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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舅舅要死

軍醫診斷,平叛主帥張光輔全身多處挫傷,腰間椎骨突出,面部鼻梁粉碎,已經毀容,人處在昏迷狀態,無法發號施令。

變故突然,美男尚書岑長倩暫代主帥職務,召集中軍文武集議,討論該如何交代此事。

中軍大帳護衛作為目擊者作證,罪魁禍首是醉酒的校尉,權策將軍試圖阻攔未果,胳膊肘打出的最後一擊應是無意識行為。

岑長倩在坐榻上盤坐著,神情極其不耐,「既如此,便將肇事校尉捕拿,具名上奏,請天後聖裁」

「岑尚書,本將不以為然,權將軍雖是無意,卻也是鬧事者之一,軍中聚眾飲酒,也是一樁罪過,恐怕不能含糊其事,將罪責全部推給區區校尉,難平悠悠眾口,也無法取信于朝堂,請諸位三思」崇裕面色古井無波,眼底掠過一道精光。

轉過身,向他下手坐著的權策拱手,「權將軍,功是功,過是過,本將心直口快,還望莫怪」

權策拱手回禮,心中冷笑,你若是心直口快,就沒有心機叵測之人,「將軍說的是,末將放蕩,行事荒唐,傷及主帥,慚愧無地,無顏居功首位,郭廠鎮截殺李規偏師,斬將奪旗者,乃是範陽盧炯,先登汝陽,首破城門者,乃是滎陽鄭重,末將尸位素餐,實無顏冒領功勞」

範陽盧?滎陽鄭?崇裕臉色陰晦,粗眉橫起,「權將軍部將果然都是英豪,均應在功勛冊中提上一筆,首功一事,確應重新計較」想用兩個世家子佔了首功,他們還不夠格,提上一筆足夠打發了。

「不必這許多麻煩」岑長倩的臉色比崇裕更陰沉,快刀斬亂麻,「權將軍引咎辭讓,首功便歸于東都千牛衛全體,內中次序,鄭重為首,盧炯居次,權將軍退居三席」

狹長的眸子在崇裕臉上劃過,「諸位將軍也不須心急,日後,有的是你們領軍作戰的時候」

權策心中咯 一下,這話似有深意,哪里又起戰事了?

崇裕不便再說,眼神一瞟,左武衛有個中郎將反對,「岑尚書,功勞排序,從未有以人多取勝的道理,我等以為,既然權將軍不稱首功,則應由次功將軍遞補」

「正該如此,平叛之後,相爺指揮斬草除根,將軍功績卓著,斬首數萬,理應首功」

岑長倩冷笑不語。

文官那邊,有了反應,狄仁杰憤然,「岑尚書,下官汴州刺史狄仁杰及四州刺史有意聯合彈劾鳳閣侍郎張光輔以主帥之便,聚斂無度,濫施婬威,殺戮無辜,用兵失當,徒令我軍損失慘重,其禍不下于李貞,不知尚書意下?」

一席話把大帳里數個火盆的熱度壓下,眾將各自盤算,正堂換了主事人,風向似乎要變?

「張相行事,有過失之處,然當此之時,不便彈劾」岑長倩猶豫了下,還是否了,他也跟張光輔不對付,但人家剛受傷臥床,緊跟著就彈劾,人情所不能容。

岑長倩揮揮袍袖起身,邊大聲說話,邊往大帳外頭走,「諸位將軍,平叛事畢,至于醉毆主帥和功勞次序,相爭不下,本尚書原本上呈,恭請天後聖裁,傳我軍令,大軍二日內集結完畢,待天後允準,即刻班師回朝」

話說完,人也已經不見。

「權將軍,還敢再來醉臥三萬場乎?」狄仁杰朗聲打趣,拿掉懸在州郡百姓頭上的屠刀,他心情舒暢,不管權策毆打張光輔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萬分領情,這個小將軍,不只是仁人志士,更是個大大妙人。

「太守休要取笑,小將頭功旁落,又成待罪之身,心中郁郁不樂,若果然想不開,再醉打你這汴州刺史,怕要大事不妙」權策出了口腌氣,心情也不錯。

「哈哈哈」狄仁杰大笑,把著權策胳膊一道出帳。

崇裕算計未能得手,臉色不好看,大手一揮,招呼手下眾將,卻見趙鎏等人,自顧自闊步走開,並未響應。

回到自己的軍帳,權策的笑容掛不住了,權忠來信,武後下制令,正旦日,大饗萬象神宮,受萬國使節朝貢,文武群臣五品以上者朝賀,命各地宗室王公,全數入長安贊禮。

制令是臘月初十明發天下的,今日已是臘月十三,還有十七天,他的舅舅,要死了。

東都洛陽,白馬寺。

薛懷義喝得酩酊大醉,寬闊的佛前廣場上,積雪深厚,白茫茫一片,他仰頭灌酒,喝一口,打個滾兒,從這頭,滾到那頭,再滾回來。

今日去長安拜見武後,恩準召見,浴湯殿侍寢,不過半柱香,他就泄了身子,武後勃然大怒,當著他的面,召來沈南繆,兩人在溫泉花瓣的浴池中,顛鸞倒鳳大半個時辰,武後的歡聲浪語,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大半個時辰,以往,他也能做到,那時候,他只是伺候人,偷偷帶著點興奮刺激地發泄,現在不同了,那個永葆青春,高傲挺拔的身影,烙印到了他的心坎上。

情愛之事,是男女之間一場搏斗,動了情的人,感覺總是來得很快,來得越快,對方就對你越絕情。

「天後,越發妖嬈,越發緊致了,呵呵,呵呵呵」薛懷義仰躺著傻笑幾聲,將酒壇子扣在臉上,咕嘟咕嘟的聲音傳出來,酒水四處噴涌,在雪地上畫出一道道奇怪的印記。

「咳咳,不愧是我徒兒,這些文人,都不是好東西,打死才好」渾然忘記,他的徒兒,也是能舞文弄墨的。

大明宮,承歡殿。

數名宮女服侍武後梳妝,睿宗李旦跪坐陪侍,臉上孺慕之色更重,視線時時忍不住四下漂移。

武後翻看案上卷宗,輕聲一笑,「旦,權策,你怎麼看?」

「此兒有些才華,行事有些任性」睿宗恭謹垂頭,說著人盡皆知的廢話。

武後飄了他一眼,掩卷扶額,溫聲道,「以百破千,先登汝陽,樹立軍魂,吊古戰場,放浪中軍,醉毆宰相,你說,我最喜者何?最怒者何?」

「兒臣不敢妄自揣測聖心,兒臣最喜吊古戰場,最怒醉毆宰相」睿宗喜動顏色,他的母親,很久沒這麼溫柔了。

武後但笑不語,令睿宗退下,收拾了卷宗,醉毆宰相的奏疏和吊古戰場文一道,被棄置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好一個今日如此,日日如此,朕的軍魂啊」

手中一緊,一疊卷宗被揉成一團,那是權策率軍浴血,先登汝陽的奏報。

「匹夫之勇,終當不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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