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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暴躁少卿(中)

臘月三十,新安縣,函關古道。

武後鑾駕仍舊在未時前抵達,所不同的,在于氣氛,賓主雙方不甚和諧。

大鴻臚豆盧欽望教成效並不明顯,阿史那斛瑟羅雖說遵從了隊列安排,落後武後鑾駕一丈遠,在她右側隨從,但卻不像傍時昔那樣乘坐車輦,也拒不接受天朝的親王儀仗,自顧自騎著高頭駿馬,打著自家白茫茫的羊皮旗幡,大 上掛著個毛茸茸的狼頭,甚是不吉利。

抵達之後,鴻臚寺和春官衙門依樣葫蘆,將觀兵台預備停當。

「可汗,朕之千騎、東都千牛稍後將會到此演武,請可汗一觀」武後微微側頭,淡淡說道。

斛瑟羅落座在武後下首,直視對面平和雍容的睿宗皇帝,頗為不屑,漫不經心回應道,「天朝兵馬,在邊塞已有所領略,戰力是有,稍顯呆板,不夠靈活,順風仗尚可,稍有挫折,一亂即潰,想是天朝規矩禮法森嚴所致」

話里有不少火氣,豆盧欽望馴服他,著實花了不少功夫,禮官從進館驛大門開始,每一步都是陰謀詭計下三濫招數的大集合,人馬下巴豆躥稀,蛇蟲鑽被窩,館驛四周開堂會,無所不用其極,最令人氣憤的是,他的使團中還有不少人感染了楊梅毒,斷送了終生幸福。

「可汗但請靜觀」武後心中惱怒,面上不顯,勉強回了一句,不再搭話。

依然是東都千牛先登場,氣吞山河的隊列,仍舊直抵人心,其後是重騎兵,一個個連人帶馬的鐵疙瘩,在索子馬鏈接之下,威武雄壯,千騎如一人。

兩騎絕塵,前方一個紅馬紅袍紅披風,未戴兜鍪,梳著道士發髻,素面朝天,正是謝瑤環,後方一個,英挺豪邁,卻穿著文官袍服,正是權策。

兩人到武後駕前跪地復命,饒是謝瑤環在前方,又是武將打扮,奈何身軀稍短,容貌綺麗,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兒身。

武後召二人近前,頗多嘉許,禮儀性問及斛瑟羅,「可汗,朕之馬步二軍如何?」

「草原上的漢子,說話直爽,大天後休要怪罪」斛瑟羅自己給自己掛上了免罪金牌,粗聲粗氣地品頭論足,「這些兵馬賣相絕佳,看上去威勢赫赫,像草原上的狼群,但卻太過冷靜平和,沒有軍人嗜血張揚之氣,表演尚可,戰斗起來嘛,怕是一沖即散,難以制勝,何況以女子統兵,大大不吉」

武後臉色唰地陰沉下來,眉眼間怒氣隱隱。

夏官尚書婁師德雄赳赳出列,「可汗,本官久在邊陲,與突厥、吐蕃都交過手,你們所謂的狼群,也不過爾爾」

「哼,自然是天朝人多勢眾,兵甲犀利」斛瑟羅死性不改,嘴硬到底。

婁師德不逞口舌之利,只是留下一句狠話,「但願有朝一日,能與可汗沙場相逢」

「婁尚書,何必等待來日」權策輕拂袍袖上前來,「可汗所說,也有道理,不只是謝將軍,千牛千騎上陣見血的機會也是不多,正巧可汗有意,何不即刻對陣一場,也好辨別個上下高低,免得可汗以稱臣之身,口服心不服,別扭得緊」

