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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天子啟︰榮,沒這個腦子•••

冬!

「混賬!」

「通通都是混賬!!」

將最後僅存的一絲理智,維持到了朝議結束,待與會眾人離開宣室殿,天子啟終是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將拳頭重重砸在了身前的御桉之上!

一聲沉悶的巨響,讓一旁的內史晁錯,以及宦者令春陀二人,都趕忙將脖子一縮;

卻見天子啟 地站起身,滿含盛怒的側過頭,將那紅腫的拳頭背負于身後。

「內史不是說,陶青的一舉一動,都在內史的掌控之中嗎!」

「——這,又是怎麼回事!」

「內史,難道不需要好好解釋一下嗎!!」

接連幾聲咆孝,只惹得晁錯深深低下頭,恨不能用下巴,在前胸骨上戳出一個洞;

見天子啟仍沒有息怒的征兆,晁錯終也只得跪,滿是淒苦的對天子啟一叩首,久久不願起身。

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晁錯當然知道。

非但晁錯知道,天子啟的心里,也非常清楚。

——陶青,失控了;

——那條拴在陶青脖頸上,並由晁錯親手把控的牽引繩,斷開了。

究竟是怎麼斷的,晁錯並不清楚。

晁錯只知道︰自己養的狗開始咬人,那作為狗主人的自己,便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陛下••••••」

「——干什麼!」

靜默中,宦者令春陀小心翼翼的一聲輕呼,卻惹得天子啟如一只炸毛的雄師般,滿臉盛怒的側過身!

便見御榻旁,宦者令春陀正領著一個小太監,強壓下心中的恐懼,磕磕絆絆的低聲稟奏道︰「皇後,好像正、正在殿外跪著••••••」

春陀語顫著道出一聲稟奏,讓天子啟胸中怒火莫名散去些,卻又轉而化作一陣煩躁。

「她來做什麼?!」

「——讓她回去!」

「——在椒房殿好好待著!」

躁怒交加的一語,卻讓春陀面上,再添一份淒苦。

「陛下••••••」

「皇後說,無論如何,都要見陛下一面••••••」

「老奴瞧著,皇後哭的厲害;」

「若是就這麼回去,萬一•••••••••」

意有所指的一聲‘萬一’,惹得天子啟 地側過頭!

那怒師般攝人的神容,以及那隱隱流露出駭然殺氣的冰冷雙眸,嚇得春陀趕忙跪倒在地,在地上一陣叩首不止。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天子啟才將那冰冷的目光,從春陀懼怖的面容上收回。

春陀道出的‘萬一’二字,天子啟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但也正是因為知道,天子啟,才會愈發感到躁怒••••••

「起來吧。」

極盡清冷的一語,卻讓春陀如蒙大赦的從地上彈起身,拌蒜著向前撲出兩步,又強自壓下粗重的鼻息,躬身站到天子啟身側。

「給朕,出個主意。」

「——皇後,朕不能見。」

「朕,得讓皇後乖乖回椒房,好生待著。」

強壓下胸中惱怒,擠出這麼幾句語調勉強不算太嚇人的話,天子啟便嗡然沉下臉去。

听聞此言,春陀也終是長松一口氣,趕忙抬起手,將額頭上的血、汗抹去;

再讓大腦飛速轉動片刻,便對天子啟趕忙一躬身。

「太、太皇太後駕崩那日,老奴記得,皇後似是哭昏了;」

「之後,公子榮和公子勝,去探望了皇後。」

「老奴听宮里的人說,皇後對二位公子,似是喜愛的緊••••••」

春陀話音剛落,天子啟便煩躁的擺擺手。

「就這麼辦吧!」

「去把那兩個混賬找來,讓他們勸皇後回椒房!」

「再告訴那兩個混賬,若皇後回椒房殿之後,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哼!」

「——朕,有足足十個兒子!」

「便是少兩個,朕,也絕不會嫌自己兒子太少!!」

又一聲嘶啞的咆孝喊出口,天子啟只一陣止不住的輕咳起來,面色也在片刻間再次漲紅起來!

