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光燈照亮四十多平的小門面,粉刷過的牆已經有點髒,空氣中漂浮著濃濃的煙燻味和辣椒孜然飄散的香氣。
張致銘和老父親張庭耀面對面坐在一張擦干淨的小桌上,從醫院出來之後張致銘先來見了老父親。
張庭耀在車行里面沒看到張致銘跟著去,便向回去的救援師傅打听,在兒子進醫院的消息後,直沖沖的就飆著車趕了過來。
到了才知道,不是兒子進醫院了,而是兒子送人進醫院了。
張庭耀 松了氣,心說兒子沒事就好。
今天由于擔心兒子,他晚上都沒什麼心情吃飯,正巧,張致銘也沒吃東西,于是爺倆就近尋了一家燒烤店烤點小燒烤。
父子倆都是真餓了,而且兩人平時飯量也都不小,老板上一盤他們吃空一盤,等把所烤的都吃完了,老張又喊道︰「老板,再烤四個雞腿和十個生蠔。」
「好勒,您等等,馬上就烤。」
和老板說完,張庭耀又轉而問兒子︰「還要些什麼,你看著點點。」
張致銘把面前的最後一根香腸吃下肚,擦了擦嘴︰「不點了,我已經吃了個八分飽了,差不多得了。」
看著兒子面前的一大堆竹簽,自己這里才有他的一半。
張庭耀笑了笑︰「吃了那麼多才八分飽,這是餓了多久?」
張致銘說︰「中午十二點,一直到現在,有十二個小時了。」
「那確實有點久了。」
張庭耀忽然驚覺一個問題︰「對了,你沒吃的話,和你一起的那個姑娘應該也沒吃吧!」
張致銘仔細那麼一想,好像的確是這樣,回來之後也沒說先帶周悅去吃東西,就直接去了醫院,也不知道她現在餓不餓。
不過她又不是笨蛋,餓了自己會吃,張致銘又不是她男朋友,哪里有閑工夫管她那麼多。
而且張致銘現在風衣里面還是光 的,衛衣給了周悅,現在得早點回家添衣服,要是一不注意走光了那咋辦。
張致銘笑道︰「不用管她,等一下吃完回家睡覺。」
「你說的什麼話呢,人家都住院了你怎麼能不管呢?」
張庭耀听了兒子的話,頓時挑起了眉︰「你把人家姑娘給霍霍了,怎麼能不對人家負責呢,等一下帶點吃的回去陪著。」
「爸,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
「誤會什麼啊誤會。」
點了一支煙,張庭耀開始說教起了兒子︰「阿銘啊,我知道你花心,但花心也得有原則,你該給人家負的責任得擔起來,該給別人的關心也得給足才是啊,今天你這種什麼都不管就想一走了之的做法,要不得的。」
其實張庭耀是想說,學你媽是要不得的,但又怕說了張致銘會冒火,這才憋在肚子里。
如果是曾經的張致銘估計還真會和老爸吵起來,但現在他看到老爸的眉頭都皺起來了,顯然是聯想到了某些事情,心情不太好。
于是張致銘就保持沉默,隨張庭耀先生訓了,心說您老高興就好,我就當一回竇娥承受冤屈。
張庭耀絮絮叨叨的和張致銘說了很多張致銘听都听不懂的話,比如讓他不要辜負每一個人,盡量做到問心無愧,還有讓張致銘早點生十個八個孩子,把老張家單傳的魔咒給破了。
「爸,就算我想生,你也得考慮考慮女方的身體吧,十個八個孩子太夸張了。」張致銘心里好笑,老爸這是想孫子想瘋了。
老張輕哼一聲,樂道︰「怕什麼,你又不是只有一個女朋友,看起來還都相處的蠻和氣的,她們一人生幾個那不就是十個八個了嘛。」
「您老這是哪里听來的謠言?」張致銘手一抖,接燒烤盤的手差點松開。
老張說︰「什麼謠言,我親眼所見。」
老爸跟蹤我?