這話一說,兩廂都安靜了,不少朝臣偷眼瞧武後神色,只看到陰沉如水,眾人不得要領,無人敢擅自出聲拿主意。

斛瑟羅在台上無人給台階,只好強做硬朗,「本汗此行,隨身所帶武士二百名,想必天朝不會以多欺少?」

權策後退到謝瑤環身後,不再說話。

謝瑤環得他暗示,已經成竹在胸,「一百千牛,一百千騎,本將不佔你便宜」說完,大步流星回到軍陣,後撤一里路,騰出廝殺空間。

「哥舒雀,代本汗出陣」斛瑟羅凶性上臉,「贏不了,就不要活著回來」

轉過臉,仰著下巴對著武後,「大天後,本汗意欲近前觀戰,不知……」

一旦將其視作敵人,武後便不再有甚氣怒之處,笑意盎然,「呵呵,可汗有此雅興,朕自當奉陪,傳旨,移駕」

睿宗心驚勸阻,「母後,戰陣慌亂,刀劍無眼……」

武後回眸瞟了他一眼,徑自動身,睿宗猶豫良久,還是穩坐原地。

朝中文武全數隨武後移駕到不遠的高地上,隨同而來的太平公主甚至跑到了武後身邊,近距離俯視下方廝殺場,興致勃勃了沒多久,柳眉倒豎,「權策在作甚?」

權策在換衣服,千騎郎將令狐倫幾人圍著他,給他披上重騎兵鎧甲,他要親自上陣,口中對著令狐倫吩咐,「解掉鎖子馬,布陣,車懸」

「是,將軍」令狐倫等人哄然領命,興奮得躍躍欲試。

重騎兵編練,名為出自令狐倫之手,幕後其實是權策試圖提升唐軍戰斗力的嘗試,不只有裝備,也有陣法,有的來自後世,有的來自歷史,漢人騎兵縱橫大漠的時代,東西兩漢是個巔峰,衛青霍去病竇固竇憲,將星閃耀,車懸陣就是霍去病發明的,用以沖散割裂敵軍,鑿穿之後,整軍回環,首尾相接,增加騎兵沖擊力,同時令敵軍陷入磨盤般的陷阱,不管有多少人,都是單騎孤軍。

千騎演練過這個陣法,時日很短暫,突然拿出來使用,是有風險的,但此陣並不復雜,敵我兩軍兵馬又少,鑿穿回環,肉眼可辨,正是個小試牛刀的好機會。

「天後」謝瑤環帥旗就在武後身前,回身拱手請示,待她點頭,立刻揮動令箭。

「唏律律」

百名千騎精銳勒緊馬韁,前蹄同時騰空,落地即奮蹄,像離弦之箭,卷起一陣陣寒風,暴烈沖向突厥騎兵。

哥舒雀粗豪大吼一聲,催動馬匹也是狂沖而來,一里路,快馬沖鋒,轉瞬就要接戰,哥舒雀驚詫地發現自己對面竟然是個空隙,空隙中兩柄長桿斧槍想交錯,直沖馬頭而來。

「漢人狡詐」哥舒雀怒罵一聲,挺槍而上,奮力將斧槍撥開,還未來得及歡喜,又是兩柄斧槍劈砍過來,趕忙又去格擋,一路格擋不迭,馬匹慘叫聲不絕于耳,想來是有勇士遭了漢人的道兒。

眼看前方沒有了敵軍,哥舒雀大為興奮,勒緊馬韁就要掉頭殺個回馬槍,追擊砍馬頭的下作敵軍,還沒來得及高興,前方煙塵大起,斧槍熠熠生寒。

敵軍竟然先玩兒了回馬槍?

哥舒雀大驚,扭頭左右四顧,卻見盡是周而復始轉圈圈的漢家兵馬,不見匈奴皮袍勇士,心膽為之一寒,挺起長槍,抱住馬頭,靈活調整方向,向著敵人的馬匹猛烈沖去。

「轟」兩人兩馬慘烈對撞,胯下馬撞上了鐵面具,慘烈嘶鳴,連連後退,哥舒雀夾緊雙腿,穩住馬匹,挺槍刺人,先听到金石之聲,再是入肉,正待奮力往里送,刺死個狡詐漢狗。

「噗呲」他持槍的胳膊先被一柄斧槍剁掉了半拉,鮮血噴上天半尺高,卻不全是他的,還有他的馬匹,頭顱被砍掉,轟然倒地。

「嗷嗷」哥舒雀捂著傷處,在地上打著滾兒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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