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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青萍之末(終)

張昌宗中毒一事了結,權策上奏疏請旨,前往長安,梳理左右領軍衛,想著盡快拿出個重訓方案,至于錢帛,那是一段不短的時間之後的事情,權策還沒有放在議事日程上。

也就在此時,建昌王武攸寧上奏,請武後巡幸虞山,校閱虞山軍。

他上這個奏疏也是迫于無奈,地官衙門當朝訴苦,揭開了虞山軍拋費巨大的底細,惹得不少人側目,明里暗里遭了不少擠兌,偏偏虞山軍極度保密,對誰都是滴水不漏,也無人替他們說話,武攸寧處境尷尬難堪,不得已上奏請武後巡幸校閱,用這種方式為自己和虞山軍正名。

武後詔準,令權策和太平公主隨行,權策的長安之行不得不延後。

權策和太平公主一道去了上陽宮,候駕起行。

武後身著一身金黃,款款走出觀風殿,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權策一眼望去,覺得她的身段又苗條了幾分,面上一片豐盈嬌女敕,媚眼含春,氣勢如以往一般強大,但卻少了肅殺,多了雍容。

張易之隨同在側,落後半步,與上官婉兒平齊,絲毫不僭越,他仍是一襲白袍,愁苦悲戚已然不見,豐神如玉,光芒四射,手持長簫,翩然欲飛,恍若神仙中人,他已經不是白身,武後賜了他進士出身,掛了通事舍人的職司,自他入宮以來,與武後同進同出,得寵更勝張昌宗極盛之時,卻謙和如故,不驕不躁,履職盡心,頗得人望。

「拜見陛下」

「見過母皇」

權策和太平公主一道見禮。

武後擺擺手,令他們起來,笑意微微,「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權策去傳令給李多祚,不必安排閻知微、權竺等漢家將領隨同,令拓跋司余、李楷固等蕃將各領本部隨駕」

「是」權策領命,心下也是贊同武後的措置,蕃將前去,既沒有枝節牽絆,便于保密,又可以形成威懾,一箭雙雕。

車馬轔轔起行,張易之規規矩矩,策馬隨侍,並沒有鑽進武後的鑾輿,顯得頗為矜持。

太平公主卻不管那些,徑自喚了權策到自己車架上驂乘,皺眉瞪眼,摟著權策的腦袋,撥弄來撥弄去,對他好一番挑剔打量,還不停搖頭嘆息,「嘖嘖,大郎,你可是給比下去了喲」

權策只是笑,自顧自坐下,伸手接過香奴奉上的香茶,慢悠悠抿著,張易之許是還沒有適應自己的身份,還有幾分扭捏,這種姿態,正對了武後的征服欲胃口,但總是如此,也會惹來嫌惡,他若是聰明,便應在矜持與趨奉之間找到契合點,在適當的時機切換,才能討得武後歡心。

權策默默琢磨著心思,思量著該不該找機會向張易之傳授一下機宜,只是交淺言深,介入的又是內帷之事,頗不像樣。

正在糾結,突地耳朵一陣劇痛,一陣濃郁的幽香傳入鼻端,權策擰身,將她攔腰抱起,平放在腿上,輕輕拍打著,像是在哄著個女圭女圭。

「大郎,張昌宗漸好,張易之復又得寵,日後,他們兄弟二人……」太平公主團了團身子,合著眼楮,輕聲道。

「呵呵」權策笑了笑,埋頭在她如雲的長發之中,深深嗅了一口,雙臂輕輕搖晃。

武後不立佷子立兒子的傾向漸漸明朗,為保住武周革命的成果,必將更大力度促動李家、武家的融合,他看似左右逢源,卻游離在兩家核心之外,張昌宗、張易之兄弟的崛起,便是他最後的戰略機遇期,給他爭取了發育時間,是好事,不是壞事,到李武兩家容不得張氏兄弟,他定然已經足夠強大,足以掌控局勢。

