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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打草驚蛇

「去他娘的賊禿,褲襠里的腌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麗景門,侯思止仍舊是白衣白袍,卻維持不住淡定氣派,破口大罵,在公事房走來走去拉磨轉圈,麗景門制獄上下人等噤若寒蟬。

自從用鞭子毆殺前太子李賢的兩個兒子,麗景門承受了巨大壓力,侯思止背上的彈劾罪狀,罄竹難書,他為天後效力,不怕彈劾,但架不住對方耐心好得出奇,日復一日彈劾,花樣翻新,連綿不絕,讓他一日三驚,不得安寧,午夜夢回,往往飽受酷刑折磨,生不如死。

生存重壓下,他神經緊繃,發動全部力量,追查李氏謀逆線索,瘋狗一樣撕咬李家人,是他的保命符。

新來東都的駙馬權毅,進入了他的視線。

跟蹤了一段時間,權毅不負眾望,居然多次拜訪左武衛大將軍麴崇裕,正要興致勃勃辦個鐵案,向天後邀功,卻不料橫生枝節,白馬寺的大和尚,不好生胡作非為,居然搶了他的活計,派人到處盯梢,手藝奇差無比,麴崇裕立刻就發現了,每日軍營府邸兩點一線,規規矩矩,不見任何人,權毅倒是沒發現,但他一個巴掌也拍不響。

「哼,你們,說,有無具體證據,能佐證權毅勾連麴崇裕謀反?」麗景門類似錦衣衛,除了奉詔捕拿人犯,也可以自行調查,先抓後奏,侯思止按捺不住,打算先下手為強。

「回御史,跟蹤時日尚短,權毅跟麴崇裕見過三次面,暫時沒有確切證據,不過,咱們麗景門辦案,證據什麼的,抓了人,就有了」手下吏目陰測測建議。

侯思止綻開一個大大笑容,「不錯,你這狗東西,也長了見識,嘿嘿嘿,來人吶」侯思止笑容緩緩消失,兩個黑衣官差幽靈一般出現,「把他帶下去」

「打死,打死」侯思止的尖銳吼叫聲聲嘶力竭,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他敢亂來,是找死,這廝思慮不到,是蠢,思慮到了故意帶他往溝里走,是毒,都該死。

行刑的地方離公事房不遠,吏目的慘叫申吟聲,從高亢到低沉,漸漸沒了聲息,侯思止的躁動也平息下來,薛懷義他惹不起,抓權毅不行,他只有做縮頭烏龜,等待時機,頹然靠坐在榻上,「這世道,找條活路,難吶」

權毅的馬車在洛陽大街上,方向是景福門,那里是左武衛駐地,隔壁就是宣仁門駐扎的千牛衛,他兒子的地盤。

他對長安那邊的信息和安排越來越費解,麴崇裕明明曖昧不清,他們卻言之鑿鑿判定麴崇裕已經可以爭取,頻頻傳令讓他跟麴崇裕接觸,今日去府上拜訪,沒見到人,說是在軍營,他就巴巴的趕到軍營來。

「主人,有人跟蹤咱們,人還很多」身邊護衛戰戰兢兢提醒,權毅撩起窗簾,一看之下,大驚失色,這不叫跟蹤,大搖大擺,十來個潑皮,就尾隨在他們一行人身後,遮掩動作都懶得做。

「主人,左武衛就在前面,咱們快行幾步,可以避險」護衛兩股戰戰,心虛得不行。

權毅嘴唇哆嗦,眼楮連轉,揮舞著雙手下令,「快行,去宣仁門」

護衛聞聲大喜,吆喝車夫隨從,「快,快些,去千牛衛找大郎」

權毅在車內听得眉頭大皺,心里盤算著換個護衛,當爹的找兒子求救,非得這麼大張旗鼓麼?

一行人狼狽來到宣仁門,值守備身拒絕放行,因為他們沒有千牛衛腰牌,也沒有入宮腰牌。

護衛這個時候腰桿硬扎,「放肆,睜大狗眼看看,這是駙馬都尉、洛陽丞,你們中郎將的父親,我們就要進去,看你敢怎樣?」

護衛挺胸腆肚往前走了幾步,值守備身也是個愣脾氣,嗆啷一聲拔出了刀,「你再往前兩步,看我敢怎樣?」

護衛不信邪,真就走了兩步,踏過了腳底下一條朱砂線。

「唰」,一道寒光閃過,備身揮刀便砍。

護衛驚駭莫名,腳下一軟,癱倒在地,這一慫,反倒救了他一命,身子矮下來,砍向脖子的橫刀砍到了高處,貼著頭皮,削掉了頭頂發髻。

頭皮一涼,剛才囂張的護衛嚇破了膽,「唔啊啊啊」嚎叫聲響徹四方,下一攤黃褐色的液體蜿蜒流淌。

「何事喧嘩?」冷冷的一聲詢問,值守的備身齊刷刷一抖,站直了身體,大聲回應,「回稟上官,有人沖擊禁區」

「鄭重見過世叔」出來的是鄭重,他在義陽公主府見過權毅,躬身行禮,「世叔稍候,我去請將軍前來迎接」

「不必了,我自進去便可」權毅揮手讓人把護衛拖走,懶得再擺架子。

鄭重彎腰伸手,「世叔請」

一入宣仁門,冷風盡去,熱浪來襲,若非親眼看到,權毅不會相信自己的長子會是那個打著赤膊,在砂礫地面上,匍匐前驅的糙漢子,看爬行的速度,他不是第一名,周圍的部屬,給他空出大片空地,自覺環繞著他。

聞報之後,權策停止訓練,起身沖了個涼水澡,換上便裝,拜見父親,部屬操演如故。

听說了父親的遭遇,權策勃然作色,表示要向天後告狀,他自己也是受害者,每日出門都有人尾隨。

他這麼一說,權毅反倒松了口氣,端起了高姿態,「你這里門檻越發高了」

權策詢問後得知情由,下令把值守備身帶過來,開口就讓權毅皺眉。

「你沒有錯,是我未曾考慮周全,對父親失禮,累部屬為難,過錯在我,罰二十軍棍,由你執行」

權毅震驚起身,欲言又止。

「將軍,屬下願代將軍受過……」值守備身扔掉軍棍,雙膝跪地。

「軍中自有規矩法令,豈是你想代就能代的,執行命令」權策趴在長凳上,沒有月兌褲子。

「是」值守備身扯著嗓子領命,揮起軍棍行刑,啪啪作響,每一棍都扎扎實實,權策面紅耳赤,死咬著嘴唇,悶哼連連,臉上汗水落下,跟備身灑落的淚水混在一起,倒映出權毅有些關切,又有些驕傲的臉頰。

權策笑了,挨了這頓打,心里舒暢多了。

上林坊,義陽公主府新宅,幕僚蕭嵩在住處的磚牆里摳出一張紙,看完後,臉色煞白,立刻打點行囊,要了匹馬,匆匆離去。

蕭嵩連夜趕路,出了洛陽,才放慢速度,到達偃師縣地界,尋了個村落投宿,夜間,房間里一陣黑煙彌漫,數個黑衣人潛入房間,將他裝進麻袋。

次日,洛陽城門,一輛車轍極深的馬車引起守門士卒注意,「這里面是何物?」

「回軍爺,是塊石頭,刻了字的,給主家運回來」為首的漢子笑得憨實。

士卒不信,打開麻袋口,往下擼了一尺,果然是塊巨石,揮手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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