打在了一團軟棉花上,沒有施展的余地,要是纏斗一番,狄光遠為鄭重求情,說不得,還有機會將鄭重換個地方羈押,這出獨角戲,實在唱得沒有滋味。

「陛下」一聲尖利的呼喚,朝臣見了一場殺氣內斂的攻防,正各自心神緊張,突地听到這個,都是一個哆嗦,卻見一個通事舍人慌慌張張,僕倒在地。

「何事驚慌?」武後嚴詞喝問。

「陛下,千金公主殿下闖宮,指證高陽王殺人**」通事舍人言簡意賅。

恰似一陣陰風吹過,朝中眾臣神經繃緊,隱約的眼神,都看向了武三思和權策。

武三思滿臉陰霾,權策緊鎖著眉頭,他也並不知內情如何。

「召千金入殿」武後厲聲喝令。

千金公主沒片刻就跑了進來,她的形容極其狼狽,衣衫不整,披頭散發,伏地啼哭,「母皇,母皇為女兒作主呀」

「朕就在這,休要再哭,將詳情道來,自有朕作主」武後額上青筋隱現。

「是,母皇」千金公主抹了抹淚水,「昨日夜間,女兒在府中召集客人夜宴,高陽王武崇訓酒醉留宿,今日早間,趁早膳之際,他投下蒙汗藥,意圖不軌,好在有護衛忠僕搭救,女兒及時醒來,武崇訓未能得逞,豈料他獸性發作,竟意欲**,持劍打殺了公主府數個侍女僕役,女兒萬般無奈,一路奔逃,才求告到宮中來,嗚嗚嗚……」

「混賬」武後暴怒拍案。

武三思憂思滿臉,眼珠急轉,急迫思考著應對之法,正要出列,卻見又有個通事舍人奔跑而來,「陛下,大事不好,高陽王尾隨千金殿下到宮門,不慎失足,落在了洛水河中,救起後昏迷不醒」

朝中登時靜謐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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