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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奪儲風雲(二十四)

踐祚三載有余,人心到底如何?

這個問題,武後也想要知道。

「權郎君返回神都之後,先是入宮覲見……出宮後去了太平公主府,流連至夜深……次日在府中陪伴義陽公主和權籮小娘子,未曾外出……後陪著妾侍芙蕖娘子去了趟東城菜市,買了些山野菜……近段時日,義陽公主府上未察知生人出入……」

謝瑤環將手下內衛密探報上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稟報給武後,絲毫未曾增減。

當初無字碑初成,跌跌撞撞,付出慘烈犧牲,能與梅花內衛分庭抗禮,時至今日,先有權策短暫執掌梅花內衛,再有綠奴假死月兌身,投入無翼鳥,梅花內衛對權策,幾乎沒有秘密可言,相反的,梅花內衛的人,再想要抓住權策人馬的痕跡,已然更無可能。

「他去東城陪妾侍買菜,呵呵」武後嘿然而笑,心中篤定權策定有首尾在其中,只是不知扮演何種角色而已,梅花內衛的本事,卻是愈發令人難以放心,即便武後身居上位,嗅覺極其敏銳,並不需要凡事尋根究底,只需明其大概,與台面上的動向相印證,即可判斷分明,但她卻不願放縱梅花內衛怠惰成性,「瑤環,你做事,朕一向放心,你為內衛統領,朕日後便視內衛如你,莫要令朕失望」

「奴婢不敢,奴婢定悉心調理,汰弱留強,重聚精忠之輩,早日與內衛融為一體」謝瑤環斬釘截鐵地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將昨日宴會之後,各方反應和動向一一道來,武攸宜借馬一筆帶過,太平公主帶權策去了神都西郊韋陀菩薩廟參拜說得詳細。

良久,武後並無反應,謝瑤環抬起眼皮飛快瞟了一眼,卻見強勢果決的武後,眼中竟也飄滿了迷茫。

「瑤環,昨日權策提議當朝問承嗣奪儲之事,朕不置可否,並非有甚深意在,不過是舉棋不定罷了」武後開口了,卻令謝瑤環感到害怕,帝王私心之事,听多了,是禍非福,「權策那小東西心思機敏,行事密不透風,從不輕易在人前表露好惡,昨日本可說些托詞套話避過,卻公然出手逼迫于承嗣,他固然不喜承嗣,對皇嗣卻也不甚親近,如此舉動,不過是攪渾水,試探朝中人心」

「恰好,朕,也有此意,朕的子佷輩,誰更得人心呢?」

武後聲音渺遠,不見喜怒,謝瑤環听得驚疑不定,以她的思慮,都不難察知,權策雖有試探朝中之意,更主要的目的,卻是打擊武承嗣一黨,拓展勢力,武後怎會留意不到,還是說……

「以臣謀君,終是非分」

權策說的這句話驀地在她耳邊炸響,今日能謀儲君,他日便能謀君主,自願也罷,被迫也罷,武承嗣走到這一步,卻是形同棄子,當了武後洗刷朝局的磨刀石。

「瑤環,這幾日,收攏梅花內衛人馬,只需盯緊了兩處,一處是權策」武後面上精光閃過,「另一處是房州廬陵王」

「重中之重,務必留意,權策與廬陵王可有勾連,無論何等細小的蛛絲馬跡,統統上報于朕」

「是,陛下」謝瑤環攥緊了兩只秀氣的拳頭,不喜武承嗣,又對皇嗣李旦不親近,權策只顧著撇清朝中的風暴眼,卻忘了,還有第三個資格雄厚的玩家,更令武後忌憚。

自仙居殿出來,謝瑤環心驚肉跳,越是回溯權策所作所為,越是令人疑心,他苦心孤詣,在朝中謀得一席之地,拳打腳踢壓迫武家,卻對李旦屢次遭難不聞不問,他真的是廬陵王黨羽?

如果是?