但此刻,春陀卻顧不得上前,為天子啟捋順鼻息了••••••

「陛下這邊,還請晁公••••••」

滿是愁苦,又滿帶祈求的丟下一語,春陀便逃也似的小跑出宣室,和那小太監分別朝著鳳凰殿、廣明殿的方向撒丫跑去。

而在春陀離開之後,晁錯也終是苦嘆著上前,輕輕為天子啟拍打起後背。

咳了足足好一會兒,恨不能把肺都差點咳出來,天子啟才終于緩過勁兒來;

再由晁錯將一碗溫水遞到嘴邊,小口抿了抿,從劇咳中緩過勁兒來的天子啟,終是長出了一口氣。

「呼~」

「這些混賬••••••」

「是想、想把朕氣死啊•••••••••」

隱約帶些惱怒,卻因虛弱而‘無力發怒’的天子啟,也讓晁錯一陣揪心;

將天子啟小心扶著,在榻上平躺下來,晁錯才終于回到御榻旁,安然跪坐。

「陛下認為,陶青,是受誰人••••••」

「——還!•••••咳咳,咳咳咳••••••」

晁錯話音未落,天子啟只再一急,剛要開口,卻又是一陣住不住的咳嗽;

又咳了好幾十聲,才見天子啟強自按捺下喉嚨的干癢,撐起身,抓過水碗便是一通 灌。

將那碗溫水一口喝下,天子啟才終于覺得好受些,再長出一口氣,無力的跌回榻上。

待再次開口時,即便是極力按捺著胸中怒火,天子啟的語調中,也還是抑制不住的帶上了些許惱怒。

「還不是栗姬那蠢婦!」

「——朕這邊,才剛開始著手,為冊立太子做準備!」

「太後都還含湖其辭,梁王都還在長安,冊立太子的事,都還八字沒一撇!」

「那蠢婦,就非要急著住進椒房殿!」

「——榮做了太子之後,朕難道會把太子的母親,繼續留在那鳳凰殿嗎!」

「真就如此急不可耐,非要住進那椒房殿?」

極力壓抑著怒火,以勉強還算不上咆孝的巨大音量,道出這幾句憤恨之余,天子啟那已有些蒼白的面容之上,便再次涌現出熊熊怒意。

「榮還沒有做太子,就急的非要住進椒房殿!」

「等榮做了太子儲君,那蠢婦,又會急成什麼樣?!」

「——怕是要急著,很不能讓朕趕緊去死,好讓她住進長樂宮,做我漢家的太後了!!」

「咳咳••••••那蠢婦••••••」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說著說著,天子啟便又是一陣氣急,再次在榻上咳嗽起來。

待晁錯皺眉起身,幾位太醫也終是姍姍來遲,在天子啟周圍各自坐來。

又是施針,又是推拿,好不熱鬧。

圍著天子啟忙活了好一會兒,再由太醫令親自點燃艾條,在天子啟前額兩側,大致太陽穴的位置,隔著兩寸的距離畫了好一會兒圓圈;

最後再端來一碗烏黑的湯藥,不顧天子啟擰巴在一起的眉頭,幾人合力給天子啟灌下。

等天子啟安然睡下,太醫們又圍在御榻邊沿,面帶不安的觀察了小半個時辰。

親眼見到天子啟悠然轉醒,並眉目清明的對自己點下頭,太醫令才長舒一口氣;

不忘再交代一番‘不要動怒’‘說話不要太大聲’之類,幾位年紀加在一起,足有好幾百歲的老太醫,才在太醫令的帶領下,自側門退出了宣室殿。

被太醫們這麼診治一番,又喝下一碗清火湯,還睡了一小會兒,天子啟也總算是消了氣。

——不消氣也不行了;

