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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四大天王(上)

太平公主府,權策回神都的第二晚,就得了召喚,太平公主要請他吃渾羊歿忽。

這邀請很是沒有誠意,熟悉他的人都知曉,這種大油大料的肉食,他是敬謝不敏的。

渾羊歿忽吃的不是羊,羊只是作為一個炙烤的容器而存在,食用的是裹在羊月復之中的肥鵝,鵝的月復中又有糯米、各式肉類以及尚未長出硬殼的鵝卵,除此之外,各色香料又要佔據半壁江山,因此等鵝卵稀有,且最易于入味,貴族宴席中,能吃到這個的,都是最尊貴的客人。

權策在太平公主府,尊貴禮遇不做第二人想,他望著桌案上油汪汪黃澄澄的糯米飯,還有兩顆包裹在調味料中,氣味沖鼻的鵝卵,艱難地維持著禮貌的笑臉,卻也倔強的不動筷子,只是捧著茶盞輕抿。

「大郎,這餐食可是姨母親手做的,又不是擺件,拿來看的,怎地不用?」太平公主坐在上首,斜睨了他一眼,針對意味濃厚。

權策電光火石之間將長安之行捋了一遍,確認並沒有開罪這善變姨母的地方,面色一整,義正辭嚴,「姨母天潢貴冑,豈能輕身于庖廚?姨母麗質天生,縴縴玉指尤為可貴,若有所損傷,追悔何及?孩兒心中痛惜,對桌案上的食物只有深仇大恨,並無胃口」

太平公主用兩個胳膊肘撐著桌案,捧著臉,好整以暇,面上帶著笑意和欣賞,「唔,去西都一趟,大郎又長進不少,接著說,若真能說到天花亂墜,姨母便準你不吃」

權策頭頂上一排烏鴉飛過,轉而換了一副溫柔乖巧的面孔,「古人雲,長幼有序,姨母在座,孩兒不敢先用,還請姨母先來」說話間就走上前,拿起碧玉調羹,盛了些許糯米飯,送到太平公主豐潤的紅唇前。

太平公主翻了個白眼,終究是張口吃下一口,擺擺手,令人將兩人案上的渾羊歿忽都撤了下去,哼哼道,「長幼有序,哼,還有長者賜,不敢辭呢」

權策賠笑不搭茬。

「都放到這里來」太平公主拉著他的手,令他挨著自己坐著,招呼侍女將精心準備的菜肴都放在自己面前,拿起象牙箸,夾起一塊乳釀魚,送到權策口中,見他吃得歡快,抿嘴一笑,眼底卻有幾分悵悵地失落之意,「姨母的大郎卻是長大了,在塞外打仗,都不忘唱歌討未婚妻歡心,姨母無福,想來是听不著了」

權策恍然,太平公主祭出渾羊歿忽的刑罰,原來是為了這個,狗腿地道,「姨母若是想听,孩兒隨時可以唱」

「稀罕」太平公主翻了個白眼兒,卻是不肯賞光了,塞了只女敕白的光明蝦炙到他口中,「龐耒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權策也不隱瞞,點頭道,「麟趾殿那邊,許是臨淄王在操盤,不依不饒,還總要捎上我,不得不表示一二」

「隆基早慧,素有心機,即便不是他主事,也與他月兌不了干系」太平公主眉眼含笑,她與武後母女連心,對兩位平庸懦弱的兄長都不怎麼看得入眼,反倒對這個有幾分狼崽子風範的佷兒很是欣賞,「挨了你這一棍子,他會消停麼?」

太平公主說著話,就忘了喂食,權策自己拿起象牙箸吃菜,兩只腮幫子鼓鼓囊囊,他並不知道,也不在乎,李隆基圈在深宮,行止不自由,總要假手他人,便是再好的機謀,留下的痕跡多了,也容易破解,若是還想牽扯自己,便見招拆招罷了,不招惹自己,那便由他去吧。

太平公主蹙了蹙眉頭,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些異樣,「廬陵王與武三思有合流之勢,你可有應對之法?」

權策搖頭,給自己倒了一盞劍南燒春,細細品了品,窖藏越久,滋味更顯醇厚。

廬陵王和武三思兩家,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廬陵王和韋氏方面想要做的,是借著借著武三思的力道,止住廬陵王的頹敗之勢,武三思的想法,更是投機,因時因事而異,未嘗沒有拉扯一把廬陵王,討好武後,進而徹底取代武承嗣地位的意圖。

「大郎,你方當弱冠,正當銳意,朝局瞬息萬變,抖擻精神尚且難以應對,如此松懈懶散,何以立足?」太平公主柳眉倒豎,厲聲呵斥,「你雖有幾分經營,卻遠未到高枕無憂的地步,怎能虛驕自大,貪圖安逸?」

權策一時懵住,太平公主拂袖起身,在權策周圍急促的踱步走動,煩躁不堪,忽的頓步,欺身到他面前,雙眸死死俯視著他,臉色氣怒漲紅,「你送權竺去長安,可是有不在朝堂進取,轉而圖謀地方之意?沒有中樞之力,任你在地方權勢滔天,不過是無根漂萍,有益州段綸、並州李元素甚至滎陽鄭氏殷鑒在前,怎能如此糊涂?」

一通當頭棒喝,喝得權策既無辜又感動,見太平公主低著頭,鬢角一縷發絲垂了下來,便伸手將它們打理到耳邊,輕聲道,「姨母,孩兒生而勞苦之命,睡覺都睜著一只眼,哪敢有安逸輕慢之心?」

權策站起身,雙手負後,「朝堂二李二武,有弱有強,眼下麟趾殿佔據名分,聲勢佔據上風,武三思與廬陵王合流,我樂見其成,若臨淄王不消停,再觸動我,我或許會設法,再發動斬去麟趾殿一臂……」

「這是為何?」太平公主蹙眉不解。

「姨母,毋庸諱言,你我之勢,附著在朝局動蕩之中,陛下臨朝、酷吏、踐祚、奪儲,一步步使你我壯大」權策眉眼如刀,堅如鐵石,「陛下年歲漸大,宮闈有孽障將生,在此之前,要維持朝局動蕩,于公于私,絕不能容麟趾殿坐穩東宮」

太平公主何等聰明,飛快明了權策所指,宮闈的孽障,便是宮中得寵超過任何一個面首的張昌宗,她張了張嘴,很想問,他是不是很早之前,便算計到了此處,才讓她將張昌宗獻給武後?

她沒有問,她生來貴不可言,沒有善惡是非之念,也不理君子與小人,只認成敗本事。

她痴痴看著眼前這個絕地逆襲,以天下為棋盤的男子,他慘淡浴血,掙扎求生的場景,仿佛還在昨日。

太平公主按捺滿胸激流洶涌,腳步踉蹌著上前,雙手穿過權策肋下,將他擁在懷中,「既是如此,你近期有何打算?」

權策毫不諱言,「今科貢舉」

太平公主溫順地點了點頭,拉著他的手,去了旁邊的小佛堂,「隨我拜拜韋陀菩薩」

權策自無二話,焚香下拜。

「這韋陀,像不像我?」太平公主突然問道。

權策愕然,「姨母白皙豐腴,這菩薩雖威武,卻黑不溜秋,哪有半分姨母風采?」

「咯咯咯」太平公主脆聲嬌笑,「名貴的白木頭,我倒是記得合璧宮的安國寺中有白檀木佛像,乃是昔年貢品,可遇不可求,卻是滿足不了大郎了」

權策笑而不語,默默將此事記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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