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如此說,三人互相看看,盡皆有些驚駭。
「花道友莫非是在說笑不成?」
沉默片刻後,黑狼尷尬擠出幾絲笑容,勉強說道。
合他們幾名築基修士之力,在這護洞大陣少也是屢次吃癟。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羅網大陣並不是專門的殺陣,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將這陣法當成件無主法寶,乃至半個結丹修士來看都不為過。
倘若謝端陽真有法子同能力將其煉化……
四人齊齊打個冷顫兒,有些不敢繼續再往下想。
金姓男修抿抿嘴唇,手模法刀望向謝端陽後心位置。
卻又不敢盯著不放,只以眼角余光游移觀察,以免驚起對方靈覺感應。
但念頭瞬息間變化數次,他最終還是強行壓下了趁機出手念頭。
黑狼見狀,不由在心中暗嘆口氣。
他們幾個認識已久,金姓男修方才雖然掩藏得好,但表情與眼神的細微還是瞞不過他。
若是對方真打算冒險的話,自己倒也願意搏上一搏。
只是可惜了。
沒有理會這幾個小蟲子,謝端陽的神識在延順著紅繩周游一圈後,終是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此處洞府禁制不像「顛倒五行陣」般有著專門的禁斷神識之力,按說不必如此費力。
只是此處終究有些古怪,可能涉及到結丹妖獸,是以謝端陽也不願過于冒險,就連探索都是用的符紙化身。
不過現在來看,是他過于謹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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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陣果然了得,是鐵某有些托大了。」
四人心思各異,正自琢磨著時,就感應到謝端陽身上氣息渾然一變,不似先前那般平靜。
「快祭起法袍!」
金姓男修反應最快,第一時間放出長刀,化為圈刀虹將自己同道侶護住,然後出言提醒道。
花姓女修微微一怔,急急向灰袍中灌輸法力。
只見衣衫暴漲,化為巨大裙擺隨風搖晃,在刀虹外為兩人另行布上一層防御。
黑狼、青狼兄弟沒什麼厲害防護法器,只好就地激發「半獸化」形態,再往身上加持上數道石膚、風遁等靈術。
幾乎他們剛做完這些,原本還平靜無波的紅繩網陣就翻涌起來。
條條紅繩霎時繃緊,跳躍而起,然後亂石穿空般對著五人攢蹙射出。
這回可比一開始要 烈許多,符紙化身支撐了數個回合後不由現出頹勢。
雙臂交叉胸前,盡數化作守備態勢,節節後退,一直退後到與謝端陽並肩時方才停下。
這回,紅繩面對的可就不再是一個目標,而是五名全力備戰的築基法士。
風刃、刀虹、炎流,只是一波兒,就將紅繩羅網攻勢攔下。
四人齊齊松了口氣,這比他們先前見過的紅繩羅網徹底暴動時的威勢要弱上許多,總算還未到最麻煩的時候。
謝端陽破陣不利,反而引動其中變化,按說他們該大怒責問一番。
然而幾人卻反而松了口氣。
既然對方還需要回收符紙化身,聯手自家共抗法陣,就說明對方實力遠沒有自己先前猜測的那般厲害,不用太過提防。
一面放出飛刀招呼,謝端陽心里暗暗思量起來。
此間陣法無有陣師主持,反應上差了許多,以他的手段當然不會驚動其中禁制。
之所以引動起反擊,自是刻意為之。
破解此陣過快,未必就好,他還需要些時間好生計劃盤算。
他先前之所以刻意收斂,以紅繩為媒介,而沒有肆意放開法力同神識探索此處洞府。
