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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紅杏枝頭

權策悠然回到義陽公主府,顧不上回自己院兒里更衣,徑直去後院兒拜見義陽公主,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他罷官免職的消息,是藏不住的,與其讓別人以訛傳訛瞎傳,累母親懸心,還不如他自己先去當面稟報清楚,也好安慰一番。

他扯了扯臉頰,努力將表情弄得更快活一些。

剛進二門,就听到朗朗書聲,權策頓住腳步,看著眼前的溫馨畫面。

廊廡下,母親義陽公主端莊站著,手扶著廊柱,看著庭院里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神情溫婉寧靜。

葛繪雙手背在後頭,拿著本千字文,走一步,念一句,在庭院里的灌木叢之間游走,權竺有樣學樣,操著稚女敕的嗓門兒,搖頭晃腦,「鳴鳳在竹,白駒食場,化被草木,賴及萬方」

這千字文是南朝梁武帝蕭衍令散騎侍郎周興嗣所作,節選王羲之書法作品中一千文字,梳理成文,據傳一夜成作之後,周興嗣須發皆白。

因此作朗朗上口,義理精微,不少世家大族給幼兒啟蒙都用千字文取代艱澀的倉頡篇。

「師傅喜歡竹子,母親安排人在院子里各處都種了些,可鳳凰為什麼要在竹林里鳴叫啊,是因為竹林里沒有吃的,肚子餓了麼?」童言稚語,權竺問得極是認真,看了眼院子里新近栽種的一窩竹叢,眼中布滿憐憫。

「非也,竹有節有骨,蕭蕭成林,不屈不撓,四季常青,切合君子之道,鳳凰乃是神鳥,擇良木而棲,便到了竹林之中,鳴鳳在竹,非是因為饑渴,而是因得其所哉而快活,這一句說的是帝王有德行,萬物生靈都會沐浴恩澤」葛繪一板一眼認真給他解釋,只是之乎者也的,解釋與原句差不離艱深,權竺雖不停點著腦袋瓜子,一副茅塞頓開,受到點化的愉悅神情,但權策覺得,自家二弟大抵只是給師傅留面子,定然是沒有听懂的。

然而,權策卻也沒有心思干預,古代後生子弟都是這麼過來的,這一番打磨,也是給學識修養奠基,他更在意的是那一窩竹子,不說還罷,一留心卻是果然,幾日未歸,家中各處,廊前路邊拐角,都多了一叢叢秀美的修竹,真是因為葛繪喜歡,母親就叫人種的?

權策看了眼義陽公主凝望葛繪的神情,心中幽幽一動,似有歡喜,似有薄怒,歸于一聲無力嘆息,揚聲道,「母親,孩兒回來了」

義陽公主猛然驚醒,看到英氣勃勃的兒子,臉頰先是泛起一陣暈紅,接著又是一陣蒼白,狀極驚恐,權策心中一痛,同是公主,母親謹慎自持,安守活寡這許多年,也是不易,他擠出個大大的笑容,招呼了葛繪和權竺,緩步上前。

他一動,義陽公主便察覺了不妥當,頓時將女兒心事拋之腦後,衣裙翻飛,快步迎上前,「我兒這又是怎的了?」臉上更見蒼白,一絲血色也無,實在是這個長子,受的苦楚太多太多,仿似每一日下朝都會帶一身傷。

權策渾身暖流涌動,伸手攙住母親,連聲勸慰,「母親,不礙的,孩兒頑劣,與人角抵,不慎受了點兒傷,在腳踝處,只是行走有些不便,將養幾日便好」

「我兒年歲已大,都到了說親的年齡,怎能如此孟浪?」義陽公主稍松口氣,蹙著眉頭數落幾句,葛繪和權竺到了近前,才收聲止住。

權策攙著母親,葛繪又扶著他,權竺在後頭跟著,亦步亦趨,口中一會兒問權策痛不痛,一會兒安慰母親,小臉皺成一團,滿是憂愁,小小年紀,已露出暖男氣質。

待得進了正堂坐定,葛繪帶著權竺退出,權策如實說了罷官之事,厚著臉皮撒嬌,「母親,孩兒如今無官一身輕,倒是應了春節時的承諾,日後便賴在母親膝下盡孝了」

義陽公主听他說得輕巧,到底有些不放心,婉轉說道,「大郎休要作怪,只要沒有禍事,你在家中待多久,都隨你心意」

權策故作憋屈,「母親,孩兒是那惹禍精不成,真真只是意外沖撞天後獲罪,沒有得罪誰人,也沒有做下錯事」

見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義陽公主心下稍安,「大郎,方才我說起,你卻是到了成家的年紀了,可有心儀女子?若沒有,母親且為你訪一訪,總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也好早日開枝散葉,主持中饋」

權策听得直翻白眼兒,按住她的手,「母親,此事不急,不瞞母親說,如今朝政紛亂,正是多事之秋,或許,還會有大事發生,宜靜不宜動,張羅婚姻,難保面面俱到,若是給有心人拿了什麼說頭,還會惹來麻煩,待翻過這年,一切听母親安排」

義陽公主听得面目沉凝,輕嘆口氣,開口喚侍女,服侍他沐浴更衣。

權策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母親,天色還早,孩兒還要去跟葛師傅喝一杯,晚些時候就回未名院安置,您不用掛心」

義陽公主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雙手攏在小月復前,坐了好一會兒,長子開竅以後,愈發精明,極其擅長察言觀色,很多事情根本瞞不過他,好在,他似乎並不怎生反對。

他與葛繪一向兄弟相稱,何時變成了葛師傅?

眼前閃過葛繪清冷從容的面孔,還不知別人是何等心思,說甚都只是妄想,義陽公主伸手放在臉上,用手背的冰涼降一降臉上的熱氣。

不提權策懷著異樣心思與葛繪推杯換盞,夜深才散,第二日天明,有人前來通傳,太平公主府外管事求見。

權策揉著額頭去見客,本以為只是傳個話,吩咐些事情,卻不料,人家是來接人的,車馬準備停當,接權策到太平公主府做客。

說起來,自春節見了一面,那次奉武後制令到這里傳話,半途而廢,姨甥兩人正經有幾個月未曾見面了,權策恭恭敬敬行了大禮,「權策拜見姨母」

「卻是不知,你何時倒成了稀客,早知你是個沒心肝的,便讓你在麗景門多挨上幾鞭子才好」太平公主沒有叫起,板著張臉,怒意儼然。

權策老實趴在地上,接著話茬感謝,「姨母教訓的是,全賴姨母垂憐,孩兒得以保全自身,此恩此德,沒齒不忘」

太平公主冷哼一聲,邁步過來,蹲身擰住他的臉頰,將他拉扯起來,「你這壞心小賊,便是仗著姨母寵愛你,卻敢這般肆意,敢過家門而不入,再有下回,看我怎麼罰你」

權策起身,陪著笑看了看她,幾月不見,她卻是豐腴白女敕了許多,心念微轉,笑意變得勉強,她的滋潤,怕是跟駙馬武攸暨沒有什麼關系。

「來,隨我來,我叫幾個人與你認識」太平公主拉著他的手,一起進了內堂。

權策心中凌亂,將自己的面首介紹給晚輩認識,這,這合適麼?

莫不是還要他拜見叫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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