謝瑤環想到武後清清淡淡,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神,周身被寒意籠罩。

「郎君,多福」謝瑤環心中清淚叮咚作響,反復默念著這句話,在武後眼皮下,她無法做得更多,有那麼一瞬,她懷疑貪生怕死的自己,是不是有資格喚這聲郎君。

朝中漩渦緩緩凝成,高官重臣合縱連橫,彼此試探,青皮綠皮小官四處鑽營,試圖尋個妥當的大腿抱上一抱,官員宅邸要麼傾巢而出,要麼門庭若市,朝三暮四,不時改換門牆的,不乏其人,朝野上下如同瘋癲。

街面上,看不見的窨井蓋下,卻也不安寧。

洛陽府尹王祿發了狠,盡遣官差捕快,鋪兵衙役上街,將城狐社鼠地痞流氓視若寇仇,稍有犯事,即行抓捕,稍有反抗,便是刀斧加身,因小偷小模口角斗毆喪命街市的,不知凡幾。

風聲如此緊迫,沙吒術卻絲毫不敢放松,領著東城、南城的手下人,到西城、北城搶地盤,每到夜間,必有慘烈大戰,準確地咬住張嘉福等人伸出來的觸手,如同瘋狗一般,不死不休,先是與當地幫派械斗,繼而綿延到百姓家中,南城、東城的苦哈哈潑皮豁出去數百條人命,硬生生將耗費巨量錢帛召集起來的人手、民戶打得聞風喪膽,再有人出錢帛結對子一道上街,無人敢于搭理。

魏王府,書房,武承嗣照例與吉頊、張嘉福,長子武延基、三子武延秀密商。

今日傍晚,大理寺官差上門,因泉毖遇害一事,將武延秀院里的管事拘捕殆盡,武延秀坐立不安,很是焦躁,反觀吉頊等人,卻都是淡定得很。

「為今之計,當如何?」武承嗣問了一問,良久無人回答,煩躁之下,血氣沖頂,看躁動的武延秀分外痛恨,拿起硯台,砸了過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混賬東西,你手下暗人為何要去刺殺泉毖?」

這個問題他問了許多遍,武延秀也辯解了許多遍,武承嗣總不肯信,武延秀也沒有了辯解的,索性破罐子破摔,認領了下來,「父親,那泉毖不識抬舉,早就該死,如今大理寺逼迫甚急,兒若失陷,試看父親勝算還能余下幾成?」

「混賬」武承嗣氣沖斗牛,擺開架勢,就要家法處置。

「相爺莫要動怒,如今若強行行事,怕會遭到朝中有心人圍攻,若是暫避鋒芒,又會損傷聲望士氣,日後卷土重來,難度愈大,進退維谷,定要想個兩全其美之法才好」張嘉福勸了一句,將話題重又拉回正事。

「街面之事?」吉頊出聲問,現如今,百姓勸進,是最好的選擇。

張嘉福苦笑擺手,難以啟齒。

書房中,又是一陣沉默,吉頊與武延基對視了一眼,眼珠子不停轉悠。

「殿下,來中丞……」門房通稟沒完,一陣惡臭傳來,進來兩個人,粗布麻衣短打,做苦力打扮,這等味道,想必是倒夜香的。

「殿下,殿下救我」進門便哭天搶地,武承嗣定楮一看,恍惚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個狼狽的身影是來俊臣。

「我尚且自顧不暇,如何救得你?」武承嗣惻隱之心微動,卻是束手無策。

「殿下,事已至此,唯有背水一戰,不妨當朝挑明,殿下明德茂親,為武氏之最,今舉朝上下皆以為殿下欲謀儲位,若不當機立斷,勢必後患無窮」來俊臣力挺武承嗣揭開面紗,正面迎戰,這樣一來,借助武承嗣大勢,宋老兒針對他的構陷,定然不難按下。

「是啊,父親,此時後退一步,怕再無出頭之日」武延秀緊接著勸說,他的想法與來俊臣差不多,兩人交換了個視線,有會于心。

「哼」武承嗣怒哼一聲,沉著臉不語。

「淮陽王所言不妥,此時後退一步,還有機會以待來日,若是鑽入別人謀算中,怕是魏王殿下都難以獨善其身,屆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吉頊陰惻惻地道。

「是啊,三弟,父親在,你的罪責,總還有個轉圜余地,你莫要心急」武延基跟著說道,听多了吉頊的煽風點火,方正性情的他,也對自家三弟起了些防備之心。

「你們兩個,都退下吧」武承嗣擺手將武延秀和來俊臣驅逐了出去。

「等等,這位小哥,又是何人?」吉頊攔住他們,指著跟來俊臣一道來的苦力。

「是我書房伺候筆墨的,吉侍郎可有見教?」來俊臣臉色灰敗,冷著臉道。

「不敢不敢」吉頊連忙搖手,親自將兩人送出門外,砰地將門一關,眼中閃過激動之色,「殿下,南陽王,此事或有轉機」

「計將安出?」武承嗣猛地抬頭,雙眼燦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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