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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松漠有雨(九)

大周北伐,精兵重將雲集,蘇仁師乃是行軍大總管,總領北伐軍務。

出征途中,蘇仁師將十萬兵二十八將劃分為三個梯隊,作為軍中傾向皇嗣李旦的將領,將派系之間的愛恨情仇體現得淋灕盡致,武氏諸將麻仁節、燕匪石和宗懷昌等人被任命為先鋒官,他自己和張玄遇等人統領主力居中,李多祚和野呼利等中立人馬殿後督運糧草。

軍至並州,蘇仁師再度聚將議事,北都留守府長史武延基、主簿韓咸等人列席軍議,眾將先是听了武延基通報的前線軍情,得知契丹賊兵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明面上繼續猛攻涿州,實際上卻虛晃一槍,相繼聚集重兵,繞路攻破幽州、檀州等地州縣城池,幽州刺史力戰而死,檀州都督張九節本人在涿州協助御敵,家小全部死于戰火,大周東北防線宣告瓦解,涿州已成孤城。

「契丹賊子奸詐,且與大周互有勝負,本族各部陸續參戰,奚人不識恩義,認賊作父,派兵馬附逆,攻勢頓挫後便止步不前,唯有室韋仍在酣戰,卻負多勝少,節節敗退,李盡忠聲勢愈發浩大,遼東之地遍插無上可汗旗號,據涿州都督鄭重戰報,契丹賊兵已近十萬,狼心獸行,營州、幽州、檀州等地生民十不存一,野火處處,祈盼天兵猶如久旱甘霖,望大總管與諸位將軍早做籌劃,驅除凶頑」北都留守府主簿韓咸緩緩道來,面色極為沉重。

「情勢急迫,當務之急有二,其一乃是解涿州之圍,其二乃是洞悉賊軍動向,聚集精銳,與其決戰,打掉其氣勢」蘇仁師乃是沙場老將,長臉白須,昔年追隨婁師德在西北苦戰,皇儲之爭中,與婁師德一道歸入皇嗣陣營,頗有資歷,「本大總管以為,當將中軍、後軍的斥候編入前軍,將前軍、後軍的精銳兵馬,匯入中軍,兵動將不動,諸將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議事堂中頓時陷入寂靜。

良久,麻仁節先是看了看武延基,見他只是蹙著眉頭,便轉而對宗懷昌使了個顏色,宗懷昌是皇親,與宗秦客是一枝,沒有什麼顧忌,得了信號立刻出言反對,「前軍斥候充足,不須勞動大總管,戰火迫在眉睫,兵將相知,方可指揮裕如,若驟然換將,難免混亂,請大總管明鑒」

「正是此理,當頭一戰對于軍心士氣極為重要,若因指揮不及,導致大周軍隊戰力無從施展,這後果……」李多祚陰沉著臉,語帶威脅,也是反對。

蘇仁師沉默了下去,沉默半晌,放棄了如意算盤,站起身一拂披風,下令道,「也罷,眾將听令,即日前軍開赴涿州城,中軍隨後,軍報一日兩發,務必探明敵情,後軍押運糧草,嚴明時日,兩軍但有遲誤,軍法從事」

「謹遵大總管軍令」眾將領一同起身,插手行禮。

蘇仁師抖了威風,又轉身對武延基拱手道,「凶危之時,留守府的團兵、鋪兵也要做好集結,以備不時,若有敢戰之將,長史只管推薦」

「下官等人守土有責,誓以鄭都督、張都督為範,與城池共存亡」武延基面帶悲壯,檀州城破,並州以北只有崇州、蔚州一線屏障,各地風聲鶴唳,人喊馬嘶不停,他從未遇到過這等危急情形,不免憂心,每日都要往城牆上巡視一遭,「至于總管要求保舉將官,下官卻是力有不逮,葛中丞下了駕帖,河北道、北都留守府文武官員,俱留守本地本職,不得調動,不得遷任,听候調查」

