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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攘外安內(二十五)

登封縣,嵩山中岳觀,精舍。

武後高踞上座,面前擺著一本道德經,俯視著下頭跪著的三個大藩土酋,眸中閃過絲絲快意。

「你們都是朕的藩屬,有所訴求,理應據實稟報,朕自會有所權衡,能給的,自然會給」武後禮敬三清已久,身上沒有一絲煙火氣,平平淡淡,「用旁的方法,計謀也好,刀兵也罷,朕可以保證,你們,絕對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臣有罪,與西突厥在城門的沖突,本是一場誤會,臣卻鬼迷心竅,貪心作祟,借題發揮,漫天要價」默啜可汗早已想好月復案,說得鞭闢入里,毫不滯澀,「更可恨的是,借機向天朝施壓,胡作非為,有辱天朝威儀,臣,罪該萬死」

武後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挑,輕輕搖頭,「你呀,罪過確實不小,只是,朕才得了北塞消息,草原出了些變故,一罪不二罰,朕不加罪于你」

默啜神情大變,一片慘然,「陛下仁慈,恕臣造次,不知北塞出了什麼變故?」

武後轉頭,沖著上官婉兒努努嘴。

上官婉兒利落地在一摞奏疏中拿出一本,蓮步姍姍,送到默啜面前。

默啜接過,面色有幾分尷尬,他能說漢話,卻不識得中原文字。

上官婉兒何等精乖之人,察覺了問題所在,當即站定,輕聲漫語,「可汗無須驚慌,默棘連在烏德山自立為汗,暾欲谷等北漠部落,擁眾十余萬響應,卻仍有黑沙城周邊,南漠大多部落都是忠于可汗的,並不服從默棘連,可汗德高望重,頗得人心,可喜可賀」

默啜垂下頭,壯碩的身軀,佝僂了下來,說不出的淒慘悲涼味道。

「楊我支,將你父扶起來」武後拂拂袍袖,長嘆一聲,顯得很是悲天憫人,「權策是朕最喜愛的後輩,雲曦的身子也爭氣,成婚四個月,便有了身孕,朕也不忍看她娘家人落難,袖手不理,雲州已有右玉鈐衛敢死團三千人,朕再調遣萬騎將軍拓跋司余率領所部,與你同返黑沙城,將默棘連、暾欲谷亂臣賊子面縛神都,正法以謝天下」

默啜可汗面上浮起歡喜之色,轉頭看著泥胎木塑一般站著的權策,「雲曦有喜了?」

權策點點頭,「嗯,昨日用晚膳,雲曦身體不豫,請了蒯御醫看診,確是有喜無疑」

「好,你要好生待她,莫要因我之故……」默啜臉頰都明亮了幾分,殷殷叮囑。

「岳父放心」權策出聲打斷了他,直白道,「雲曦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妻子,她過得好不好,也干系到我的顏面」

默啜點點頭,似是找回了點精氣神,挺直了身子,「蒙陛下仁心,臣得以月兌罪,請旨即刻離京,返回草原」

「去吧」武後恩準。

「臣,多謝陛下隆恩」默啜又叩了個頭,站起身,看了眼權策,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說不出來,神色變幻良久,歸于一聲嘆息。

「臣有罪,陛下恕罪」阿史那斛瑟羅見默啜的處罰不重,趕忙搶先上前來,打算借個光,能平安著陸,許是太過急切,有些忘形,膝行向前,都快要踫到武後尊貴的大腿了。

「砰……」

權策墊步擰腰,跨上前來,蠍子擺尾,一記鞭腿,結結實實掃在阿史那斛瑟羅的胸月復處,將他踢飛了出去,凌空飛了三丈多遠,砸翻了不遠處的小香爐,里頭的香灰濺起來一大蓬,兜頭蓋臉將他埋了起來。

