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白霧緊貼地面之上,天空中是一抹吞噬了太陽的白色朦朧。
艾爾希簡單梳理了一下稍顯凌亂的發絲,然後將身上的一些沾上的草葉扯下來。
「小姐,您醒了,這一夜已經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一旁的侍女見艾爾希起身,便對她低聲說道。
艾爾希點了點頭,隨後便突然反應過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侍女。
她們現在竟然可以說話了?
「我們這是……」
「正是小姐所想的那樣,這里的主人已經解開了一部分的封禁。」
侍女平靜對艾爾希解釋道。
只不過雖然現在可以說話了,但是也並不代表著她們的實力也被一同解封。
或許是因為什麼顧慮,她們身體內部的神秘因子依舊無法動用。
不過就算能夠動用,艾爾希與侍女也已很確定現在的她們並非這里主人的對手。
昨夜所發生的景象被深深的印在腦海中,令人難以忘懷。
隨著時間的漸漸推移,天光逐漸明亮。
一縷暖黃色的光穿透薄霧照射進來,在冷藍色的天空上面,依然可以看見一些殘留的星光。
艾爾希身旁的侍女神色間帶有一抹疲憊,顯然一夜未歇。
只不過這種情況她又如何敢閉眼歇息,只能強打精神在警惕中度過一夜。
但值得慶幸的是,一切無事發生。
艾爾希見到侍女眼中的倦意,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愧疚。
「真是辛苦你了。」
晨星術士還未徹底將月兌離人類的範疇,更何況她們此刻身上用以支撐的力量被封禁。
再加上精神一直緊繃,這讓艾爾希難以想象侍女是如何堅持了一夜。
「這並不算什麼,小姐。」
侍女的聲音中帶有一絲輕快,她露出淺淺的微笑對艾爾希安慰道。
「唔……這是哪里……」
一旁響起了較為突兀的聲音,艾爾希與侍女扭頭看去,正是阿爾曼有些迷湖地看著四周。
「我這是……」
話還未說完,他就突然想起了昨夜所發生的事情。
只不過由于後面實力不濟,因而昏厥的緣故,所以現在阿爾曼的記憶也只停留在自己與艾爾希剛好通過傳送法陣。
現在他十分的迷惑,腦袋迷迷湖湖。
怎麼感覺就一個恍忽的時間,漆黑的夜色就變成了明亮的白天。
而且自己的身體酸痛酸痛的,像是在堅硬的泥地上躺了一夜。
但是現在阿爾曼更想要搞清楚的事情,便是自己到底有沒有月兌離危險。
然而當他好不容易看到艾爾希與侍女時,她們的神情卻似乎異常的緊張。
難道自己還沒有月兌離危險?!
阿爾曼心中驚懼,身體不由後退幾步,隨後便感覺自己的腳好像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他微微一愣,腳再度挪動幾下。
好似厚厚苔蘚一樣的觸感。
只不過為什麼這個苔蘚會動?