蘇仁師當即閉口不言。

休整三日,北伐大軍前軍啟程向北,葛繪也終于出手,秉承權策「亂世用重典」的想法,他的動作極大,針對性也極強,以彈劾鄭重誤導國事的人為線索,拔出蘿卜帶出泥,批量發落河北道官員,大多數都是才被武延基請到並州就任的廬陵王府舊臣屬官,若說前一次將他們弄到北都留守府只是斷了廬陵王府半條命,這一遭,卻是整條命都斷了根兒了。刑訊極其沉重,處斬的,畏罪自殺的,刑訊致死的,每日都有數十宗,並州城籠罩在陰雲之中。

河北道臨戰之地,葛繪也很有分寸,文武主官獲罪的州郡府縣,在拘提有罪官員的同時,他都細致考察,指明有才能又有德行的官員,暫時接掌政務軍務,同時向朝廷保舉,力保地方運轉如常。

河北道的官道上,出現了奇景,一路是黃沙漫漫,千軍萬馬自並州出發,一路則是淒淒慘慘,長長的囚車向並州匯集。

濮州,一行囚車遠去,帶走了刺史、長史和司馬,主官和佐貳官一網打盡,在眾多中層官員中,葛繪選拔了司倉參軍姚崇暫代濮州刺史職務,此地在並州東南,兵火短時間內不至于燒到此處,只不過支應軍糧軍械的壓力卻是很大,好在他本就主掌倉曹事務,倒不難上手。

姚崇懷抱著沉甸甸的刺史大印,草草應付了同僚的恭賀,心事重重,快步走進衙門後院。

「啪嗒」一個沙包從牆內飛了出來,砸在姚崇的額頭上,他彎腰撿起,听著里頭清脆的嬌笑聲,滿臉的憂愁散去,寵溺浮了上來,搖頭輕笑。

「爹爹,快還給我」嬌俏的女子,穿著鵝黃的襦裙,聲如黃鶯出谷,只不過拎著裙裾,跳著腳,精力旺盛的樣子,哪里是淑女作派,倒是活像個假小子。

勝州,榆關道安撫大使武三思的行轅。

武三思望著下首的一眾地方官員,頗感眼暈,下頭的人,與他上一旬召見的人,幾乎完全換了一茬,一個面熟的都找不見,緋袍官幾乎都沒有了,全都是些青袍官員。

「權策得人矣」武三思心中念叨,當日三法司同在權策掌中,為保葛繪的御史中丞,權策自斷雙臂,令宋去修路,與韓咸反目,他還很是月復誹,即便葛繪是心月復,以一換二,也是劃不來的,如今看來,葛繪值得他如此用心,先有滎陽彈壓鄭氏,活生生壓迫到鄭氏低頭,眼下在河北道痛下辣手,先亂後治,亂中整序,邊打邊立,看似為了北伐大業,事急從權,實際上卻是在河北道安插了一波權策的勢力。

「諸位好生辦差,雖是葛中丞青眼提拔,若有行事不當,本王須饒你們不得」武三思眯著眼楮,在下頭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想著要仔細盤查,揪出些毛病,拔掉幾個,想將河北道經營成劍南道,須防著本王不死。

散賬之後,副使姚鑄回來復命,形容有些狼狽,「下官押解第一批軍資支援涿州,回程之時,東西北三個方向的通路俱已斷絕,再要支援,只有繞東南遠路……」

「唔,副使辛苦,契丹蠻人,無謀略,只知猛沖猛打,眼下不順只是暫時,不必憂心」武三思信心滿滿。

「殿下,請屏退左右,下官有機密上報」姚鑄壓低聲音,悄聲道。

武三思依言擺手,四周的護兵書吏相繼退了出去。

姚鑄湊上前來,附耳道,「殿下,下官在途中遇上一波營州逃兵災的,有一群人自稱是契丹營中獲釋的俘虜,曉得些契丹賊人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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