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打著……這種主意?」
布魯斯大公原本沉穩的語調微微拔高,對其很是驚異。
他看著騎士團團長一臉平靜地翻閱手中的資料,似乎對自己口中所說的內容沒有任何反應。
依附的主體倒塌……
布魯斯大公很清楚這位團長話語里面的意思。
在皇後佔據優勢的情況下,就只有一種最為快捷的可能性。
那就是刺殺!
哪怕現在皇後掌握著權力,但是也掩飾不了她始終都是孤家寡人。
因為相對于皇室,她是一名外人,連白雪公主的親生母親都不是。
因此讓一名外人掌權本就是不合常理之事。
所以只要皇後一倒,她的政治遺產便沒有人能夠繼承。
而如果選擇繼承給白雪公主,那麼就正合那些貴族的意思。
畢竟此時這位公主殿下也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是時候要為其挑選一名優秀的男人。
而除了貴族的那些子嗣,她又有什麼選擇呢?
可以說只要成功,那麼現在一切的局面都將迎刃而解。
甚至都不會有人去譴責這場刺殺。
因為這個計劃除了皇後一系的人利益受損以外,幾乎所有人都能從中獲益。
布魯斯大公平復自己稍顯急促的呼吸,隨後走到騎士團團長的身前。
似乎有所擔憂一般,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
「你確定要這麼做,現在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
在布魯斯大公的思維中,刺殺這種手段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做。
因為這是貴族之間約定成俗的條律。
雙方有一方爭斗失敗,那麼另一方就會放過對方一馬,而不是非要趕盡殺絕。
畢竟這是一個有著神秘力量的世界,又都是流傳數百年的家族。
所以誰都不知道對方暗地里還隱藏著什麼手段。
一旦扯下臉皮要對失敗方趕盡殺絕,那麼己方也要做好兩敗俱傷的準備。
除非是實力相差過大,否則貴族之間一般都不會做得太過。
而且對方動用了這個手段的話,那麼是不是就在說我也一樣可以動用。
那麼雙方就真的不死不休,基本沒有任何可以和解的余地。
「到沒到這個地步並不是我說了算。」
「你要看看我們的皇後殿下該怎麼做。」
團長放下了手中的資料,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擊,厚重的實木發出沉悶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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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她能放下心中那個可怕的想法,畢竟貴族與皇室也已經和平共處這麼多年,雙方一起統治帝國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帝國可不是獨屬一家的帝國。」
話語說完以後,房間里靜默的可怕。
騎士團團長那敲擊桌面的聲音,仿佛一下又一下敲在了布魯斯大公的心髒上,迫使它改變跳動的頻率,與其同步。
這位實際年齡已經百歲的老人感覺有一種莫大的壓力從團長的身上漸漸溢出。
布魯斯大公突然想起,面前的人其實是帝國明面上的最強者。
否則也無法擔任起帝國騎士團團長的職責。
來自邊荒的風吹進了房間,帶來潮濕的寒意。
布魯斯大公似乎能從這股風中,听見一聲又一聲詭異的呢喃,仿佛在對未知的存在獻上贊歌。
他與面前的男人對視,卻看見了其中的熊熊野心如邊荒的野草在一直蔓延。
布魯斯大公知道這位被上一任君主親手提拔起來的騎士團團長,已經徹底轉變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依舊對帝國忠誠,但是此刻卻也變得比貴族更貴族。
「我知道了,但是你有把握嗎?」
「畢竟在她的身邊可是有那一位存在,他與你同為劍刃……」
團長只是澹然一笑,道。
「無需擔心,雖然我們曾是摯友,但也正因為如此,我知道他的一切弱點。」
布魯斯大公微微皺眉,感覺有些不太保險。
畢竟那一位「惡鬼」在帝國高層的心中留下了不淺的陰影。
他們對此的畏懼程度遠遠要超過皇後。
布魯斯大公沉吟一會兒,便出聲道。
「需要我們為你提供什麼幫助嗎?」
團長搖了搖頭,道。
「在刺殺這一方面,你們並不用插手太多。」
「相信我,參與的人手越多,制定的計劃越周密,成功率反而會越低。」
「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了那一步,你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準備即可。」
布魯斯大公嘆了一口氣,感覺還是有些不妥。
但是既然這位騎士團團長都如此說了,他也只好無奈道。
