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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太平之厄(上)

天授三年元月底,武威道行軍總管,右鷹揚衛大將軍王孝杰,備御統領,右玉鈐衛將軍侯思止,監軍謝瑤環,率軍回返神都,隨軍押回西突厥和吐蕃禍首阿史那子與勃論贊刃的項上頭顱,大軍攻破阿史那子金帳,繳獲的戰利品馬匹牛羊漫山遍野,名貴金銀珠寶以騾車搬運,滿坑滿谷,一路行走,一路撒落。

此役俘虜西突厥將士兩萬余人,吐蕃,沒有俘虜。

武後制令宰相岑長倩、武承嗣、蘇味道率百官勛戚聯袂出城百里相迎,慰勉得勝將士。

其實朝野中有話頭提起,此番大勝,是否該去宗廟行獻俘大禮,告慰祖先,然而大唐珠玉在前,武功太盛,眼前只能算是擊退外敵入侵,與太宗大殺四方沒法比,便是與高宗滅高麗,也不能相提並論,若說不與大唐比,單論大周,那豈不是硬生生自認比大唐低了格調?此事便擱淺了。

饒是如此,朝中還是為大周開國以來的首次大勝下足了功夫,為夸軍功,武後令武氏宗親勛貴為有功將領牽馬,由長夏門入城,巡城一周,至太初宮則天門而止,百姓傾城而來,扶老攜幼,夾道相迎,朝著將士們投擲絲帛吃食,呼喝贊譽之聲沖天,滿城震動。

武後親自出則天門,當眾宣布封賞,王孝杰封郡公爵,檢校夏官尚書,侯思止封侯爵,官升一級為右玉鈐衛大將軍,其余將校士兵俱有封賞,沙吒符升了中郎將,趙與歡調入北衙為羽林將軍,野呼利也得了羽林將軍,他卻沒什麼歡喜模樣,經此一戰,他已看透,要打仗要立功,還是要去南衙,總在羽林衛打滾兒,沒有大出息,要是能去右玉鈐衛,那是最好不過。

武後封賞既畢,御則天門樓,與百姓一同校閱得勝之軍,皇族公卿、文武百官陪侍。

此役大周固然大獲全勝,殲敵近十萬,卻也付出慘重代價,右鷹揚衛只剩六千余人,右玉鈐衛兩萬五千的兵馬已然打殘,剩余不足四千,老卒不死的威風,高高插在皚皚白骨之上,敢死團三千人保全了大半,倒是印證了必死則生。

重騎兵千人只余下四百余人,耗損六成,焰火軍五百人剩下三百,傷亡近半。

「夏官,這是哪家軍隊?」右鷹揚衛過後,宮門前廣場陡然飄來一股煞氣,乍暖還寒的時節,冷意刺骨,宮牆下行走的部隊,沉默又齊整,但偏能令人感覺到森嚴的暴戾之氣,像是寶劍藏鋒,卻掩不住灼灼光華。

「回稟陛下,這是右玉鈐衛」婁師德看得心潮澎湃,他也是上過戰陣的,自然知道這沖天的殺氣,非百戰之軍不可得,右玉鈐衛這般模樣,可稱月兌胎換骨,有那麼一瞬,他有些懷念邊疆揮軍廝殺的生活了。

「此軍為哀兵,不怪沉郁如此」武後感嘆一聲,目光追著右玉鈐衛的隊列去了很遠,「婁卿,戰時右玉鈐衛所報募兵之法,你且會同地官衙門等有司,通盤檢討,詳查其優劣,查漏補缺,擬定奏疏上呈,此軍功在社稷,不宜慢待」

