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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雙龍戲珠(四)

洛城殿西側,鸞台衙署。

權策見到了鸞台的屬官,散騎常侍只有左沒有右,諫議大夫左右各一,都是定額的一半,倒不是有缺額,沒有到官衙的那三位,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行將致仕,加官到清貴顯位,以示榮寵,並不履職,這三人與鸞台兩位侍郎一起,都是紫袍大員,鸞台的堂官。

其後便是給事中,本該有四個人,卻超額二人,有六人,給事中游離在鸞台經制之外,主責諷諫朝政,屬于言官,與鸞台事務並無牽連,反倒是與御史台更像是一家人。

除本堂外,鸞台不設置機構司局,中層司官為鸞台舍人、錄事等人,無定員,各自分掌職司,是鸞台行使職權的中堅力量,直接操持鸞台的各項事務,眼下計有舍人三人,錄事八人,雖同為司官,但舍人是緋袍,錄事為綠袍,倒是界限分明。

再往下,便是執事官吏,約莫有近兩百人,流品多在八九品。

「見過權侍郎」王方慶引見之後,二十余名屬官一同行廷參之禮拜見,頗見氣勢。

權策拱手還了半禮,簡單訓話道,「諸位請起,日後同衙為官,蒙王相信任,將鸞台事務全權交付于我,盼與諸位齊心戮力,振鸞台應有之用,為陛下分憂,為朝廷效力」

「是,下官等領命」眾人依著常規回應,聲音卻有些雜亂,與他們在朝廷中樞廝混了許多年的身份頗不相符,權策固然不需要長篇大論來標榜身份,他本身已經是朝堂中一塊獨樹一幟的派系領袖,即便打幾個飽嗝,也沒人敢于怠慢,但一開口就是振鸞台應有之用,令他們始料不及,驚詫之余,頗有些振奮的神色。

「權侍郎銳意精進,名不虛傳,本相樂見其成」

王方慶露出個勉強的笑意,雖表達了支持之意,但面上還是有幾分掛不住的,權策提及重振鸞台,輕輕巧巧,既擺出了親近姿態,拉近了與眾人的距離,又扯起大旗,挑動了士氣,但是同時,也隱晦地將他這個以前主事的,放在了火堆上。

王方慶越想越是不安,已經有幾分悔意,他只是將鸞台政務視作雜事庶務,迫不及待交了出去,未曾思慮周全,至不濟也該給他套上個籠頭,權策這廝太也奸猾,當眾將他的安排說了出來,令他沒了轉圜余地。

咬了咬腮幫子,看了看議事廳,擺擺手,「諸位且落座,各自述職一番,也便于彼此熟悉」

鸞台的議事廳與眾不同,主位是有的,但卻通常不用,因為堂上的坐榻是錯落排列的,三五個一處,若上位者真去了上座,很像是遭了孤立。

權策也察覺了這一點,大概也明白王方慶的意圖,畢竟在鸞台經營有年,頗有一些心月復同黨,又是一衙主官,自然是眾星捧月,想以此給他個下馬威,想到此節,權策不由抿嘴失笑,堂堂當朝宰相,居然用上了地頭蛇的手段別苗頭,也是有趣得緊。

他看了看,找了個稍微外圍一些的坐榻,施施然坐下,並無悲喜。

王方慶露出些自得之色,撩了撩官袍下擺,很是肅穆地坐下,等著一眾屬官坐到自己周圍。

然而,並沒有他想象得那般順利,二十余屬官見了兩個主官的作派,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陷入了詭異的靜止之中。

「呵呵」左散騎常侍喻恩微妙地笑了笑,作為兩位主官之下的第一人,他的動向至關重要,捋須闔目,刻意拿捏了片刻姿態,喻恩舉步坐到了王方慶身邊。

有他帶頭,稀里嘩啦,不少人朝那邊去了,但也有一些人沒有動。

左諫議大夫鄭堅、右諫議大夫李自采兩人都來了權策身邊,一個出身滎陽鄭氏,一個出身趙郡李氏,都是門閥之後,兩家門閥都與權策淵源深厚。

隨著他們二人的動作,沒有動的人,也全都順理成章在權策的周圍尋了坐榻坐定。

有個年紀頗大的鸞台舍人,沖權策拱手問候,「權侍郎,久違了」

權策沒有認出來,只是虛應,身後鄭堅輕聲為他做了解釋,這位舍人名叫王,乃是去年登榜的狀元郎。

王方慶的臉有些僵硬,他並不是不知道權策在朝中勢力浩大,盤根錯節,但因為鸞台權勢疲弱的緣故,受到各方勢力滋擾較少,較為單純,他模得清楚,當沒有哪家大手插了進來,掃了一眼權策身邊的人等,兩位諫議大夫,三個鸞台舍人盡數在彼,還有五個錄事搭頭,幾乎一到位,就與他分庭抗禮了。

王方慶深深看了權策一眼,這便是神都權貴,到哪兒都能反客為主,一呼百應,心中郁結難平,想到遠在房州的廬陵王,更增一些緊迫感,胡亂擺擺手,「諸位,這便開始吧,就自喻常侍起始……」

喻恩的神色有幾分懊惱,他本以為自己帶起風向節奏,增加些分量,在權策掌握鸞台事權的時候,能分一杯羹,豈料弄巧成拙,迅速調整口風,「權侍郎,下官……」

喻恩言辭練達,邏輯清晰,也頗有見地,王方慶和權策都在認真听著,時不時含笑點頭,令他頗有一些成就感,他卻不曉得,經此一事,兩人都已不可能將他視作自己人。

政治一物,有時極為寬宏博大,即便是累世血仇,也可一笑而過,有時卻又錙銖必較到極致,一步踏錯,便再無將來。

冗長的亮相之後,權策站起身,環顧一圈,神情嚴肅,也不給誰留體面,「諸位,本官听了諸位同僚述職,頗感痛心,鸞台乃帝國中樞,竟淪落成橡皮圖章,實在荒謬,本官寄語諸君,清貴雖好,該擔起的職責,也絕不應任其旁落」

「今日本官初來,不便多說,本堂乃是衙署月復心,只有錄事操持,不為妥當,我意,當請鸞台舍人王典掌本堂」

「王相,意下如何?」

權策言辭凌厲,作派強勢,雖是個征詢的姿態,卻顯然沒有听誰反對意見的意思。

「既是將此間事務交予你,本相不過問這些,只等著瞧瞧權侍郎的手段罷了」王方慶有些惱怒,口中也不留情面,見了身邊諸人眼神閃爍,又是一陣悔意涌上心頭,這話說的,格局確實低了些,也等同將主動權拱手相讓。

屢屢在權策面前心浮氣躁,自亂陣腳,王方慶難以自容,冷哼一聲,拂袖起身。

門外腳步聲響起,有個主事叩門求見,「王相,權侍郎,下頭翰林院掌院韋學士求見」

這一次王方慶倒是沒有誤會,自顧自踱步返回了簽押房。

「唔,諸位,且各行其是,若有建言,可具列條陳,交由王舍人收起,本官將一並拜讀」權策拱了拱手,交代了安排,也出門去了。

韋處厚是近侍詞臣,頗能接觸一些機要,他不避嫌疑前來求見,當與楊思勖一樣,通風報信的。

自稱持統天皇的倭國女王鸕野贊良,親上奏疏,彈劾權策,稱他縱容凶頑,跨海劫掠藩屬,居心不良,有辱天朝威儀,請皇帝陛下訓誡處置,福澤倭國。

權策對此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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