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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人算天算(下)

聲東擊西是個好計策,利用對手急切心理,往往能夠得手,可如果遇上一個不急切的對手,此計多半難以奏效。

權策率眾遛馬,竟然跟一眾推著糧車扛著糧包的隊伍,撞了個正著,這伙兒人看上去多是苦力,只有不到百十個披甲持刀的軍士。

權策等人還未曾做出反應,對方已經嘩然,一哄而散,糧草也不要了,飛快往城門奔去。

「將軍……洪福齊天,我們當如何?」眾人眼神熱烈地盯著他,來沖又躍躍欲試,不去搶功就罷了,撞到手里的功勞,怕是不能不領。

「呵呵」權策仰面而笑,人算不如天算啊,「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全軍下馬,輕裝急行軍」

令出即行,他自己帶頭,跳下馬,半弓著腰發足狂奔,雙手不停,解下鮮亮的兜鍪鎧甲,隨手扔在地上,他的棉袍是緋色的,有些打眼,索性一股腦月兌掉,只穿著中衣狂奔。

後面千牛眾人並不懂他的意圖,有樣學樣,丟盔棄甲,只穿內衣沖鋒,很快追上了搶糧的民夫,不揮刀殺人,也不插隊,就在後面悶著頭緊跟著。

民夫魂飛魄散,鉚足了勁四散亂跑,活像是一堆被狼追捕的兔子,危急關頭,發揮超常,甚至超過了訓練有素的軍士,還不到城下,遠遠扯著嗓門大呼,「開門,開門,快快開門,敵軍來襲」

城門守將伸長了脖子,觀察了一下,沒看見有敵軍的蹤跡,也沒看到糧草,揮揮手,有氣無力下令,「開城門」

口中亂罵,「這幫沒用的東西,毛都沒帶回來一根,老子已經大半個月沒沾點兒葷腥了」

城門一開,權策陡然加速,混雜到人群前半段,第一時間沖了進去。

「有賊人,賊人進城了」搶糧的軍士上氣不接下氣說清楚情況。

守門將軍大驚,「人在何處?」

軍士民夫茫然四顧,連個人影都找不見了,守門將軍不肯放松,召來部下,把他們全部繳械看管,讓他們互相辨認,排查奸細。

「將軍,不是奸細,是軍隊,很多人」軍士們見他如此處置,急得不行,大聲嚷嚷。

「住嘴,誰再敢多言,一並按照奸細論處」守門將軍不買賬,安排部下嚴刑拷打,自己離了城門,進了間成衣鋪,再出來時,已經是個富貴閑人,沒什麼將軍。

權策引軍入城後,繼續疾跑,毫不停歇,指揮部屬散入各條街道,四處縱火,制造混亂,口中大呼,「賊軍入城了,汝陽失陷了」

「東門有賊軍,快往西門跑」

「往西門跑」

從東門一路散布到西門,裹挾眾多百姓,沖擊城門,鄭重趁亂襲殺守門士卒,打開城門,百姓成群結隊蜂擁而出,寬闊城門洞,擁擠不堪。

權策率軍沖上城牆,斬殺城牆上的敵軍,振臂高呼,「東都千牛在此,天兵速速進城」

「東都千牛在此,天兵速速進城」千牛衛官兵同聲大呼,聲震四野。

來沖和盧炯二人月兌上白色單衣,蘸上傷口鮮血,寫下東都千牛四個鮮紅大字,高高懸掛在旗桿上。

鄭重沖出城門,搶了一匹馬,策馬沖向戰場,一路狂奔,一路大呼,「東都千牛破城,天兵速速進城」

西門叛軍聞聲回頭,城頭大旗已經變幻,登時斗志全無,心膽俱裂,相反平叛大軍士氣高漲,崇裕听聞消息,不再穩坐中軍大帳,親自上陣躍馬揮戈,催動全軍猛攻,叛軍四處逃竄,防御陣線告破。

