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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艱難皇嗣(十二)

新安縣,焰火軍大營。

武延基和薛崇胤目瞪口呆。

與王暉一樣,初次見到權策與士兵們一同在校場的小山包上匍匐前進,隱隱然還能獨佔鰲頭,這兩人很是受刺激。

卻原來,文武雙全的名望不是空穴來風,薛崇胤見過他晨練,有所準備,大張著的嘴巴很快便能合攏了,不愧是自己欽佩的表兄,由衷生出一股子驕傲,看了武延基一眼,感慨道,「都尉,閱遍兵書不如身先士卒啊」

武延基是方正溫厚的性子,爵位官職都比他高,被他教訓了也不以為忤,苦笑一聲,「此事只有權郎君能為,我這體格,是不成的」

薛崇胤張張嘴,又撇了撇,不再說話,其實他自己也不能,但武延基自嘲不帶上他,是個厚道人,再拿他戲謔也沒甚滋味。

訓練告一段落,到了午膳時間,權策沒有再與士兵們一同,而是與焰火軍的高層們吃小灶,畢竟是等級森嚴的時代,做的太過了,只會讓大家都難做。

餐桌上,除了薛崇胤,對權策畢恭畢敬的人多了許多,很有些喧賓奪主的意思,武延基卻不覺難堪,因為他自己,也對權策刷新了認識,這不只是個玩弄陰謀險奸的人,更是個有抱負,有熱血,肯付出的人,這兩樣特質他都缺,前一樣讓他敬而遠之,後一樣,卻讓他心向往之。

午後,權策履行職責,為焰火軍頒發餉銀,說起來,他來到這里已經兩天了,做了兩天的普通一兵,就是不掏錢包,也不曉得背後有沒有焰火軍的士兵罵人,當初他到右玉鈐衛,可是第一時間先發錢的。

押送銅錢的車輛拖到校場,車轍深深,權策不得不再次嘆氣,銅錢比金銀太費事,運送使用周轉都不靈便。

權策退後一步,伸手示意了一下,讓此地的主將武延基代他發放餉銀,避開收買人心的嫌疑,又能協助武延基立下恩威,何樂而不為,在右玉鈐衛他也是如此操作的。

武延基微微驚愕,下意識要謙讓,卻被權策的眼神制止,校場里還齊刷刷戳著兩千士兵呢,在高台上讓來讓去,豈不威風掃地。

武延基只好听從,親手為每個士兵發餉,士兵們眼中的火熱激動令他感慨萬千,小中見大,權策一直處于朝中爭斗漩渦中,仍盡力有所作為,致力富國強兵,拋開權術詭詐,其人可謂良臣,但若沒有權術詭詐,他連自保都不能,如何為國效力?

武延基心思百轉,歸于一聲嘆息,怪不得他,怪不得他啊。

履行完此間公務,權策便宿在軍營中,沐浴之後,松松的披散著滿頭黑發,披著潔白的中衣盤膝坐在床榻上,一燈如豆,四周碧綠的輕紗帳靜靜垂落。

帷帳輕動,火苗微微搖晃,一陣冷香襲來,一只瑩白的素手落在權策的頭發上,柔柔地為他打理,衣裙一角滿是綠意。

「五月三十過了,策問舉子的事情,進行得怎樣了?」權策順著綠奴的勁道,腦袋緩緩靠後,被兩團溫香軟玉包圍,他最憂心的,並不是懲戒李隆基,而是策問,這是名副其實的惡政,但又是武後親手插下的紅旗,他不敢動,此事做成,朝中怕要多出一大片來俊臣黨羽,來俊臣的黨羽,便是武承嗣的黨羽,是敵非友。

「策問取消了,陛下令舉子向銓選司行卷,由天官衙門和春官衙門會推,安排授官」綠奴打理完頭發,就從後面擁著他,細語回稟。

權策心下稍松,銓選郎中崔是上官婉兒的人,又有武攸緒和豆盧欽望掣肘,想必能將三千酒囊飯袋的危害降到最低。

「主人神機妙算,李隆基降封臨淄王,廢其開府,皇嗣被禁往來外臣,這個懲戒想來夠這對混賬父子印象深刻,不敢再對主人伸爪子」綠奴言語間恨意熊熊,她的主人,神一樣的存在,竟然被逼著下跪,便是將李旦那一身肥肉熬干,都不解她心頭之恨。