這是張致銘的第一個念頭,但轉念一想應該不可能,可能就是偶然踫見了。
「」
吃完燒烤後,老張就指揮著小張到附近的沙縣小吃買了一籠蒸餃一籠小籠包外加一杯稀飯帶著去醫院,小張雖然無語,但是並沒有違背老張的意思。
買好以後,老張非得要跟著小張一起去醫院看看。
張致銘嘆了口氣︰「看歸看,等一下您可別瞎說話啊,那姑娘真的和我沒關系,就一普通同學。」
張庭耀奇怪道︰「普通同學和你單獨去玉爐村?」
得!
張致銘說不出話來了,再次申明是真的沒有關系之後就走在了前頭去了。
張庭耀看著張致銘的背影,有些憂心,兒子的話激起了他的同理心。
阿銘這性格越來越像他媽了,甚至猶有過之,不僅腳踏兩條船,現在還直接不認了,以後不得把女孩子的心給傷透了。
不知這是好是壞啊。
父子兩沒有再交流,一起晃悠進了醫院里頭。
張致銘給周悅開的是單人病房,將病房門給推開的時候病房的燈還是開著的,周悅一個人在那被子僅僅只蓋到肚子閉著眼,不知神神叨叨的在滴咕些什麼。
「小周同學,起來吃東西了。」張致銘喊。
周悅沒有理會,她覺得自己瘋了,不僅時不時就會想到張致銘的上半身,現在居然還幻听了,主要是張致銘也從來沒有叫過她小周同學,太瘋狂了。
此刻看到周悅,老張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瞬間心情復雜了起來。
這姑娘模子清麗,看起來挺乖的,但她不是張庭耀以為的那兩個之一,而且張庭耀前幾個月送給兒子的衣服都套人家身上了,這能叫做沒有關系?
瞥了一眼張致銘,老張嘆息著搖了搖頭,腳踏三條船,三個還都很漂亮,真不知道是該夸他有本事,還是該說說他了。
現在才多大就三個了,要是以後再來幾個,自己攢的這點家當,夠不夠分啊。
張致銘看到老爸的眼神,還以為是催自己去叫周悅呢,走上去拍了拍周悅的肩膀︰「小周同學,吃東西了。」
周悅 然一驚,直接坐了起來,臉蛋兒微紅盯著眼前的張致銘。
還真是這家伙,他怎麼又給我改了稱呼,難道是柳詩詩或者白婕也在這個醫院?
掃視了一眼,沒有看到她們,反而看到了門邊站著一個和善的中年老大叔,看樣子應該是和張致銘一起來的。
周悅問︰「你怎麼回來了?」
張致銘沒好氣的說︰「怕你餓死了,給你送了飯再走。」
周悅沒感覺她甚至覺得張致銘雖然口氣不好,但態度還是蠻端正的,張致銘能想起了她還沒有吃東西,周悅有種莫名的喜悅。
張致銘也沒覺得有什麼,但老張不樂意了,他上來就假裝很用力的拍打張致銘,實則還沒拍到力度就變得特別小。
「你怎麼和人姑娘說話呢,態度好點兒。」張庭耀瞪了張致銘一眼。
張致銘撇撇嘴,無奈的把食物放到一旁的桌上,規規矩矩的說了句︰「小周同學,您請用。」
只不過低頭的時候,張致銘靠近周悅悄悄補了一句︰「姐姐,我爸誤會咱倆的關系了,我怎麼說他都不信,你幫幫忙解釋解釋。」
哦~
這下周悅懂了,她就說嘛,小張同學明明剛才走的那麼決絕,怎麼會突然好心的回來給自己送吃的。
正好肚子餓的慌,一會輸完液也不用下去買了。
周悅對張致銘比了個OK,張致銘很放心,畢竟周悅除了有喜歡拿捏張致銘把柄的惡趣味以外,其他方面還是蠻靠譜的
張致銘原本是這麼想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周悅很靠譜,但是老張同志一點也不靠譜。
「叔叔您好,我是小張同學的學姐。」周悅禮貌的解釋,還朝老張鞠了躬。
但此時周悅由于感冒發燒,聲音比平時都要軟的多,听起來就好像是平時就備受委屈的小媳婦一樣。
之後周悅捧起稀飯一勺一勺的挖起來,鹽放多了,她吃的有點上頭,想吐出來但這是別人好心好意送的食物,當面吐不好,于是痛苦表現在了臉上。
張庭耀忍不住了。
如果周悅身上沒有穿著張致銘的衣服,如果周悅沒有表現出這份失落的話,張庭耀就相信他們只是普通同學的鬼話了。
「阿銘,這就是你過分了。」
張庭耀原本是不想管兒子的感情事的,但是看到周悅這小姑娘委屈兮兮的模樣,他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的自己,有些感同身受了。
張致銘懵逼了︰「我怎麼過分了?」
「你不能欺負人家啊。」張庭耀將張致銘拉到一旁小聲的說。
我是誰?
