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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浪穹歸化(下三)

上林坊,義陽公主府,權策陪著母親清點宮中賜物,這次賞賜說得籠統,金銀若干,錢帛若干,珍寶若干,還都裝在箱子匣子里,密不示人。

朝貢大禮,大唐天朝威加海內,權策功勞不小,武後下制賞賜,令春官尚書武三思送貨上門,權策對此啼笑皆非,這已經是第二遭了,每每武三思公務有差池,都是他的高光時刻,上次替他牽馬回東都,今日又來送賞賜,武三思言笑晏晏如故,權策卻尷尬不已,總有用別人鮮血染紅頂子的愧疚感。

義陽公主對黃白之物頗有耐心,金錠元寶,一一拿起把玩,清潔干淨,再清點記賬入庫,忙碌得喜滋滋,權策淺笑看著,心中熨帖,接下來是堆積如山的錢帛,權策趕忙攙扶住她,「母親,錢帛笨重,還是讓賬房處置吧,莫要累著身子」

「也好,我再看看這些珍寶」義陽公主樂呵呵移步,僕役打開珍寶箱,珠光寶氣映入眼簾,珍珠翠玉,金銀首飾,不僅材質金貴,設計也都有獨到之處,取意吉祥。

義陽公主驚喜了一瞬,神色大變,顫抖著手取出一個簪子,淚水橫流。

權策低頭看了看清單,叫金累絲瓖寶石翠玉鏤空香瓜簪,微微矮子,讓她看到自己,「母親,這件東西,可是舊物?」

義陽公主咬著唇強忍悲聲,壓抑哭泣,「我兒,此物乃你外祖母所有,這寶石,乃是石榴石,我記得,那時她才產下高安,連有兩個女兒,求子心切,出了產房,便開始佩戴這個簪子,一直到你舅父素節落地」

權策懵住,武後賜下外祖母遺物,這是何意?

他一愣住,義陽公主有些慌神,「我兒,可是有什麼干礙不成?若是不成,我們不要便是」

「這倒不必」權策思量著,這應當是個積極的姿態,他背負的出身原罪,松動了,「母親,這些首飾若果真是外祖母所有,怕是要入宮謝恩才好」

義陽公主臉色微變,「定要我親去嗎?」

權策趕緊撫慰,「孩兒代去也使得……母親再看看,這里面十多口箱子,是否都是外祖母留下的?」

義陽公主大為輕松,轉而去翻檢珍寶,拿出一件,就思索半晌,與記憶印證,臉上哀戚思念之色愈發濃重,這些東西,竟真的都是蕭淑妃生前的私房,權策轉開她的注意力,「母親,說起來,外祖母的遺物,姨母和舅父也當有份兒,該如何處置?」

義陽公主回過身,雙手捧住他的臉,笑中帶淚,「為娘雖見識短淺,也知為官不易,我兒屢屢能得賞賜,必是歷盡艱險,功在國家,你外祖母泉下有知,也當為我兒高興……我這便去給你姨母、舅父寫書信,且看他們想法」

義陽公主沒有讓權策送她,讓他打理好這里的珍寶,妥善入庫保管。

權策怔怔望著義陽公主的背影,仰頭望天,口中喃喃自語,「外祖母,會為我高興麼?」

沒有答案。

收拾賜物到了尾聲,門房前來通傳,「大郎,浪穹詔王長史登門求見」

「請他到未名院正堂稍坐,我隨後就來」權策收拾情懷,先去了正堂,外藩使節這種客人,無論如何,都要通報一下父親權毅。

听聞浪穹詔王長史拜訪權策,權毅有一剎那失神,旋即擺手,「既是你的客人,好生招待便是,莫失天朝國體」

權策停頓了下,見權毅沒有跟他說什麼的意思,微有些失望,起身告退。

浪穹詔王長史的誠意,權策在未名小院兒門口,就感覺到了,院子里地上鋪了一大片,有的用籮筐裝著,有的用口袋裝著,各種名貴山珍藥材,茶葉,蠟染布料,他還看到了酸角,最值錢的東西,是玉石,質地青翠,似有水波流動,一看就不是凡品,只可惜打磨粗糙,堆在一起裝了好幾筐。

「外官叩謝權將軍」長史見面就下拜,不讓權策避開,「權將軍為浪穹詔挽回顏面,我王交代,定要重禮拜謝」

「貴官客氣了,請起來敘話」權策生受了一禮,單刀直入,「听聞貴官交游廣闊,想必收獲不小?」

長史面色驚疑,「權將軍言重了,我王欽慕天朝制度,故而令我等多在外走動學習,以造福國中百姓,並無他意」

權策臉色大轉彎,春回大地,「呵呵呵,原來如此,是本將多心了,此乃大大好事,合則兩利嘛」微微猶豫了下,似有為難,「貴國力所能及的方便,也請不要吝嗇」

長史眼楮一亮,「將軍但說無妨,」

「啊哈哈,這便失禮了」權策面上帶笑,眼中卻起了陰霾,「家母名下,有一商隊,意欲入吐蕃貿易,如貴官所知,唐蕃之間,有些不便……」

長史明顯松了口氣,臉上泛起喜意,利落接下,「將軍不必憂心,外官願為公主分憂,不知商隊多少人?」

權策被他的豪氣鎮住了,謹慎措辭,「不多,也就六七人」

長史拍拍胸脯,壓低聲音,「將軍放心,外官知曉天朝法令森嚴,回去驛館便秘密準備,將軍可安排親信,午夜到驛館外的閬苑取走服飾物品,待我等離去之時匯入即可」

「如此,就多謝長史了」權策拱手致謝。

長史大概是覺得還上了人情,頗為開懷,言談間放松了很多,「大唐風物久繁華,令人心向往之,恨不能把個東都搬回劍川……」

「貴官即便力能拔山,搬得動這許多,也怕定阜門太過狹窄,無法通行」權策看似無意,實則探起了他們的路線。

長史賠笑,「將軍有所不知,我王與武尚書定了行程,不出定阜門,走安喜門」

「貴官莫非覺得,安喜門要寬闊一些?」權策臉色不變,談笑風生。

長史哈哈大笑,又停留了大半個時辰,才興盡而歸。

權策送他出府,去了書房,臉色陰郁。

不出所料,弓嗣業聯絡浪穹詔使團,父親聯絡安喜門守正,是在做同一件事。

浪穹詔王長史,對帶人出城的業務,如此熟稔,那多半弓嗣業和父親,也是要帶人出城,能說服浪穹詔使團上下,舍近求遠,不走南門走北門,弓嗣業必有所倚仗。

弓嗣業處心積慮,將洛陽捕快、團練兵全部交出,定是擔心事情不諧,方便推卸罪責。

權毅和弓嗣業分工合作,配合無間,無字碑密切監視權毅,卻只發現他聯絡安喜門守正杜關山,對他與弓嗣業的聯絡一無所知,是背後有強人安排,瞞天過海?

權策心神不寧,總覺得這件事,或者說這個要偷渡出城的人,充滿了危險。

不管這人是誰,且放一枚閑棋在他身邊,可攻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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