就是因為忌憚那頭可能存在的異化結丹冰雪蠶,雖然謝端陽不懼,但對方畢竟坐鎮陣中,一旦將其發起,自己也要費許多手腳。
不過還好,在謝端陽感知中,冰雪蠶似乎也生出了岔子,正處于種似死似生的蜇眠狀態。
自身修為放將出去,形成萬千紅繩護住本體,至于自身則是只剩下了些許本能。
現下只是徒有金丹的境界,但缺失了與之對應的修為法力,對自身造不成多少威脅。
但是……
它不行,卻不代表沒有其它東西。
謝端陽面色不變,實則暗中卻是早將法力催運到極致,神識不向內探索,而是延伸去了陣勢外面。
先前,自己的神識進入得略顯深邃,以至于引起冰雪蠶反應,生機波動一瞬劇烈許多。
本來,他也不以為意,只是力度收斂了數分。
然而,就在那時,謝端陽心中兀地生出抹靈覺。
周圍山林的氣氛似是有些不對勁,陰冷森寒,飄忽不定。
陰山當中陰煞之氣本就濃郁混亂,這些並不奇怪,如果是尋常修士,根本意識不到這些。
唯有謝端陽本身靈覺敏銳,再兼神識過人才感知到其中端倪。
「這可不像是正常妖獸,即便黑狼四人提到過的那幾頭妖王也與之不相符。
莫非,是那頭所謂的鬼王?」
驅鬼役妖本就是血靈門的看家手段,《萬靈真經》中倒也有些關于鬼修的相關記載。
回憶著其中內容,謝端陽心弦立時繃起。
那頭鬼王的手段如何暫且不提,依照四人所提,此妖物外出時聲勢可是委實不小。
鬼氣森森,周遭數十里內的活物定會四散奔逃,避免被其同麾下惡鬼噬魂奪魄,掠奪盡一身血肉精氣。
怎地現在,卻如此安靜。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而且對方早不現出蹤跡,晚不現出蹤跡,偏巧是現在。
「莫非是我打開了陣勢,同時刺激到冰雪蠶的原因?」
謝端陽心中念著,但手上卻是絲毫不停,配合著四人將襲向自己的紅繩藤蔓紛紛切斷。
看似吃力,但實際上那段經他精血喂養的紅繩還在其控制當中。
而且,因為附近紅繩被斬得七零八落緣故,紅繩趁機也感染了不少。
雖然不至于說奪走陣勢控制權,但是最起碼在外圍這片區域里,已經能夠做些什麼。
在被清除出一片空白區域後,謝端陽拋出數面陣旗,看似繼續破陣,實則暗中操控著紅繩逐漸安定下來。
「方才鐵某雖然驚動陣勢,但也總算是印證所想,又模索出些規律。」
揮動主陣旗刷出道漣漪陣光將幾人掩護起來謝端陽輕呼口氣,有些疲倦問道。
「幾位道友是覺得咱們應該一鼓作氣,還是稍待片刻,暫時恢復下法力?」
望眼地面上如藤緩緩生長接續的紅繩,金姓男修與黑狼齊齊搖頭。
「方才動手時間不長,未耗去多少法力,不值當在此耽擱時間。
鐵兄既有法子,還是速戰速決為妙。」
謝端陽點點頭,揮動陣旗在前開路。
四人如大氣也不敢出,紛紛抓緊法器、護身靈符跟在後面。
大陣將洞府方圓百丈距離悉數籠罩,對于修士而言,其實也不算大。
但因為陣勢影響,里面兜兜轉轉,重重疊疊,五感受到干擾。
好似被憑空拉長縮短,遠比真實來得遼闊。
換成四人就只能暴力破解,即便是先前邀請的陣師,在其中也是每走數步都得停下來重新推算方位。
然而謝端陽卻好似游子歸鄉,只是偶爾停下,略略辨認方向就重新出發。
即便偶有些紅繩襲擊,但也輕易被五人聯手擺平。
很快,一方幾乎看不出溝壟渠道的園子就自出現在眼前。
方未進入其中,眾人便覺有股清新之氣逸散流轉,令人精神一振。
「碧芝草、七葉蘭……
就是這里沒錯,看著藥性比上回來時要充沛不少!」
花姓女修打量著眼前的花草,說不出的驚喜。
結丹修士的洞府左近,自然不會缺少靈田藥圃等。
雖說因為大陰山靈氣環境,再加上原主人坐化已久,禁制破損,少人打理。
陰氣侵染之下,不知多少化作藥渣藥泥。
但隨便放眼望去,便不難看到其中生長有不少足有數十上百年藥齡的靈草。
雖然種類略顯偏門,或者被陰氣影響到部分藥性,依舊稱得上筆不菲財富。