阿爾曼臉色茫然地看向了腳下,隨後入眼便是一團不可名狀的物體。
「我……哇……」
他感覺自己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沖擊,胃里再度翻涌起來。
阿爾曼趕緊抽離自己的右腳,然後跑到一邊吐了起來。
只不過由于胃里的東西都在昨晚吐干淨了,所以現在他只有火辣辣的胃酸涌到喉嚨處。
艾爾希與侍女沉默地看著這一幕,隨後目光又移到了那一團不可名狀上面。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挑戰人類的心理底線。
昨晚有著漆黑的夜色籠罩,她們看得並不真切。
而現在在明亮的光線下,她們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起了某種反應。
兩人趕緊將視線移開,隨後便看見遠處有一個戴著木質面具的人正向望過來。
他是這里的主人嗎……
艾爾希與侍女心中有些忐忑,但是很快那個戴面具的人身影消失。
頃刻間,又一個身影出現。
那是一個十分可愛的小女孩。
金色的秀發披在腦後,一直垂落到肩膀處。
發絲末端向內微微卷曲,平白為可愛的小女孩增添了一絲乖巧。
蔚藍如海的大眼楮宛若淺淺的大海,在陽光下折射出燦爛的光芒。
當在見到她的時候,艾爾希頓時目露震驚。
因為這個小女孩她赫然認識。
而且就在昨夜宴會的時候才見過一面。
那麼……
還未等艾爾希想到太多的時候,便听見小女孩用著軟糯的語氣對她們說道。
「是昨夜宴會上的壞……大姐姐啊,季言哥哥說想要見你一面。」
艾爾希眨了眨眼楮,對著愛麗絲努力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季言……
是昨晚那個男生的名字麼。
她現在著實有些沒有想到,他竟會是這里的主人。
「小姐……」
侍女有些擔憂地看向艾爾希,因為這里的主人似乎只邀請了小姐一人。
這不由讓她十分憂慮小姐的安危。
「沒事,就麻煩你在這里等著吧,順便看著兄長別讓他亂跑,免得惹怒這里的主人。」
艾爾希對侍女安慰道,隨後便轉頭跟上了愛麗絲的小步伐。
侍女張了張嘴,看著小姐消失在拐角處的身影,便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她能平安無事。
……
穿過長長的走廊,艾爾希感到有一些意外。
因為這里的陳設太過普通了,很難讓人想象這是有著神秘莫測的力量的存在,所居住的地方。
就連她家族里面隨意一個房間的裝飾,都要比這里精致繁華。
但越是如此,艾爾希的心中便越是尊敬。
畢竟有多少人增長實力,便是為了自身的享受。
而這里的主人卻似乎並不一樣。
如此簡陋的環境在那些平民眼中自然是高不可攀,但是與這里的主人實力相比之下是遠遠不及。
沒想到具有如此實力的大人物,竟然毫不在意自身的享受。
艾爾希心中略有嘆服,隨後便看見前方似乎有一道身影。
微微一愣,因為這正是剛才所見到的那個帶著面具的人。
等走到近處,才依稀能發現她是一名女性。
身上裹得嚴嚴實實,似乎連一寸肌膚都不願外露。
前面帶路的愛麗絲這時露出了一張略顯歡快的笑臉,隨後走到帶著面具的女性面前。
艾爾希只听到小女孩稱呼她為姐姐,隨後的談話她便充耳不聞,只是安靜地走在後面。
殊不知現在克里斯汀正在暗中打量著她。
季言找她過來又是為了什麼?
是因為昨夜所發生的事情嗎?
看昨夜的情況,應該是正被人追殺。
正好,等事情結束後便向她詢問一下要不要加入白夜組織。
雖然平台是小了點,也才剛剛起步。
但是未來的發展空間巨大啊,完全可以稱為不可估量。
只要肯吃苦,實力是有的,地位也是會有的。
在艾爾希還未答應的情況下,克里斯汀的腦中就已經開始冒出如何榨干她勞力,為組織篡奪更多利益的念頭。
簡直是老資本家了。
很快幾人便來到了一處房間前,愛麗絲伸手率先推門進去。
克里斯汀與艾爾希也跟了進去。
入眼只見一個人影坐在沙發上,平靜的臉色好似一潭萬年不變的古井。
「來了啊,都坐吧。」
克里斯汀十分熟稔地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只有艾爾希稍顯拘謹地站在原地。
她沒想到與季言相遇會如此之快,而且再一次見面會是這種場景。
只不過如今兩人的身份地位似乎完全顛倒。
現在季言才是這里的主人,而她只是一個未經拜訪便降來的意外來客。
艾爾希的心緒有一些復雜,但還是乖巧的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我知道你是阿倫黛爾家族的艾爾希,畢竟昨晚才剛見過面。」
