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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伊水伊人

權策在伊水畫舫,倚靠在畫舫窗前,邊上的紅燈籠,讓他的臉頰蒙上一層粉紅,朦朧俊雅。

歡飲達旦,此刻場中歌舞飛揚,卻沒有歌姬舞姬。

彈奏古箏的,是武攸暨,高唱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是芙蕖,在場中翩翩起舞的,是武攸暨的夫人,小字芮萊。

武攸暨忘情彈奏,全身都隨著十指扭動,古箏悠揚,發髻飄散,遮住了半邊臉頰,投入專注,頗有魅力。

芮萊夫人環繞著他跳舞,舞姿靈動翩躚,面龐如畫,煙波動人,少了些煙花紅塵味兒,多的是綿綿情意。

芙蕖引吭高歌,紅唇開合,輕柔咬出每一個字,似是珍惜不已,這畢竟是她心愛郎君的作品。

權策雙手抱胸,側頭靠在窗稜上,靜靜欣賞眼前盛景,直到眼前朦朧。

「大郎忒是無禮,我等費力盡心,你卻神游去了,若是不好生討好一番,便是看在芙蕖面上,也須輕饒你不得」不知不覺間,歌舞已畢,芮萊夫人大發嬌嗔。

權策連連賠笑,轉了話題,「世叔,古箏技藝超凡月兌俗,令人物我兩忘,渾似在仙境之中」

武攸暨得意大笑,擺擺手,「大郎贊譽,我就愧領了,只是休要妄想拖我下水,你家嬸嬸要罰你,世叔是幫不上忙的」

權策笑容漸淡,舉杯邀飲,「世叔,你此行去長安,有何公務?若是涉及隱秘,莫要為難」

「並非公務,說來無妨」武攸暨灑然飲盡杯中酒,「天後想念女兒了,讓我走一趟,將太平公主殿下接到東都……想來,天後要在東都住些日子」話到後半段,聲音壓低。

權策臉色絲毫未見放松,反倒布滿悲涼。

武後登臨大位在即,緊鑼密鼓,彌合李家武家,是減少殺戮的唯一辦法,她一旦登基,武家權勢必然大熾,反撲李家亦是意料之中,武後要先給唯一愛女掛上百毒不侵符,擇武家兒郎結親,最是惠而不費之舉,太平公主喜好欣賞樂器演奏,武攸暨恰巧擅長此道,想來就是這趟迎接之旅,令太平公主對武攸暨心生好感。

大勢與私情纏結,促成一段姻緣。

然而,芮萊夫人,當如何?

唐朝正史野史寫得沸沸揚揚,「殺其原配以嫁之」,區區七個字,在他眼中,血腥四溢,殘酷已極,武攸暨夫婦鶼鰈情深,此刻竟成催命之事,轉眼就要了斷一縷芳魂。

「吁……」權策輕聲長嘆,滿懷蕭索,知道又如何,他什麼也做不了。

「大郎,你今夜頗為怪異,可是發生什麼事?」芮萊夫人上前來,輕撫他手臂,滿眼關切。

「噠噠噠」

伊水邊的道路上,馬蹄聲碎,當先一人,白衣白袍白馬,在此破曉時分,格外扎眼。

「並無他事,小佷偶得佳句,嬸嬸再為小佷起舞,可否?」權策拉住她手,哀哀懇求。

芮萊夫人嬌美的臉頰微紅,輕拍他一巴掌,「罷了罷了,你且先道來,詩詞不美,嬸嬸可不跳」

權策淺淺而笑。

古箏再起,芙蕖以假聲吟唱,豪情四溢,雙眼中的柔情,將倚窗獨立的權策層層包裹,須臾不離。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芮萊夫人的舞姿大開大合,動作凌厲,兔起鶻落,滿是動蕩激越。

「吱呀」包廂門開,門外站著的,正是白衣侯思止。

歌舞三人,已經漸入佳境,未曾停歇,權策身形不動,伸手延請。

侯思止灑然進門,盤膝坐在案幾前,听得幾句,便已入神。

一曲歌舞罷,武攸暨神色陰沉,早覺得今夜權策不對勁兒,卻原來是在等不速之客,「侯御史,此來為何?」

侯思止聳肩不語,看向權策,這里形同家宴,以他的性格,怕會做些諱飾。

「世叔,我與侯御史有些公務要去處理」權策感激地看了侯思止一眼,沖武攸暨拱手,臨行,看了芙蕖一眼,「芙蕖,就拜托世叔多多看顧」

武攸暨面色鐵青不語,芮萊夫人來到他身前,聲調抖動,「大郎且安心,嬸嬸自會照料芙蕖……快去快回」

權策點頭,舉步之際,卻被拉緊了衣袖,芙蕖粉面驚惶,眼中含淚,搖頭不迭。

權策笑得燦爛,撫了撫她鬢角青絲,握住她的手,緩緩將她從衣袖上拿開,動動嘴唇,想說點什麼,卻難置一詞,轉身便走,任身後嚎哭陣陣。

岸上黑衣官差黑壓壓漫山遍野,肅然而立,他輕袍緩帶置身其中。

侯思止親手給他牽來一匹馬,問,「適才詩詞,何名?」

「俠客行」

「俠客?卻是擔當不起」侯思止自嘲,拿出一套枷鎖,權策配合伸手,上枷上銬,「其實你這樣的人,不必上銬,只不過,銬上了,可能,還要好一些」

兩個黑衣官差將他攙扶上馬,與侯思止並轡而行,前後左右,盡是黑衣,如在鬼蜮。

「你可知道,你殺的是何人?」侯思止特別想聊天。

「呵呵」權策笑了,「我徹夜在畫舫,未曾殺人」

侯思止失笑搖頭,也不糾纏,「那人是徐敬真,揚州徐敬業之弟,你知道他要去哪兒嗎?」

權策震驚色變,身軀不穩,險些墜馬,哪里還能思考。

侯思止對他的反應很滿意,「他要去突厥,找默啜可汗,借兵討伐中原……接應他的人太心急,久等不至,竟然直闖浪穹詔使團,一網成擒」

權策臉色青白,突地覺得,李家諸人,包括父親權毅在內,面目較之武後,更加可憎。

「其實細細想來,你的證據消滅得不錯,你父親的事情,死無對證,你也只是派了人想做生意,想來刑罰不會太重」侯思止搖頭晃腦,話說得又白又透,牽馬的校尉,偷偷瞧他,這不像是那個冷酷無情的白無常。

「呵呵」權策笑得很無力,「消滅證據只是盡人事,你我之輩,生死何曾操之在手」

侯思止面容收緊,無言以對。

聊天戛然而止。

晨曦初露,洛陽城內,數以百計的黑衣官差,押解著一個騎馬的少年囚犯,身披枷鎖,招搖過市。

「咦,那犯人,不是千騎將軍嗎?」

頃刻間,消息風傳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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