當初他們就是因為誤打誤撞闖到了此處,摘取了一批藥草,才給青狼、花姓女修二人掙取到足以兌換築基丹的資源。
知曉此處會有何種藥草,四人多年來專門練習過采摘、處理、保存的手法。
就連謝端陽看了,也知道在這上面不會比他們強。
這些藥草雖然罕見,但對自己來說就不算什麼了,是以他很快就收回心神,放在其它方面。
那道陰森鬼氣,距離越發近了。
就這麼盞茶時間,就已經出現在了洞府外面。
但因為有著「顛倒五行陣」的遮擋,是以那頭陰鬼根本無法尋到破綻潛入進來。
越是如此,謝端陽就越發戒備。
對方居然能夠耐住性子,沒有試著強行破開禁制。
就說明對方果然狡詐,靈智已經不輸常人。
本來,他對四人將其稱呼為鬼王還有些不以為然。
真正的鬼王,幾乎是可以媲美結丹後期的修士。
不過限于見識,對築基、練氣而言,有初入結丹實力的厲鬼,冠以鬼王之稱也不算過分。
謝端陽原先以為他們口中的鬼王,就是這個檔次。
現在來看,即便不如真正鬼王,但最起碼從靈智上也不會相差太多。
至于說實力,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否則這鬼物根本不必如此小心謹慎。
「好在我提前布好了陣勢。」
他心中想著,悄然起身,分出道神念入駐符紙化身當中。
陰氣流轉,化為澹澹黑霧,將化身同專心采藥的四人一並掩住。
見他們無有發覺,謝端陽輕笑出聲,身形一閃,消逝不見向著洞府深處而去。
沒有四人做拖油瓶,他可以盡情施展法力,速度何止快上一倍。
簡直就像是來到了自己家中,說不出的熟門熟路,根本不必施展法術,那些紅繩就自行避開,為其暫時讓出條小路。
連續跨過數重「門戶」後,謝端陽終是出現在作為核心那座一枝獨秀的高聳樓閣前。
即便已經被歲月、陰氣侵蝕許多,但依有禁制繼續存在,並且運轉。
到了這里,血絲蠶的氣息也明顯濃烈不少,地面上覆蓋上層澹澹白霜。
雖說離奇蟲榜上,所謂呵氣成冰的地步有許多差距,但經年吞吐浸染下,早已同周圍地脈陰氣相合,越發難纏。
到了這里,即便是謝端陽也面露謹慎之色,喚出本命真火老老實實地一點一滴破解開來。
不過,他也不是單純地破陣,每當一處禁制被破,他就牽引來紅繩混以自身法力打入地中。
有這些現成載體在,倒也可以勉強試著將百草谷中的陣法布置個簡易版出來。
看似動作舒緩,但因為一切都沒有月兌離計算掌控,實則順利異常。
很快,謝端陽就正式開闢出條通往洞府入口的道路出來。
而此時,他也順勢將羅網的十分三四徹底納入掌控。
看似尚未足半,但因為血絲蠶陷入蜇眠,對這些控制不能的關系,自己才是現實的主人。
「就讓我看看里面究竟是什麼情形!」
謝端陽默念一聲,將金背妖螳從靈獸袋中放出。
在里面待的久了,此蟲顯是有些憋悶,此時驟見廣闊天地,說不出的歡快。
身化殘影,圍繞著謝端陽盤旋飛舞了足足七八圈方自停下,意猶未盡地向前。
樓閣是洞府原主人日常居住修行之地,自是不會再布下什麼厲害禁制,再加上此地早就被破壞肆虐過遍。
是以一人一蟲進去得順暢無比,沒有想象中危險。
「看來,這家伙果然運氣不好,連具尸體體都未留下。」
蹲子,謝端陽從地上抓起件素紗法袍,低聲念道。
即便經過不知多少時日,這件薄如蟬翼的法袍仍是靈光流轉,大為不俗。
以謝端陽的火行法體,指尖與之觸踫,都能隱約感覺到一陣冰涼之意,必是冰雪蠶的蠶絲織就。
而且還得是結丹級數以上的蠶王方可。
只是法袍雖然完好,但原主的尸身卻是不見蹤影,只是地上凌亂散布的骨頭碎片似乎宣示著不怎麼完好的結局。
顯然洞府主人尸身是進了自身豢養不知多少年的靈獸肚子當中。
就是不知是死後所為,還是在生前時就已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