我在哪?
我欺負誰了?
張致銘一臉的不知所措,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張庭耀說︰「你還裝呢,花心就算了,但你花心了至少得對人家好吧,」
病床上的周悅趁著張家爺倆說悄悄話的時候放下稀飯,去拿小籠包吃,雖然她沒听見這爺倆說啥,但從兩人的表情來看,那指定不是什麼好話。
估計是在教訓張致銘。
周悅覺得今天張致銘為了照顧她也是蠻辛苦的,便婉轉的為張致銘調解道︰「叔叔,您知道嗎,小張同學在學校里面超級優秀的,你就不要說他。」
她是好心要幫張致銘,但正好吻合了張庭耀此時的心境。
這受了委屈,還要幫對方說話的樣子,可不正是當年的自己嗎?
張庭耀微笑道︰「小周啊,沒事的,我不是在說阿銘,我只是在教他做一些事而已。」
周悅吃著小籠包甜甜的笑道︰「好的叔叔,門邊有椅子您坐著休息一下吧。」
張致銘搶答道︰「不用了,我們馬上就走了。」
再一次听到張致銘要走,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有點不舍。
周悅微微點點頭︰「嗯,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我明天再去找你。」
張致銘朝周悅揮了揮手,然後準備和老爸一起離開,卻不料被板著臉的老張給拉到了周悅的病床前。
「小周啊,住院怎麼能只有一個人呢,還是有個人陪比較好。」
張庭耀扭頭對兒子幽幽道︰「阿銘,今天你就留在醫院里面陪著人家小周吧。」
「我留在這干嘛,我得回家休息去了。」
「你這孩子,听我一次話。」
這下別說張致銘了,周悅都懵逼了,她擺著手說︰「不用的叔叔,我一個人可以的,小張同學累了就讓他先回去吧。」
「你看人家多懂事。」
瞅了瞅周悅,又瞅了瞅張致銘,張庭耀說︰「小周你別怕,今天就讓阿銘在這里照顧你,他是不會走的。」
張致銘︰「???」
老爸到底是個什麼腦回路,不都解釋過了麼,他怎麼還是認為我和周悅有一腿?
還有周悅也是奇怪的很,按理來說她一個大姑娘家家的,怎麼可能要自己一個男人陪,不應該極力勸著自己走麼,在這里吃小籠包一句話都不說是個什麼意思。
張致銘人都麻了。
他實在是不想留在這里陪周悅,還得回家穿衣服呢,但是看到老爸的眼神,還有剛剛老爸對周悅的保證,張致銘又不想打老爸的臉一走了之。
害!
罷了罷了,暫時留下來吧,過一會兒老爸走了再 也一樣。
于是張致銘乖乖的點了點頭︰「行了,我知道了,我會留在這里照顧周同學的,老爸你快回家去休息吧,都大晚上了。」
听兒子這麼說,張庭耀才滿意的拍拍兒子的肩膀,笑著準備回去。
「小周啊,你有什麼要做的就盡管喊阿銘,別客氣,我先走了。」
「好的,叔叔慢走。」
周悅揮手和張父告別。
等到張父走出病房後,與張致銘對視,看張致銘一臉無奈的表情周悅有點好笑。
她覺得,她似乎發現了張致銘的命門。
「小張同學,原來還是個听話的好孩子啊。」周悅笑著說。
張致銘無語道︰「你剛剛怎麼不勸我走。」
「你自己都不走,我勸了有什麼用。」
「我爸都下命令了,我怎麼走。」
「那關我神馬事。」
「不關你的事?」張致銘靠著牆幽幽的說道︰「難道說,姐姐你是真的想和我獨處一個晚上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