「我們這里已經找好了三位白雪公主的適婚者,都是大貴族出身。」
「只要你那邊沒有任何的問題,那麼我們便可以無縫餃接。」
「到時候直接為白雪公主舉行婚禮,將我們的人送上君主的位置。」
听著布魯斯大公的承諾,團長並沒有任何異議。
只是在最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便對其問道。
「你有沒有想過現任君主蘇醒的可能?」
布魯斯大公身影頓然一僵,隨後他蒼老的眼皮微抬,眼珠里面閃過一絲精光。
「不可能。」
听著那莫名自信的話語,團長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但隨後他也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將其指出來。
畢竟現在他們也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無論是誰落下了水,那麼面對船翻的局面,另一人也絕不好受。
團長只是在心中有些感慨,難為皇後背了一口十幾年的陳年大鍋。
包括他自己在內,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君主的昏迷不醒是皇後所為。
畢竟是傳說中的女巫,有著各種神奇的能力。
他說當年怎麼查不到一絲痕跡,原來這一切都是貴族所為。
現在看來貴族為了這一切都準備許久,只不過在即將摘下果子的時候,卻突然橫插一人,硬生生搶下了一半。
若是在當初知道了這一消息,可能就會直接找上貴族的大門。
而現在嘛……
團長望著布魯斯大公,輕聲笑了起來。
「既然這樣,那我便去準備了,希望不會出現什麼意外的差池。」
「嗯,我知道了,我這里也會時刻盯著。」
就在兩人相談甚歡之際,團長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眼楮像窗外看了一眼。
此刻邊荒大地已經陷入一片極為沉默的死寂,好似沒有任何生靈存在。
這個房間里透出的些許光亮照向前方,卻更顯一絲孤寂暗然。
布魯斯大公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但仍舊問了一句。
「又失敗了?」
「對,這是第一百三十六次實驗了,應該是在祭祀冬之主。」
「冬之主?」
布魯斯大公細細回憶了一番,隨後有些疑惑地說道。
「那不是奧斯曼帝國那邊的信仰嗎?你竟然拿過來對此祭祀。」
「這些重要嗎?對于我來說,只要能召喚出來的都是正神。」
騎士團團長隨意地笑了笑,但在他那深沉的眼底卻充斥著一種渴望。
他之所以有如此計劃,也不僅是為了帝國,為了貴族。
神明。
僅僅只是這兩個字,便具有著奪人心魄的力量。
多少人為了追求她的存在而倒在中途,那幾乎代表著神秘的終極,世間萬物的盡頭。
團長身為一名強者,自然也免不了這些。
他是如此希望能見到那種未知的存在,這是每一位術士都渴望的事情。
見到比自己更高的風景。
亮著微光的房間寂靜無聲,布魯斯大公已經離去了。
他要去做好兩手準備,並且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確定白雪公主被貴族牢牢控制在手中。
就在布魯斯大公離開不久之後,一份實驗原始記錄便送到了騎士團團長的手中。
正是剛才有關祭祀冬之主的記錄。
從文件袋中取出,一行行文字出現在他的面前。
「實驗原始記錄。」
「時間,二月二十一日晚二十時刻。」
「天氣,陰,無星光出現。」
「……」
將手中的文件翻閱完後,騎士團團長便陷入了深思。
他眉頭微皺,低聲呢喃道。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呢?」
……
晨光通過窗戶灑落一地,已然是季言回到「家」的第二天早晨。
他正站在窗邊,目光眺望著窗外的景色。
昨晚影子就已經將整個城堡上下全部探查完了。
結果自然也不出季言所料。
哪怕隱藏極深的暗室,也只是存放著一些寶物,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現。
根本就沒有「門」的蹤影。
對此季言感覺自己可能陷入了思維固化,可能「門」並不是一個真實的門,而是指其他之類的存在。
他略微沉默一下,便打開房門去往了城堡之內的花園。
季言剛才在窗邊看到了一個人,隨後想起自己回來了都還沒有去見過她。
……
花園中立著一個小小的亭子。
一個女人正坐在亭子里面,旁邊站著一名侍女隨身伺候。
她面容美麗而又蒼白,目光中透著一股我見猶憐的氣質,但卻又顯得異常的澹漠,似乎什麼也挑不起她的興趣一般。
忽然間,女人神色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變化,隨後便望向了一旁。
這引起了侍女的好奇,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卻見一名與女子面容有著四五分相似的青年走了過來。
這是……梅瑞斯少爺?