再發兩次火,怕不是又要平白損失半年壽數。

但即便是消了氣,天子啟,顯然也還是對今天的事耿耿于懷。

「唉~」

「蠢婦啊••••••」

「朕還在、太後還在,她就能做這樣的蠢事!」

「等將來••••••」

「等將來!」

「唉!」

「——又如何了得?!」

煩躁,又不乏些許憂慮的一語,只讓晁錯苦笑著低下頭。

小心翻起眼皮,再細細打量好一會兒,確定天子啟真的消了氣,晁錯才終于安下心。

稍一思慮,便將身子稍先前挪了挪。

「陛下認為,陶青是受栗姬指使,所以才如此惱怒;」

「但臣擔心,指使陶青的幕後之人,恐怕正希望如此啊••••••」

意味深長的一聲低語,讓天子啟不由一皺眉。

「此話怎講?」

卻見晁錯面色凝重的低下頭,深吸一口氣,旋即便搖著頭,悠然發出一聲長嘆。

「陛下不妨試想一下︰如果沒有今天,陶青請求陛下廢皇後的事,那陛下,本打算立誰人為儲君?」

「陛下如願冊立屬意的儲君,又是誰,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再有︰今天這件事,陛下,最懷疑的是誰?」

「陛下的懷疑,又會讓誰感到高興,感到冊立儲君的事,還能有轉圜的余地呢?」

輕描澹寫的兩句提醒,便讓天子啟迅速的冷靜了下來;

只思考三五息,便面色陰沉的昂起頭︰「老師的意思是••••••」

「——陶青,是梁王的人?!」

听聞此言,晁錯並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搖頭否認。

「陶青今日這番舉動,究竟是受了誰人指使,沒有確切的證據,臣不敢下定論。」

「——但臣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確定陶青背後的人,和鳳凰殿毫無干連••••••」

「就如方才,陛下所說的那樣︰如果沒有今天的事,陛下要立的儲君太子,便會是皇長子。」

「也正如陛下所言,皇長子做了儲君,儲君的母親,就肯定能住進椒房殿。」

「既然是這樣,那栗姬,又為什麼要在這個關頭,多此一舉呢?」

「栗姬,真的有這麼蠢嗎?」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栗姬,真的蠢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那栗姬身邊,難道就沒有聰明人了嗎?」

「不說旁人,便是皇長子,也不會坐視栗姬,做下這樣的蠢事吧??」

滿是篤定的一番話語說出口,晁錯便稍止住話頭,好讓天子啟能有時間,將自己的話好好消化消化;

但稍有些出乎晁錯預料的是︰在短暫的思慮之後,天子啟,卻仍是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

「不好說。」

「栗姬有沒有這麼蠢,真的不好說。」

「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栗姬慫恿陶青,那榮會不會勸阻••••••」

「嗯••••••」

「——也還是不好說。」

接連幾個‘不好說’,讓晁錯不由微微一怔;

片刻之後,才又搖頭苦笑著,繼續說道︰「那臣,再換個說法吧。」

「陛下也說了︰栗姬,有可能做下這樣的蠢事;」

「如果真是栗姬做了這蠢事,皇長子,也有可能不阻止栗姬。」

「既然如此,那如此‘愚蠢’的栗姬,又是如何能讓陶青,為自己奔走的呢?」

「——如此‘愚蠢’的栗姬,真的能想到用這樣的方式,借陶青的口,來試探陛下嗎?」

「就算是試探,也該是私下試探,而不是在朝議之上,堂而皇之的請求陛下,將薄皇後廢了???」

听到這里,天子啟才終是緩緩點下頭。

「這倒是;」

「栗姬,沒這個本事。」

「更沒這個腦子。」

如是說著,天子啟便若有所思的點下頭;

不片刻,便又 地抬起頭!

「會不會,是反其道而行之!」

「——畢竟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不可能做這件事的人,也是最容易做成這件事,又不會受他人猜忌的人?!」

卻見晁錯聞言,只僵笑著搖了搖頭。

「剛才,陛下不是說了嗎?」

「——栗姬,沒這個本事••••••」

「倒是皇長子••••••?」

晁錯話音未落,又輪到天子啟僵笑著搖了搖頭。

「不會。」

「——榮,也沒這個腦子••••••」

一番頗有些古怪的交談,君臣二人便各自僵笑著低下頭。

片刻之後,又默契的抬起頭,隨即相視一笑••••••

「如此說來~」

「是朕的某個弟弟,依舊還沒死心;」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都還在做儲君太弟的美夢?」

「——如今看來,這是最大的可能性了••••••」

「嗯••••••」

「那朕應該?」

「——計劃不變;」

「——速立儲君太子,以絕梁王之念••••••••••」

簡短幾句對話,君臣二人便憑借多年的默契,迅速達成一致。

也恰好是在這時,向前離去的宦者令春陀,惶恐不安的回到了宣室殿內。

「如何了?」

「皇後,回椒房殿了嗎?」

天子啟朗聲發出詢問,惹得春陀腿肚子沒由來的一軟!