「臣領旨」婁師德躬身領命,眉頭微皺,軍制更改,牽涉頗多,怕會有不少齟齬。

演武完畢,武後下旨賜宴,早有殿內省中人將各級軍將請到陶光園,士兵們則各自回歸營房,自有御酒御膳賜下,特準不禁夜,不出操,可歡飲達旦。

上林坊,義陽公主府。

闔府上下喜氣洋洋,下人僕役在外辦差,說話的聲量都放大了幾分,家里的頂梁柱回來了,有底氣。

權策是由千金公主帶出宮來,送到義陽公主府的,義陽公主少不得再三施禮感謝。

千金公主連忙避讓開,「義陽殿下莫要這般客套,今日早間我恰好入宮陪母皇說話,母皇心境頗好,便令我順路將大郎送回來,可當不得你開口謝一回」

面上言笑晏晏,心里有苦難言。

她入宮,是去獻面首的,推薦了個叫柳成賓的俊秀壯男入宮近侍,將他的器物和功夫夸了又夸,武後干渴得狠了,佯作不信,當即入寢殿受用了一回,便收下了。

千金公主趁機提出溫常杰遭人告發一事,哭哭啼啼說是遭了奸人誣陷,想求個恩典,免于調查拘審,怎料這挾恩圖報的作派反倒觸怒了武後,非但不肯法外容情,還呵斥她兩句,令她不得干預政務。

將權策帶出宮,也並非武後托付,而是她退而求其次央磨來的,一路上明里暗里讓權策與她家孩兒多多往來。

她不明說,權策便也裝糊涂,「殿下言重了,權策久聞溫郎中大名,待忙過這幾日,定當登門拜訪」

才從宮中放出來,能有什麼好忙?千金公主只當他在推月兌,卻也並不十分在意,權策只是備選,太平公主才是她真正的指望。

寒暄過後,千金公主便提出告辭,權策抱著撲到懷里的胖丫頭權籮,躬身作別。

才踏上車轅,便見到一行長長的隊列來到這條街上,當先的是一乘暖轎,轎簾掀開,正是上官婉兒,手中捧著黃綾,卻是來宣旨的。

千金公主並不急著走,便坐在馬車里靜听,听了沒幾句,眼前閃起了金光。

「……權策德行厚重,為臣忠耿,效力國事,未敢懈怠,深孚朕望,賜田莊五座,金銀各百斤,錢百萬貫,奴僕百戶,以彰賞罰之義……」

權策拜領了旨意,自有權祥安排接收賜物,義陽公主延請上官婉兒入內奉茶,上官婉兒掩唇嬌笑,雙手捧著義陽公主一只手,屈了屈膝,「殿下闔家團聚,大喜日子,婉兒便不叨擾了,這杯茶且記下,婉兒早晚要來與殿下一道喝」

義陽公主也無心待客,便告罪送她離去,上官婉兒臨走瞥了權策一眼,意蘊悠悠。

「大郎,隨母親來,我為你沐浴」義陽公主眼楮通紅。

「母親,兒已經大了,有芙蕖就可」權策強笑著歪纏。

義陽公主不說話,只是嘴唇顫抖著,直勾勾瞪他。

權策無奈,只好隨母親去了浴室,片刻後,里頭響起義陽公主壓抑的哭聲。

千金公主看了場賞賜大戲,心中酸水狂涌,她是武後名義上的女兒,朝野一向稱她得寵,可她這些年從宮中得到的賞賜,都不及權策這一回。

「以彰賞罰之義,哼,怕是偏心之義才對」千金公主憤憤然。

坐車回府,去了獨子溫常杰的院子里,其人也算一表人才,只是體羸氣弱,脂粉氣濃厚了些,斜躺在坐榻上,由著侍女為他揉肩,也不起身,漫不經心地問道,「母親,情形如何?」

千金公主將他千寵萬愛的摟在懷里,卻連騙他都不忍,「我兒莫急,母親定能護住你,晚膳想要用些什麼,母親為你做來」

溫常杰掙月兌出來,無所謂道,「那便好,我晚間有約,不回府」說完便整整衣裳,邁著官步出門去了。

千金公主目送他走了老遠,面上神情落寞,抬起頭喚來管事,「去金庫、珍寶房,多取一些貴重的物事,送往太平公主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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