「咳咳,阿嚏,哇……」

阿史那斛瑟羅淒淒慘慘,又咳嗽又打噴嚏,頗是可憐,翻身再跪倒,動作大了些,牽動了胸月復之間的傷處,口中噴出一口老血,撒在香灰上,變成 黑的顏色。

「呵呵」武後輕笑了一聲,站起身來,走到權策身邊,伸出手,抹平他眉宇間的皺紋,「好了,可出了氣了?」

權策微微赧然,躬身道,「臣不敢」

「阿史那斛瑟羅,不怪權策惱怒,朕也對你很不滿意」武後手放在權策的肩頭,慢條斯理給他打理著頭發,神情溫柔,口中淡淡道,「西突厥內附,朕素來厚待,你卻助紂為虐,這是背叛行徑,照理,非死不可」

「陛下呀……饒命啊」阿史那斛瑟羅砰的一聲將自己丟在地面上,砸的地面都有幾分顫動,破鑼一般的聲音嗡嗡作響,「臣是被人蒙蔽誘惑,臣要揭發,願將功補過,臣本意是靜待天朝裁決,是宮中麟趾殿和豆盧相爺傳話,言稱新安縣公為了岳家,要犧牲西突厥,臣,臣才……」

武後的手頓了頓,面上閃過難言的惆悵,她最欣賞權策的一點,就是不管在朝堂上怎麼打生打死,大規矩守得很嚴,更從來不曾犧牲大周的利益,而她的兒子,大周的皇嗣,卻是大方得緊,為了朝爭,不惜將邊塞利益扔出去。

「不用說了」武後終是失了淡定從容,呵斥一聲,躁郁不安,拂袖坐了回去,「念在你迷途知返,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權策,你說說,當如何處置他?」

「可賜阿史那斛瑟羅汗王府邸,常駐神都,另立朝中突厥王族後裔前往西突厥主政」權策的處置不可謂不殘酷,阿史那斛瑟羅面如死灰。

武後蹙眉思忖了片刻,「朝廷任命的可汗,當如何在西突厥立威?」

阿史那斛瑟羅臉上恢復了血色,連連點頭。

權策卻不會給他機會,「陛下,默啜收復後突厥河山,想必困難重重,西突厥與後突厥同源同種,出兵襄助乃是理所當然,以朝廷之威,經戰陣之烈,庶幾可重立威嚴,清理不臣」

「哇……」阿史那斛瑟羅指了指權策,又是一大口血噴出,暈厥了過去。

「哼哼,就如此處置」武後冷哼一聲,擺手令人將阿史那斛瑟羅拖了出去,搓了搓手指,下定了決斷,「令原西突厥興昔亡可汗之子,右衛將軍阿史那獻返回西突厥,克繼汗位」

上官婉兒運筆如飛,嘴角微挑,暢快淋灕,叛徒,背叛的還是她的郎君,活該落得如此下場。

「陛下,臣愚昧」精舍中只跪著論欽陵一個,他的底氣要充足一些,畢竟吐蕃遠在高原,受大周影響有限,並不像兩位突厥可汗一樣慌張。

武後掃了他一眼,見他從容作派,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忍了忍才道,「論欽陵妄議天朝大政,擾亂視听,為禍中樞,且管教不嚴,著將其弟悉多處死,其人杖責三十」

「臣咎由自取,願認罪伏法」這個處置,顯然在論欽陵預料之內,抱拳拱手,施施然走了出去。

「且慢」上官婉兒極其擅長感知武後的情緒,她早知論欽陵是這些變故的幕後黑手,對他厭惡不已,突地開口,「陛下,這幾回正旦朝賀,都是大相前來,想必是吐蕃贊普政務繁忙,分身乏術,為穩固兩國邦誼,不如從大祚榮之例,請贊普派遣子佷入朝就學」

武後大笑詔準。

論欽陵滿面陰霾,一朝算計失誤,高原上的局勢又將大變,他將苯教大巫師弄回去做緩沖區,卻是引狼入室,苯教大巫師成了高原上的大周利益代言人,眼下大周又要拉攏贊普,他怕是要成眾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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