侍女心中浮現出季言少年時期的面容,與現在還是有一點差別,但仍舊能看出來是他。
也對,她昨日就听說梅瑞斯少爺回來了。
只不過那時候她一直服侍在女人身旁,並沒有見面的機會。
季言走到女人的身邊,女人只是將視線放在他的身上,並沒有說話。
「母親……」
季言輕聲稱呼著眼前的人。
但是她卻對此沒有絲毫的反應,依舊只是沉默地看著。
季言知道,自己的這位母親看的不是自己。
在小時候他以為母親這種沉默是不愛說話,但目光一直在注視著他。
直到後來季言才明白,那目光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身上看另一個他。
畢竟他是那個男人的子嗣,面容上自然也有一點隨他。
兩人都沒有說話,小小的亭子內氣氛極為壓抑。
一旁的侍女卻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因為以前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是如此。
雙方只是各自沉默,沒有任何一句交談。
在梅瑞斯少爺小的時候,還會沒話找話,提及各種話題努力與他的母親聊天。
但是得到的回應就唯有無聲的沉默。
至此之後,在兩人相處的時候,梅瑞斯少爺的話也越來越少,甚至是與其一同沉默,就安靜地站著。
侍女跟了女人也有很多年了,這種轉變是她親自看在眼中的。
甚至那偷偷看著季言的神色中,還帶有一絲敬佩。
畢竟正常人面對如此冷漠的母親,肯定都不會過來看一下。
但是梅瑞斯少爺一樣,哪怕女人再冷漠,也會時常過來看一下。
對此侍女十分的嘆息以及迷惑。
嘆息梅瑞斯少爺這麼好的一個人,平時隨意親和,哪怕見到自己這種侍女也沒有絲毫不耐。
然而他從小竟然遭受了這種待遇,尤其是親身父母都不待見,他卻還沒有出現精神異常,簡直就是奇跡。
如果是換作自己,侍女自認為自己肯定無法忍受這種情況。
畢竟父母是這個世界上除妻子以外最親近的人了。
而且听說梅瑞斯少爺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因為意外去世,侍女簡直不敢想象這是對他多麼大的打擊。
希望世界能對少爺溫柔以待。
侍女悄然看向了他的母親,發現她仍舊在看著梅瑞斯少爺的臉。
只不過那目光里映出的卻是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侍女有些想不通,為什麼身為母親,卻對自己的孩子如此冷漠。
難道母愛不是天性嗎?
侍女的思考並沒有打破亭子內的沉默,只有淺澹的呼吸以及微弱的風聲。
遠處隱隱傳來鎮子里的喧囂,里面帶著一絲歡樂。
看來梅瑞斯少爺的回歸為這里的人注入了一絲活力。
晨光漸漸溫暖起來,大片枯木中似乎能看見有一絲綠色出現。
幾只麻雀立于枝頭,輕輕晃蕩。
亭子里已經沒有季言的身影。
直到最後,他在此世的母親都沒有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