「呵呵,武延秀這次想必得了頭彩?」權策輕輕拍拍她的胳膊安撫了下。

綠奴咯咯一笑,杏眼中透出些調皮的神采,「主人這回可料錯了,武延秀確實在朝堂上露了臉,卻只得了陛下口頭贊譽,謝將軍得了些錢帛賞賜,真正得實惠的,卻是那個叫韋團兒的戶婢,陛下恩封她為六品尚宮」

「韋團兒?」權策猛地坐直身子,眼前閃過一張豐腴嫵媚的面龐,早在祭祀洛水之神的路上,他就察覺韋團兒對李旦有些敵意,在武後面前有意給皇嗣妃劉氏上眼藥,卻是沒想到,她與武延秀攪和得這麼深,能參與這等秘事,「此女險惡,提醒瑤環,多加小心」

綠奴又是一笑,「謝將軍已經有所注意,只是卻有人搶在了頭里,主人定是猜不到的」

權策一笑,靜待她揭曉。

「是新任殿中少監李笊」綠奴自是不忍吊他胃口,緊跟著就說了出來,「謝將軍發現的,李笊在殿中省安插了不少人,都是做粗活累活的,倒是不引人注意,這些人都很是關注韋團兒的動向」

權策蹙眉,心中憂慮,李笊不是個生事的性子,會跑去做這些手腳,定是韋團兒對他做過什麼。

「主人,您在新安的公務已經辦妥,懲戒李隆基也達到了目的,是不是要回京?」綠奴幽幽問起。

權策搖頭,武承嗣、來俊臣無理都要糾纏李旦黨羽三分,如今得了理,又豈會饒人?朝中斗爭只會更加酷烈,作為才興起的小勢力頭目,這時候非但不宜回京,反倒應該設想個法子避開,離神都越遠越好。

但法子哪里是輕易能有的,權策苦笑一聲,「若是沒有由頭,就只好回去了」

綠奴悶了會兒,鼓足勇氣,「主人,奴奴今夜要留下來侍寢」

權策回身看了看她,眼神柔柔,笑意微微。

綠奴慢慢低下頭,斂衣福禮,退出碧紗帳,一陣綠風閃過,便不見了。

太初宮,雙曜城,東宮。

愁雲慘淡。

李隆基只身一人,重新回宮,生母德妃竇氏抱著他好一陣心疼嚎哭。

他推開母親,將一封密函遞到李旦面前。

信是豆盧欽望寫的,很簡短,也很直白,「得權郎君提點,未在朝堂出言,僥幸避過羅網,且緊閉門戶,待臣徐圖良機」

「權策?」李隆基的臉陣紅陣白,午夜夢回,他無數次後悔,若是那天他下了馬,拜見了表兄,這一場干戈,可還會有?

「呸」旁邊的皇嗣妃劉氏唾棄一口,「慣會討巧賣乖,若是真有心,又何必派些狗腿子為難三郎?」

「婦人之見」李旦沉聲呵斥,不能接見外臣,他像是被折斷了翅膀的瘟雞,只能任人宰割,只能多助力,卻惹不起敵人了。

「我是不信他會安好心,一出事就躲得遠遠的,事後賣個順水人情,即便他不是黑手,也不是個好人」竇氏也吐了一口口水。

「父親,權策不日即將回京,是忠是奸,便能見分曉」李隆基神情堅毅,「如果他是忠臣,孩兒便給他下跪叩頭」

李旦聞言,驀然悲從中來,心中大慟,再繃不住嚴父面孔,模了模李隆基的腦瓜,熱淚縱橫。

「試問天理人心,李家,皇家,我家三郎,龍子鳳孫,竟當不得權策一跪乎?」李旦心中瘋狂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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