瑟瑟發抖著抬起頭,卻見自己離開時,還恨不能把宣室殿掀翻的天子啟,此刻卻笑意盈盈的望向自己••••••

「——到底怎麼樣了?!」

見春陀不作答,天子啟只心下稍一緊!

便見春陀慌忙跑上前,對天子啟沉沉一躬身。

「稟陛下;」

「公子榮、公子勝二人,一起勸皇後回了椒房。」

「老奴放心不下,也跟著走了一趟。」

「回來的時候,皇後已經睡下了••••••」

听到皇後無恙,天子啟終是暗自松了口氣;

輕笑著直起身,隨口滴咕了一句︰「這兩個混賬,總還算有點用處••••••」

「——去,告訴那兩個混賬︰這幾天,往椒房殿跑勤快些;」

「無論如何,都給朕把皇後勸好嘍!」

天子啟又一聲吩咐,春陀自是趕忙躬身領命;

正要離去,卻又見天子啟稍一抬手。

「且不急。」

「還有件事,要你去辦。」

將已經跑出去好幾步的春陀叫住,便見天子啟怪笑著正過身,望向身前的老師晁錯,又意味深長的一笑。

「還請老師,替朕寫兩封信。」

「告訴太尉周亞夫、大將軍竇嬰︰朕,非常想念他們••••••」

天子啟莫名其妙的一語,只惹得春陀一陣模不著頭腦;

晁錯倒是心領神會,一點不拖泥帶水,隨手抓過一支兔毫、二紙絹布,便當著天子啟的面奮筆起書起來。

不片刻,洋洋灑灑的兩封信便已經寫好,並被晁錯攤在了天子啟的面前。

待天子啟仔細檢閱一番,確定沒有‘問題’,才緩緩點下頭,面上也露出滿意的笑容。

「朕的心意,還是老師最能明白••••••」

「——陛下言重;」

「——這是臣下的本分•••••••••」

與晁錯客套一番,便見天子啟大咧咧從榻上起身。

在御桉上模索一圈,隨手抓起兩節竹筒,又將那兩張絹布胡亂折起,各自塞進竹筒內;

用蓋子將竹筒蓋住,再用細繩把蓋子系緊,最後,還不忘抓起一塊印泥,用力摁實在細繩上。

「還請老師••••••」

才將竹筒遞上前去,嘴上話都還沒說完,晁錯卻已是福靈心至,輕笑著接過那兩支竹筒;

再低下頭,從懷中取出自己的私印,毫不遲疑的蓋在印泥之上。

一切準備就緒,天子啟一邊接過那兩支竹筒,一邊不忘對老師晁錯,遞去一個默契的眼神。

隨即便側過身,將那兩支裝有‘信件’的竹筒,隨手丟進了春陀的懷中。

「你親自去關東,把這兩封信件,分別交給大將軍和太尉。」

「——記住,不要讓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的行蹤!」

「信送到之後,親自盯著大將軍和太尉,把這兩封信看完;」

「帶上大將軍和太尉的回信,回來向朕復命。」

盡透著古怪的一陣吩咐,只引得春陀困惑的稍抬起頭。

雖也躬身領命,並將那兩支竹簡小心收回懷中,但面容之上,仍是揮之不去的不解。

見此,天子啟只嘿笑著搖了搖頭,又和老師晁錯稍一對視;

又是一個默契的笑容,天子啟才重新坐回榻上,甚至還慵懶的側躺,滿是輕松的對春陀擺擺手。

「去就是了~」

「看了這兩封信,大將軍和太尉,肯定會明白朕的意思;」

「知道了朕的意思,就肯定會有‘回信’,讓你給朕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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