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人靜時分。
月色朦朧,貫穿帝都的河水泛著波瀾,散射碎星般的銀光。
兩岸的工廠已經大半歇息,但仍舊留有幾家燈火通明。
雖然帝都封城,但並不影響他們的工作。
工人在廠里喊著哨子,冒著極高的溫度,將東西從紅火的高爐中取出,然後迅速捶打,將其制作為想要的形狀。
清脆的錘擊聲,工人的嘈雜聲,以及高爐中翻滾冒泡的聲音在萬籟俱寂的夜色中傳出去很遠。
工廠外不知何時升起了薄紗繚繞的雲霧,朦朦朧朧,令人看不太真切。
不多時,從彌漫的白霧之中,出現幾道黑色的人影。
他們沿街慢慢行走,看著熱火朝天的工廠默不作聲。
這群人身披黑色的斗篷。
寬大的帽檐將臉的上半部分遮住,只露出下面似乎在微笑的嘴唇。
他們並沒有在這座工廠附近過多的停留,腳步繼續行前。
大概行進了有半刻鐘的樣子。
為首的黑袍人停住了腳步,其他人見狀也停在他的身後。
祭司仰頭看著面前漆黑冰冷的工廠,充滿了孤寂,壓抑。
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危險,彷佛里面棲息著一頭野獸,會隨時撲出來將毫無防備的人一口咬斷脖頸。
隨後他們緩步走到工廠緊閉的大門前。
門口的把手處似乎帶著一些灰塵,沒人前去擦拭,彷佛有幾天已經沒有觸踫過。
祭司站在門口沉默片刻,隨後聲音嘶啞道。
「親愛的兄弟啊。」
「身為一同信仰無上黃昏之主的信徒,我此番前來有要事相商。」
空寂的夜晚中,並沒有聲音回蕩。
他將聲音進行控制,只流傳到了工廠之中。
月色的光愈加明亮,但四周愈發安靜。
原本隱約可以听見的嘈雜聲也不知何時消失不見,所有的一切彷佛都被靜音。
氣氛也開始有些沉重,壓抑。
祭司身後的數名教徒已經抑制不住身體的本能,微微顫抖。
實力較低的他們對這種詭異的氣息有些招架不住。
「嗒,嗒,嗒。」
在一群人的身後,有腳步聲驀然響起,格外刺耳。
其彷佛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的心頭。
「我家主人有請。」
這道聲音徑直在精神之中響起,其扭曲詭異程度,彷佛不似人所能發出的聲音。
不過听見此話,祭司等人卻反而松下一口氣。
只要肯交流,就還有得談。
于是祭司攜領教徒轉身,向那名有些僵硬的身影感謝道。
「黃昏之主在上,非常感謝你家主人能接見我們一面。」
那道身影並未理會祭司的話語,而是在說完之後就轉身前往未知的地方。
祭司一行人見此只好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一路上他們躲過了來自隱秘部門的各種搜查,轉了數個小巷。
就在頭都快轉暈之際,僵硬的身影終于停下。
守在門口的兩位小弟見頭領出去一趟後,又帶回幾名神秘的黑袍人,根本不敢多問,手腳利落地將門打開。
隨後躬身,低頭迎接頭領。
進入這棟房子,穿過長長的走廊,他們終于在一處窗子旁見到了此行目的的人物。
神父正帶著冷漠的神色望著祭司一行人。
他們在空氣嗅到一絲殺氣,這人似乎對自己等人很不喜歡。
不過祭司並不驚慌,這是正常情況。
要是一上來就看見他滿臉笑容的與自己打招呼,祭司反而得趕緊離開此處。
因為都是一類人,心底指不定包藏了什麼禍心。
但面對這種近乎失去理智的信徒,他所提出的想法將會是一張王炸。
無論是誰都拒絕不了。
「黃昏之主在上。」
「親愛的兄弟啊,我此番的目的便是希望與你結為聯盟。」
祭司面帶溫暖的笑意,眼中透露出崇高的信仰,向著神父道。
神父並未理睬,依舊用冷漠的目光注視著表演的祭司。
「現在的情況處境萬分危急,帝國教廷正四處追查。」
「無數的信徒都慘遭毒手。」
「更嚴重的是,我們尊敬的聖子正在遭受著苦難。」
「對此我十分焦急,恨不能立刻將他解救出來。」
「但我的實力卑微,面帶他們無異于螳臂擋車。」
「所以我希望所有的黃昏教團能摒棄之間的嫌隙,將力量匯聚起來。」
祭司口吐飛沫,面上更是配合上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
時而咬牙切齒,時而痛哭出聲。
彷佛他真是這般所想。
黑袍神父直接略過他前面的廢話,卻對最後一句有所感觸。
他也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實力不過爾爾,面對密會無法對抗,所以這個異端的想法倒也不錯。
見黑袍神父似乎有所觸動,祭司便趕緊加大力度,直接祭出王炸。
「在解救出尊敬的聖子之後。」
「我們將有機會請求偉大的黃昏之主降臨世間。」
「屆時,你我的夢想都會成真。」
黑袍神父在听見偉大的黃昏之主降臨世間時,內心一顫。
這正是他所追求的目的。
偉大的神靈會帶領著虔誠的信徒,將整個世界拖入黃昏,陷入安寧。
而他,也會在這其中得到心靈的歸宿。
沙啞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著。
「你的提議,我同意了。」
「我會與你們結盟。」
祭司听後眼楮一亮,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隨後的聲音卻讓他如墜冰窟。
「但我不相信你們這些異端。」
「如果真心想要與我結盟……」
祭司的眼前忽然出現一本福音書,上面的刀痕是如此的醒目,但聞著那一股腐朽的氣息,他的臉色卻是瞬間大變。
「你!!」
……
在宏偉至極的皇宮里,有一位王者端坐于寶座之上。
他冰藍色的虎目彷佛如同深淵,帶著難以想象的壓迫力,似乎連魂魄都要被碾壓一般。
渾身散發著澹漠的氣息,宛如青銅。
「陛下,封鎖帝都之後,下一步該怎麼做?」
這是一場私密性極強的小型會議。
一名大臣見大帝許久未說話,便壯著膽子,向他詢問後續的計劃。
大帝卻恍若未覺,眼中望著遠方,只是在思索什麼。
見此大臣只好先暫且退下,等大帝回神之後再進行探討。
虎目中的冰藍色漸漸消退,露出如大海般深不可測的眸子。
此刻他身上的氣勢似乎比之前更加溫和一些,帶著一抹包容與慈愛之意。
但即便如此,也是令人難以喘氣。
「梅洛斯大臣,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厚重的聲音中彷佛帶著寬慰的力量,使得幾人在自己面前不再那麼緊張。
「陛下,封鎖帝都之後,下一步該怎麼做?」
「現在整個帝都是人心惶惶,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是否在明天的報紙上給出一些解釋。」
「這樣能夠稍微安撫一下人心。」
大帝听後沉聲道︰「就按梅洛斯大臣的想法去做吧。」
「至于理由……」
他思索了一下,便道。
「將公主的事作為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