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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幾家歡喜(上)

天授元年三月初,東都洛陽一連串迷霧重重,牽連甚廣的案件,總算塵埃落定。

麗景門于上林坊捕獲越王李貞的貼身護衛,隨身信件查知,案件牽連淮陽公李勛等十二家李氏宗親,麗景門快馬官差四出洛陽,大索天下。

前段時間夾著尾巴的武延秀和武懿宗,順勢叫起了撞天屈,添油加醋攀扯瓜蔓,腥風血雨遍布洛陽,不過幾天功夫,李氏皇族玉牒又少了幾頁,好在高祖李淵和太宗李世民都是龍馬精神,子孫繁茂,經得住風雨摧殘,要不然,殺到現在,老李家怕早已絕戶。

這次事件還有余波,新任大理寺卿狄仁杰,窩著一肚子火,上了奏疏,嚴詞彈劾麗景門侯思止,擾亂司法,侵佔法權,肆意妄為。

武後下制令,申飭侯思止,又賜下錢帛宅邸,以作新婚賀儀,一里一外,立場昭然。

一個月了,權策總算從地下三層的監牢里出來,蒼白著一張臉,仰頭望著天上的太陽,陽光盡自刺眼,也是如此可親可愛。

太初宮,仙居殿,武後穿著金色鳳袍,上襦單薄透明,胸前深紅色的訶子高高隆起,兩團粉膩之間,誘人的溝壑深不見底,在大殿中踱著步,手里拿著一幅畫打量,看看畫,再看看自己身上,間或伸手比量兩下,臉色甚是不豫,上官婉兒陪侍在側,神情悲喜交雜。

「罪臣權策,拜見天後」權策俯伏下跪,身上沒有官袍,還是在坐牢期間,麗景門提供的錦衣華服,與他往常穿衣風格大為迥異,顏色鮮亮,刺繡紋理遍布,浮夸得緊。

「起來,這幅畫,你可還記得?」武後的聲音和緩平穩,不像是在召見罪臣,也未曾提及罪名罪過,拉家常一般詢問。

權策恍惚了一瞬,微微抬頭,只看到下面一角,就認出那副盛世豐臀,是他畫的那副脖子以上是武後,脖子以下是冰冰的全身素描,心中微微驚愕,當初這幅畫失蹤,讓他很是擔心了一段時間,卻未想到,到了武後手里,「罪臣記得,罪臣並無褻瀆之意……」

「休要多說,如此身段,你可曾當真見過?」武後不耐,一口道破。

權策噎了口氣,果斷昧良心說話,「罪臣未曾見過,只是胡亂臆想,信手涂抹而已」

「哼」武後冷哼一聲,將那幅畫撇到一邊,施施然坐到坐榻上,瞟了他一眼,「你這幅模樣,太平看了,怕是會歡喜,也不枉她對你一番拉扯……倒是不笨,若是再晚上一時三刻開竅,朕就懶得再給你留體面了」

「罪臣叩謝天後天恩」權策叩了個頭。

武後盯著他的後腦勺看了好一會兒,離開坐榻,走到他面前,「朕有兩個去處給你,去麟台修書,還是去北衙領兵,選」

「罪臣願修書」權策嗝都不打一個,立馬就選了肅靜一點兒的,他需要沉寂一陣子,總在眾朝臣眼前搞風搞雨,不停地出現,實在不是件幸事,此次制科舞弊事件,雖最終證實只是他的假想,李氏皇族對他的耐心尚在,但若是再這麼擦邊折騰下去,與武後載歌載舞,保不齊假想成真,那就真真是月復背受敵了。

武後冷冷一笑,抬腳踹在他肩頭上,力道不小,踹得他翻了個跟頭,「不上進的東西,沒有擔當,難成大器,朕偏不讓你如願,滾下去」

權策爬起身,緩緩後退出門,武後埋頭案牘,向左邊斜了一眼,上官婉兒陪侍武後已有13年,早已熟悉她的一切,旋即起身,隨權策一同出了殿門。

權策放緩腳步,與上官婉兒並肩而行,察覺到她周身纏繞著說不出的淒婉情緒,她不開口,權策也沒有說話。

兩人沉默著走完太初宮,來到重光門口,權策頓步,側身望著她,「婉兒,求存世間,萬事萬物皆是等閑,我們對彼此最大的安慰,便是今時今日,我們都還活著,願你隨我一道感恩,一道歡喜」

他不知曉她為何低沉,但他知道,他們這樣掙扎求生的人,沒有資格低沉太久,對景時候,一句心懷怨望,便能索了命去。

兩行清淚自上官婉兒飽滿的臉頰上滑落,她痴痴凝望著他,抿著不停抖動的紅唇,艱難露出一絲笑意,「大郎,天後賜了婉兒一處外宅,在思恭坊,與上林坊比鄰,大郎記得來做客」

權策心中猛地一抖,聰慧如他,豈會不懂弦外之音,他與上官婉兒背負出身孽債,唯一的不同,便是一個是男,一個是女,無論怎樣的時代,女子總有一處,比男子多一道傷痕,武後賜給她宅院,大概也交代她,放縱身心取樂,這等奉旨糜爛之事,看似荒唐,卻不經意間斷絕了上官婉兒嫁得良人的可能,她在朝野士林的擁躉,今後大抵只會抱著褻玩之心,而再無推崇之意。

如此,武後可以放心用她,這與將權策投入獄中磋磨熬鷹,如出一轍。

權策伸出手,拉了拉她的手,又輕輕放開,他說不出話,說什麼,都只是多余。

權策拱手作揖,上官婉兒斂衽福禮,兩人神色祥和,一絲不苟,相視一笑,各自轉身,反向而行。

宮門外廣場上,義陽公主、高安公主、芙蕖還有王暉,鄭重、盧照印還有崔融,親人友人得知消息,都來迎他,高安公主將他擁在懷里大聲嚎啕,這幾日強撐著照料義陽公主府上下,心力交瘁,權策平安歸來,總算可以放開心懷,大哭一場。

權策悉心撫慰,視線游移,跟眾人一一打招呼,見到絕地和沙吒符,輕輕點了點頭,無字碑為他作出的犧牲,他只能用好好活著來報答。

一行人回到府中,跨過炭火盆兒,高安公主一通張羅,換了衣服沐浴燻香。

當晚安排了盛宴,親朋好友齊聚一堂,為權策接風洗塵,來客如雲,太平公主與武攸暨一同前來,帶來了武後的制令,令權策為麟台少監,檢校左羽林衛將軍,宿衛宮禁。

眾人神情各異,麟台是原本的秘書監,職責是掌管經籍圖書,校訂文字,以備查稽顧問,是個冷清衙門,麟台少監從四品上,不高不低,看似將權策打入了冷宮,但卻又有個武官餃頭,左羽林衛將軍乃是宮中親將,與千騎並列,總掌御前侍衛排班增補,類似于領侍衛內大臣,又好像對權策委以月復心,其中奧妙,頗費思量。

權策鎮定接下制令,恭請太平公主夫婦上座,宴席熱鬧氣氛如故。

深夜,書房里。

權策細听絕地等人講明無字碑前後行動。

「損傷幾何?」權策輕聲問。

「死十六人,傷數十人,八駿再去其二,只剩下三人了」絕地聲帶哽咽。

權策靜默無聲良久,又問,「她去了哪里?」

權忠知道他問的是誰,「回嵩山去了」

「也好」權策點點頭,轉身看著玉奴,「日後,你就在她身邊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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