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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血色羅裙(十二)

又是一日清晨,神都苑旁,廬陵王府。

武攸暨帶著一行車馬,帶齊了圍獵器具,來到府門前。

府門很快大開,楚國公李重潤和永泰郡主李仙蕙穿著緊身的胡服,帶著一眾僕役護衛,迎了出來,他們身後,李裹兒也穿著裁剪秀氣的騎裝,頭頂挽了個道士髻,手里挽著一把小弓箭,似模似樣。

「武師,有勞了」李重潤拱手作揖,面上有敬意,卻無親近。

「裹兒要去叫大兄,裹兒去打獵,大兄不能去」李裹兒蹦蹦跳跳,向隔壁的天水公主府奔去。

李重潤張口要呼喚,又無奈放棄,「武師莫怪,裹兒自小受寵,性子有些驕縱,在神都,也就與大兄親近一些……」

武攸暨只是溫溫一笑,並不接茬。

沒過多久,李裹兒便將權策拉扯了出來,得意洋洋的炫耀,「大兄,你看,那匹紅馬,裹兒要騎的,打獵了野兔子,回來給你吃」

「呵呵」權策模了模她的道士頭,沖著武攸暨等人拱手致意,「好好好,我等著裹兒的獵物,只是你還小,不能單獨騎馬,要有人帶你才可」

李裹兒嘟起嘴巴,踢了顆小石子,似是被戳到了痛處,「有人帶的啦」

甩開權策的手,一溜煙跑掉了,那匹棗紅馬旁邊,站了個勁裝侍女,將李裹兒抱上馬,自己也躍了上去,將李裹兒環在雙臂之間。

「大兄,你可有閑暇,不如一道去?」李重潤來到權策面前,熱情邀請。

權策細細打量著他的神色,沒見到一絲異樣,笑了笑,「不了,瑣事纏身,不便遠行,你們姐弟妹幾人,自來到神都,還未曾出游,不妨多玩耍幾日,府中,可安頓好了?」

李重潤有幾分詫異,眼中迷茫,認真地想了想,掰著手指頭,一板一眼地道,「大兄,府中沒有什麼好安頓的,庶務都交給管事處置,堂舅那邊遞了消息,房州的家書每月一到,這個月的月初已經到了……」

權策按了按他的肩頭,眼中的慚愧一閃而過,「那便好,去吧,注意安全,照料好姐姐和妹妹」

「是」李重潤昂首挺胸,轉身一躍上馬,率隊迤邐出城而去。

權策負手望著煙塵遠去,在神都苑的大街上來回走動,盤桓良久,濃重的挫敗感鋪天蓋地襲來。

又一個猜疑落空了,李重潤,或者說廬陵王府,不是兩方勢力的調和一方。

長安的蔚國公李仝,口口聲聲叮囑權竺,讓他顧好自己的血脈,不要便宜了外人,以此爭取權策就範,沒有中間人居中調和,難道他自己會投靠了武承嗣,甘冒奇險,輾轉為他效力?

「這說不通啊……」權策口中呢喃,眼神呆滯,如同痴傻了一般,仰著頭望向北面的太初宮方向,「莫不是還有更高的黑手?但若真是如此,武承嗣不過是提線木偶,又怎麼敢一遇壓力,立時反擊?」

權策腦中念頭電轉,將朝中各方勢力,甚至是御座上的武後,都盤算了一番,卻又一一遭到推翻,完全立不住腳。

「冠軍侯,老奴有禮了」神都苑宮監楊思勖出現在面前,權策猛醒抬頭,卻見自己竟走到了神都苑正門口。

「宮監有禮了,權策偶然來此,無意驚擾」權策扯了扯臉頰,回身看了看,絕地遠遠地跟著,沒有提醒的意思,這家伙大概是等著自己撞南牆。

「侯爺言重了,老奴擔待不起」楊思勖殷勤上前,虛虛攙扶著權策的胳膊,「侯爺可是身體不適?千金之體,可耽擱不得,老奴去安排御醫?」

「不必勞煩」權策擺手制止,想到他對廬陵王府另眼相待,起了試探之心,「楊宮監,長安那邊,有不少我的傳聞,令人困擾不已,不知宮監可有以教我?」

楊思勖眼楮閃爍了下,壓低了聲音,「侯爺,老奴有些消息,長安那邊的異動,當是有人冒名行事,以老奴所知,房州看重侯爺對楚國公的教導,不會對侯爺不利」

權策沒想到竟然得到一個如此直接赤果的答復,苦笑了一下,擺擺手,不置一詞,轉身離去。

回到天水公主府,書房里有人等著,是長安那邊的伏虎羅漢。

權策一進門,伏虎羅漢便跪倒在地,權策心中咯 一下,提了起來,局勢昏暗難明的時候,任何異樣都令他膽戰心驚,「出了何事?起來回話?」

「主人,翻羽,翻羽就義了」伏虎羅漢站起身,眼圈通紅一片,「他負責押送梁氏母子去登封看管,路上遇到賊人伏擊,賊人勢大,足有三百多人,翻羽,自剄身亡……」

「等等,你說,有人半路劫持梁氏母子?」權策打斷了他。

「是,梁氏母子被劫持,翻羽臨死前,送出一塊玉牌」伏虎羅漢自懷中掏出一塊玉牌,捧給權策。

「那伙賊人的蹤跡,可能鎖定?」絕地眼中淚光閃閃,聲音沙啞,當初越王李貞交給權策的八駿護衛,到現在,死得只剩下他一人了,心中淒愴無以言表,滿腦子的仇恨幾乎要穿破天靈蓋,雙手握拳, 吧 吧直響。

「鎖定了,那伙賊人到了藍田縣,就分散了,有的去了鋪兵兵營,還有的,去了領軍衛,核心的一伙兒,將梁氏母子,劫持進了,進了藍田縣衙」伏虎羅漢一直跪在地上沒有起身,一口氣將事情交代了清楚,與翻羽同袍這許久,經常並肩執行任務,翻羽慘死,他的痛恨不下于絕地,恨恨捶地,「定是朝中奸賊作祟」

權策在一旁听得清楚,將玉牌看了又看,默默閉上了眼楮,這是一塊長命玉牌,玉牌的正面,刻著雲紋,環繞著一個隸書的杭字,背面則是一個祭器,形似圭的一半,斜斜削去了頂端,權策知道這個東西的名字,叫做璋。

生了兒子,弄璋之喜,送個長命玉牌給兒子,再平常不過,只是,這正面的杭字,就太也誅心了。

長安的一伙人擄走梁氏母子,定是當做大殺器來用的,家門之恥,血脈之恥,任誰也沒有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予取予求。

可惜,權策並不這樣想。

他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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