趙鎏率軍沖進西城門的時候,東都千牛的白色紅字旗幟仍在飄搖,千牛衛幾十人人人浴血,堵在城牆通道口,居高臨下,拼死抵擋著城牆石梯上密密麻麻的叛軍,雙方膠著成一團。

「千牛兄弟,左武衛來了」趙鎏暴喝一聲,「放箭,射死這些叛賊」

「嗖嗖嗖」箭如雨下,叛軍被飛快清空。

趙鎏快步爬上城牆,听到腳步聲,被血糊了眼的千牛衛備身嚎叫起來,揮刀劈砍,如瘋似顛。

「兄弟,是我們,天兵進城了」趙鎏連忙招架住,連聲大呼,伸出手,為備身抹去眼前血肉,「兄弟,你看,我是左武衛」

備身醒過神,手一松,扔掉橫刀, 當一聲利落倒地,月兌力了。

叮叮當當,千牛衛眾人此刻才感覺到全身酸痛,尤其是手臂,舉起來都不成。

趙鎏來到城牆上,看到權策盤膝坐在地上,身上臉上血跡成片,甲冑鏗鏘,單膝跪倒,雙手高舉,「將軍威武,千牛衛威武」

城牆內外,無數將士高呼,「將軍威武,千牛衛威武」

權策仰頭靠牆,听著歡呼聲,疲憊地閉上眼楮,此時,他渾身乏力,卻熱血沸騰,他無比認同于自己的軍人身份,他是大唐的軍人。

「煙,濃煙,著火了」城中央的地方,燃起烈火,火舌騰空而起,風助火勢,吞沒了整個越王府。

張光輔入城,看到的,是一片燒焦的瓦礫,命軍士四處翻檢,一無所獲。

無奈下,退出城池,打道回返浚儀縣。

「相爺,相爺,卑職願降,卑職手中有李貞勾連朝堂宗族的書信罪證」李貞的女婿裴守德穿著白衣,在城外等候,跪在道路中間,向張光輔請降,身邊跟著幾個僕役,捧著兩個匣子。

「你既已出城,為何去而復返?」張光輔眯著小眼楮打量他。

「李貞命卑職收斂財貨人馬,聯絡李氏宗親,徐圖再起,卑職沐浴天後恩化,不想螳臂當車,助紂為虐,特此請降」裴守德言辭懇切,和盤托出。

權策在張光輔身邊,牙關緊咬,出列拱手,「相爺,末將有幾句話要問他」

張光輔面帶微笑,連連點頭,「權將軍請問」

「裴守德,你是朝廷命官,從李貞造反,忠乎?」

「你是李貞半子,在其生前不能共患難,在其過世之後,毫無悲戚之色,反倒出賣于他,孝乎?」

「你為此地親民官,戰亂起時,自顧外逃,仁乎?」

「你有獻降之意,不早做動作,致使我軍傷亡慘重,百姓涂炭,義乎?」

裴守德面無慚色,侃侃而談,「將軍指教的極是,然而,佛祖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孔聖有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守德留有用之身,為天後效力,有何不可?」

「呵呵呵」權策冷笑,「佛祖與孔聖微言大義,我等後學難窺堂奧,你我意見相左,便請二位聖賢裁斷」

裴守德得意洋洋,「敢問權將軍,如何裁斷?」

「此事簡單」權策揮揮手,部下千牛衛涌上,「我送你去見二位聖賢,得了他們的口信,再勞煩你告知于我」

「此話何意?」裴守德茫然不解,然而盧炯是了解的,揮起橫刀手起刀落,裴守德人頭落地,眾千牛刀劍揮舞,將其亂刃分尸。

眼前凶殘一幕,觸目驚心,張光輔眼皮不停跳,強笑一聲,「權將軍處置得極好,這等無德之人人人得而誅之,左右,將那兩口匣子收下,這幾個僕役,一並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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