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時,樹葉颯颯。
霏霏雨線反反復復,如蠶食桑葉,淅淅嗦嗦,竟有種零落蕭疏的意味。
這是一個沉澹、陰暗、寂靜的白日,天上雲層低垂,彷佛要塌下來一般。
可即便是昏沉的天色,也抑制不了艾麗莎內心中的季動。
她似乎感覺有一股涼意,卻是絲絲細雨,無聲無息繞過艾麗莎手中的花傘,飄進了如天鵝般雪白的脖頸間。
不過少女絲毫不在意身體上的這點涼意。
因為她此刻的心思彷佛如一顆小小的太陽,整個人散發著融融暖暖的溫度。
清亮的雙眸凝望著那一條已經十分熟悉的大道。
零零散散的行人撐著雨傘踏過道上的積水,濺起的水滴在面上微微蕩漾。
他們在路過此地時,不由得望了一眼泛著笑意的少女,好奇是什麼能讓女孩流露如此神色。
艾麗莎是偷偷跑過來的,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對于她來說,只要每天見到季言一面就好。
只要能見到他,內心彷佛就補充了一股能量。
不知道為什麼,季言似乎有著一種非凡的魔力,牢牢地吸引著自己的心神,不得掙月兌。
不過她並不討厭這種感覺,至少能在被家族安排之前,有一個可以放肆喜歡的人。
但唯一有點遺憾的是,那個人好像並不喜歡她。
季言在第一天上公開課被她嚇到後,一連三天就再也沒在教室里見過他。
于是少女只能在校門口等候著,希望能見季言一面。
如果能做朋友就更好了。
艾麗莎也不知道自己一個大家閨秀,為什麼要做到如此的地步,是自己瘋了嗎?
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向所謂的變態發展。
比季言更有魅力,顏值更高的人並非沒有。
可艾麗莎著實對那些人沒什麼好感,偏偏就只認定了季言。
唯有在面對他時,心跳彷佛就如馬蹄聲一般,急促且又響亮。
季言在她的雙眼中,宛若一顆巨大的恆星,散發著光和熱,而她就是一只飛蛾。
那種連靈魂似乎都想貼上去的感覺,讓艾麗莎有些不能自已。
秋雨似乎下大了。
滴答聲也逐漸多起來。
點點焦黃的樹葉上,水珠不斷匯集,然後滴落在艾麗莎的傘面上,濺起碎玉般的聲音。
少女恍若未聞,直到遠處,有一名少年向校門走來。
黑色的童孔里帶著一絲平澹,背 筆直,邁出的步伐彷佛丈量過一般,不會多出一絲,也不會少上一毫。
他舉著一把純黑的傘,彷佛如少女夢中的情景,向著這里走來。
看見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艾麗莎蔚藍的眸子陡然亮了起來,帶著一絲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
是季言!
她的小腳情不自禁地向前挪出一步,但隨即卻又收了回來。
輕咬著薄唇,艾麗莎發誓,決定不能給季言再留下什麼壞的印象,堅決不能!
就偷偷看一眼,再看一眼就離開這里。
結果還未等季言靠近,他不知為何轉身遠離了這里。
是因為發現了自己嗎?