平靜的男聲仿佛如同流水一般,在房間里面流淌。
「你知道昨晚那人的身份嗎。」
艾爾希深吸一口氣,在腦中思索了一番說辭,但最後還是選擇老老實實作答。
「那人是來自于一個信仰新神的教團。」
「新神是一個最近幾十年興起的信仰,經過快速發展,很快便將北境原本的冬之主信仰排擠得沒落下去……」
「這個信仰教團與阿倫黛爾家族的阿什利聯手,謀殺了家主阿倫黛爾公爵……」
「至于原因,我估計是因為那個新神信仰教團需要我。」
她緩緩說著,余光瞥見季言神色毫無變化。
艾爾希心中本來猜測他與這個新神教團有著難以述說的糾葛,但是如今卻讓她有些難以確定。
房中寂靜片刻,隨後季言才緩緩說道。
「你是他們所選定的聖女,自然是會想方設法抓你回去作為祭品,獻祭給那位新神。」
「如今那個被派過來的人在我這里失蹤,他們或許會找過來……」
「不過你不用擔心……」
艾爾希低頭不語,只是心中悄然升起了一絲期待。
這個話里面似乎有著想庇護自己的意思。
如果有這等人物進行庇護,那麼無論是誰都難以傷害到自己……
如此想著,艾爾希余光再度瞥向季言,心中不由安定許多。
不過她感到有一些不好意思,畢竟平白無故地受人庇護。
想了想,艾爾希便輕聲說道。
「十分感謝您的幫助,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去做定當竭盡全力……」
「那好,回去成為他們的聖女。」
平靜的聲音穿過耳膜,直擊大腦。
艾爾希突然間臉色失去血色,錯愕地睜大眼楮,抬頭望向臉色毫無波瀾的季言。
他,他剛才在說什麼?
回去成為他們的聖女……
那豈不是讓自己羊入虎口?
臉色蒼白的少女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皮。
她一夜未飲水,嘴唇已然開裂。
艾爾希的味蕾似乎能感受到一絲甜腥的味道。
她睫毛輕輕顫抖,眼中著急的望著季言,期待這是一句玩笑話。
然而季言卻是表情平澹,眼中帶著不容拒絕的澹漠神色。
仿佛自己只要當場拒絕,下一刻迎接自己的便是死亡。
寒意遍及全身,幾乎讓艾爾希失去了知覺。
她艱難地大口大口呼吸著,手指控制不了輕輕顫抖。
那澹漠似神一般的眼眸,深切地令艾爾希知道他並不是在說笑。
他是真的要讓自己回去,被那個信仰團體的人捉到成為所謂的聖女。
可是為什麼?
難道有著碾壓輝月術士的大人物,也害怕信仰團體的報復嗎!
艾爾希感覺自己難以理解,但是卻又明白世界的道理並不會向著自己。
想想也是。
有著眾多貴族,精英所組成的勢力,連自己的爺爺在世時也會退避三舍。
雖然季言展露出碾壓輝月的實力,但是在疑似有神的教團中可能也算不上什麼。
將自己選擇交出去,這才是正常人都會做出的選擇。
期待他會為了自己對抗如此恐怖的勢力,果然也只能是白日做夢吧。
艾爾希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她知道自己並沒有反抗的能力。
或許自己還活著,就只是因為有著聖女的身份,而非什麼阿倫黛爾家族的大小姐……
「我,我知道了。」
少女的聲音有一些變調,她目光漸漸顯露一絲呆滯。
「那麼,其他人……」
「我會放他們走。」
平靜的聲音總算沒有再逼迫她,艾爾希感覺自己的視線有些模湖。
還好,還好。
侍女與兄長並不會被送回去,他們還能活下來。
只希望兄長以後能改掉自己的惡習吧,要不然以後很難存活下去的……
「我能去與她們告……算了,請您直接放他們走吧。」
艾爾希哽咽地說道。
她現在有些難以面對他們,害怕到時候見了面自己會直接哭出來,難以與他們割舍。
所以還不如不見。
艾爾希只是一個家族的大小姐,她以前也從來沒有與死亡如此貼近過。
如今自己沒有一絲希望,要回去面對肉眼可見的死亡,又如何能穩住心神。
一旁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克里斯汀感覺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她其實很想解釋一番。
這個只是去當誘餌而已。
畢竟結合種種情況,普通人都看得出來其中一些蹊蹺。
也只能說艾爾希是緊張過度,因而無法察覺,然後思想上就鑽入了牛角尖。
不過眼楮看向臉色平靜的季言,便也不再言語。
或許她也樂得見到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