念轉及此,他身上熱血涌動,很有一種紅眼賭徒迫不及待要揭盅一分勝負的亢奮感覺。

「大郎,莫要急,也莫要怕,有我在,至不濟,也能保著你面團團做個富家翁,我陪著你」太平公主與他緊挨著,自不難察覺他的異常,聲音輕柔,卻是無比自信。

權策緊了緊手臂,平緩了呼吸,心志堅如鐵石,「我不急,我定能成的」

虞山之上,聳立著一排排的巨炮,目測過去,將近百余門,黑漆漆的炮口,閃著冷冽的金屬光澤,六千虞山軍,仿佛是焰火軍的翻版,已然月兌離了冷兵器兵馬的樣子,盔甲鮮亮,听令之下,模爬滾打毫不心疼,爬坡上坎,其疾如風,人人都是高大壯實,只是下巴高抬,顯得極為高傲,運送著從火藥包改良而來的火藥球,動作一板一眼,很是講究熟練。

武後巡視了一遭,連連點頭,地官衙門的錢,終究沒有白白丟到水坑里。

看完火炮和兵馬,武攸寧又引著武後一行前往一處高十丈,寬兩丈的矮土坡,張易之信手按了按,卻是連一絲土灰都沒有按下來。

「夯土?」權策的心微微一提,看了武攸寧一眼,這是不是有些冒險了?

武攸寧信心滿滿,「正是夯土,因磚石難以運送上山,建造頗耗時日,只能暫時用夯土替代,為陛下演示火炮威力」

「呵,好」武後繞著夯土山走了一圈,輕笑一聲,允準下來,到遠處的高台上坐定。

武攸寧挺胸拔背,闊步走到另一邊的塔樓之上,高舉令騎,長吼一聲,「放……」

「轟轟轟……」

百炮齊鳴,連續六輪之後,武攸寧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夯土山雖然被炸倒垮塌,一地狼藉,卻並沒有如他意料那樣夷為平地。

「陛下……」武攸寧尷尬,單膝跪地,他身後的虞山軍,包括武秉德在內,齊刷刷跪地,他們的驕傲被兜頭一盆涼水澆得透心涼。

「不錯,本事不錯,能耐有幾分,更難得曉得較真,也曉得要個體面」武後拂袖站起身,呵斥道,「攸寧,凡事要形神兼備,更要取長補短,焰火軍的好處學得七零八落,目下無塵的壞毛病,卻學了十成十」

「臣有罪」武攸寧滿面羞慚,跟個黃毛小子薛崇胤學本事,已經令他拉不下臉,居然還沒有學好,顏面無存。

武後掃了他一眼,徑直下令,虞山軍軍國大計,格外重要,不容有失,「傳旨,虞山軍全軍將士,暫停實操,與焰火軍打破建制,混編同訓,權策,你督促一下,領軍衛那邊,讓延基先盯著,且維持住局面便好」

「臣遵旨」權策領旨。

武攸寧松了松脖頸下的兜鍪系帶,腮幫子咬得緊緊的。

宿羽宮,西涼殿。

武後自虞山返回,沒有入神都,而是駐蹕宿羽宮。

為張昌宗康復,擺下家宴慶賀,李武兩家的皇族成員,全數在席,禁足在麟趾殿的皇嗣一家,也解了禁令,參與宴席。

西涼殿的設計別出機杼,殿中飛檐下,有布氈飛幕,大殿形似游牧帳篷,沒有高台,並排坐榻,桌案呈圓形排列。

武後坐上首,眾親近晚輩圍坐,張昌宗和張易之近身伺候,張昌宗眉眼通透,卻失之諂媚,張易之稍顯矜持,卻也知冷知熱,兩人俱是綺年玉貌,歌舞酒宴,武後頗為開懷,與兩人互動頗為親近狎昵。

「旦,此間俱是至親,壽陽年長,可來獻舞助興」武後放下酒杯,突地道。

「兒臣遵母皇命,皇兄府上有女名裹兒,美貌公認皇族第一,壽陽平平,願為堂妹伴舞」李旦也不知是謹慎,還是別有用心,將李裹兒也牽連了進來。

「準了,權策,你來撫琴,五郎,你來吹簫,便奏那曲三生石上」武後歡笑之中,自無不允。

于是乎,壽陽縣主與李裹兒在西涼殿上,相對而舞。

座中高陽王武崇訓,目光凝注在李裹兒還有些許稚氣的妖媚舞姿之上,舉杯到唇邊,不記得飲下。

歌舞之中,武三思擎起酒杯與張昌宗對飲,武崇訓舉杯向李重潤祝酒,武延基向李旦敬酒,觥籌交錯。

權策撥弄著琴弦,十指舞動漸急。

青萍之末,大風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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