艾麗莎望著季言遠去的背影有些暗然神傷。
她低下了頭,身前有一個淺淺的水窪,隱約能看見少女支離破碎的影子。
艾麗莎呆呆地與水窪中的自己對視。
水窪中的她的,在波紋的扭曲下,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勾起,彷佛在嘲笑著什麼。
雨滴拍打傘面的聲音,樹葉之間摩挲的聲音,以及林間嗚咽的風聲,似乎都像惡魔的低語在耳旁呢喃。
「你為什麼不敢大膽地去追上去呢?」
「你在害怕什麼?」
「是害怕他厭惡你嗎?」
「他已經討厭你了!」
「別再自欺欺人了!」
「你知道他不會因為你而停下腳步。」
「你這卑微懦弱的……」
艾麗莎突然一腳踩了上去,將水窪濺起巨大的浪花。
頓時,水窪中的那個自己就如泡沫般,消失不見。
水花在少女巨大的用力下,飛上了緊包裹著小腿的棉質長襪上。
霎時間,純白色的長襪上出現一抹刺眼的髒亂水跡。
不過艾麗莎並未理會,她盯著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的水窪。
里面那個似乎帶著笑容的自己又出現了。
並且笑意越來越深,嘴角露著絲絲玩味。
平靜許久。
艾麗莎的眸光閃了閃,她感覺自己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似乎極難做到控制自己的情緒。
抬起了頭,望著季言消失的方向,輕聲嘆了一口氣,隨後慢慢向自己家走去。
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朦朧的雨幕里。
……
季言在前往食堂的路上。
雨愈下愈大,似乎停不下來。
每一步踏上去,都能濺起小小的水花。
季言的眼中帶著一抹沉思。
他感覺自己的周圍有些不太對勁,尤其是那個艾麗莎。
明明只是見過一次面而已,就對自己似乎有所好感,甚至是稱得上喜歡。
而且到了後來,這種喜歡越加扭曲。
在自己拒絕了她之後,竟然開始行偷窺之事。
哪怕以前的女生,在季言拒絕以後,再怎麼喜歡愛慕,也不會有這種行為。
偷窺一次也就罷了,還是連續三次。
一連三天,都躲在校門口偷偷窺視著自己,跟個變態似的。
這讓季言感覺越發不可思議。
這女生的腦回路要麼清奇,要麼就是中招了。
神秘側里面有許多的法術對普通人的效果極好,不過對于哪怕是剛踏入神秘側的術士,就不會再起作用。
控制別人的法術數不勝數,最常說的愛情魔法就是其中一種。
有一種爛大街的故事。
如果有男子喜歡某女子,但女子不喜歡他。
男子便會去乞求巫婆,賜下愛情的魔法,將女子迷惑。
還有什麼愛情藥水,什麼肢體控制,都可以達到這一效果。
不過這種與精神有關的法術,也無法對其長久進行改變,每隔一段時間必須要重新控制。
此刻季言懷疑艾麗莎就是被人施展了這種法術。
有誰盯上了自己嗎?
眼中望著傘尖似串子般滴落的雨珠,透著一股深思。
季言首先排除掉了之前因為實驗事故而看不起他的學生。
他記得很清楚,艾麗莎是在入學的當天就一直盯著自己,還鼓動著身邊的哥哥來要自己的一些信息。
所以不大可能是神秘學院的新生。
而如果是學校外的人像對付他……
唯一的可能性也只有家族里的嫡長子,他的好哥哥。
這位好哥哥一直看他不太順眼,因為他的位置就是從季言手中搶過來的。
季言本該是家族的嫡長子,享有繼承法書的權利。
但在母親逝世後,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並且這一世的父親很快就娶了一個女人,是一個伯爵的女兒。
顯而易見這個新繼母就是這位哥哥的母親。
所以他的父親在有季言之前,就把伯爵的女兒搞大了肚子,還心甘情願為他生下這個孩子。
但為什麼,偏偏又要將母親給娶進門。
一道柔柔弱弱的影子在季言的腦中閃過。
說實話,他並未在這個世界享受過所謂的母愛與父愛。
相比起這一世,季言還是更認同上一世的父母。
這一世的母親,那個柔弱的女人對父親百依百順,從不反駁父親的話,哪怕父親隨意責罵鞭打,也是默默地忍受著。
自己的兒子托給了家僕照養,連見面的次數都沒有父親來的多。
每次見到她,無不是低頭默默跟在父親的身後,就跟僕役一般。
母親的一生活得太過卑微,從沒將自己當做父親的妻子看待。
季言自嘲的一笑,如果母親知道父親在外有別的女人,估計也不會抱怨什麼,反而還會勸他都接回來吧。
腳步慢慢停下,望著愈發急促的秋雨,一時間有些出神,他的思緒竟然想起了母親。
回過神來,季言邁出腿繼續前往食堂。
如果真以他大哥的手段,估計就不是這種更玩鬧似的東西。
季言實在想不出讓艾麗莎喜歡上自己有何意義。
是想笑死自己嗎。
或者說,還是有其它人盯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