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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深入多殺為要!

這一天,沒有人注意到長安城北的這處廢棄宅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除了天子啟、申屠嘉,以及晁錯、劉勝、劉彭祖這五位當事人,甚至都沒有太多人知道︰這幾個人,曾經在這一天,出現在了這里。

人們只知道︰這一天,長安城北半城,距離市集不遠處的幾個街道,曾被北軍的禁卒短暫戒嚴了幾個時辰;

東市外的法場,出現了一隊準備行刑的劊子手,最終,卻又莫名離開了法場。

沒有人知道這一天,城北發生了什麼;

更沒有人知道這一天,城北差點發生什麼。

人們只知道︰這一天的長安,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雨過天晴之後不久,整個長安城內,便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響鑼聲。

待大半個長安城內的百姓,都跟隨敲鑼的衙役,來到長安城北城牆外的蒿街時,天子啟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北闕之上•••••••

「距離太宗孝文皇帝駕崩,已經過去了近三年;」

「朕繼承這劉漢社稷,也已經過了近三年的時間。」

待宮牆之外,數萬長安百姓次序跪倒在地,向出現在北闕的天子行過禮,天子啟嘹亮的聲線,便由幾個立于天子身前的銅制喇叭擴散開。

過了好一會兒,天子啟的開場白,才似是回蕩在山谷中的回音般,被宮牆之上的數十上百名謁者接力,送到了蒿街的每一個角落。

而在青街之上,听聞天子啟這莫名的開場白,在場的長安百姓,只無不疑惑地抬起頭,將目光撒向北闕之上,那只能依稀看見輪廓的身影。

「朕,並不是一個好的皇帝;」

「比起先太宗孝文皇帝,朕,就像是一個伊呀學語,卻連一句話都說不清、蹣跚學步,卻總是會跌倒在地的稚童•••••••」

又是一聲莫名其妙的自謙,或者說自貶,只引得宮牆外,昂首遠眺的長安百姓更加疑惑了起來。

所有人,都為天子啟這莫名其妙的發言,而感到無比的困惑。

「陛下這是怎麼了?」

「難道是吳、楚賊子,讓陛下心灰意冷,生出了退位的念頭嗎?」

人群中響起幾聲含湖其辭的猜測,只引得人們更加疑惑了起來;

爭相抬起手,放在眼眶上方遮擋太陽,只望向北闕頂部的目光中,油然生氣一絲憂慮。

卻見北闕之上,天子啟身著絳紅冠玄,頭頂十二硫冠!

腰間,掛著那柄極具神話色彩,又時刻彰顯出劉漢法統的太祖高皇帝斬白蛇劍——赤霄劍;

以及那方由和氏璧,纂刻而出的傳國玉璽。

而天子啟望向北闕下,望向長安百姓的目光中,卻盡是深不見底的深邃•••••••

「太宗孝文皇帝,是從未曾出現過的明君、聖君!」

「有太宗孝文皇帝,是天下蒼生、萬千黎庶之大幸!」

「而朕,作為太宗孝文皇帝的子嗣,作為太宗孝文皇帝選定的繼承人!」

「只希望能用盡自己所有的能力,來達成太宗孝文皇帝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成就。」

「讓天下的百姓,能從朕的身上,看到太宗孝文皇帝十分之一、百分之一;」

「——甚至,哪怕只是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影子•••••••」

說著說著,天子啟的音調,便愈發低沉了起來;

連帶著,連那些站在宮牆之上,負責將天子啟的話語,傳達到每個角落的謁者們,都不由稍放低了音量。

便見天子啟苦笑著低下頭,抓起自己的衣擺,露出天子冠玄內,那件已經微微有些泛黃的內衫。

「朕,沒有太宗孝文皇帝那樣的仁慈,便只能效彷太宗孝文皇帝的簡樸;」

「——這件內衫,朕穿了十三年•••••••」

說著,天子啟又將衣袍恢復如初,稍側過身,指向身後的未央宮。

「當年,太宗孝文皇帝,本打算在未央宮內,修建一座露台;」

「但少府的官員說︰修建這樣一座露台,需要花費百金。」

「得知此事,太宗孝文皇帝大驚失色,趕忙打消了修建露台的念頭。」

「當時,朕還很年幼•••••••」

「便奇怪的問太宗皇帝︰少府明明有成千上萬的金餅,還有數之不盡的銅錢;」

「——為什麼要為了節省一百金,就要打消修建露台的念頭呢?」

回憶起過去的往事,天子啟的面容之上,也不由帶上了一抹澹澹的笑容。

宮牆之外,听聞天子啟說起先帝的長安百姓,自更是爭相踮起腳尖,不願錯過這些有關于先帝——有關于漢太宗孝文皇帝的往事。

因為至今,長安百姓,乃至于天下的百姓,都還對已經離世三年的太宗孝文皇帝,感到由衷的思念•••••••

「太宗皇帝告訴朕︰一百金,是十戶中產之家的產業,加在一起的價值;」

「換成糧食,足夠讓全長安的百姓,都吃上一頓香甜的粟米粥。」

「——太宗皇帝說,建造一個價值一百金的露台,並不會讓太宗皇帝感到高興;」

「但如果讓全長安的百姓,都能因為宮內少修了一座露台,而吃上一頓香甜的粟米粥,那即便是餓著肚子睡覺,太宗皇帝,也能從睡夢中笑醒••••••••」

天子啟話說出口,北闕之下,便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寧靜。

待天子啟的話語,被謁者們傳到蒿街各處,圍聚于宮牆外的人群中,才此起彼伏的響起一陣和善的笑聲。

或許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天子啟這番話語,多少會顯得有些虛偽;

就連內容的真實性,都值得仔細推敲、琢磨,甚至是懷疑一番。

但對于今天,天子啟這番追憶之語的真實性,在場的長安百姓,卻根本沒有絲毫懷疑。

有的,只是下意識的信任,以及悄然紅潤的眼眶。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先太宗孝文皇帝,就是這樣的人。

也只有先太宗孝文皇帝,能做得出這樣的事、說得出那樣的話。

就算今天,天子啟所說的這些事,並沒有真實發生過,在場的百姓也都相信︰當這樣的事真的發生時,先太宗孝文皇帝,必然會這麼做•••••••

「誒?」

「阿母~」

平靜的人群中,響起一聲稚氣未月兌的嬌呼,惹得眾人都下意識循聲望去;

便見那含淚而笑的婦人懷中,一個三五歲模樣的孩童,正滿是疑惑地伸出手,替母親擦去臉上的淚水。

一邊擦著,孩童一邊不忘問道︰「阿母怎麼哭啦?」

聞言,那婦人卻是噗嗤一笑,單手抱著孩童,用另一只手趕忙擦去臉上的淚水。

只是那張遍布淚痕的面龐之上,卻已不見絲毫哀傷。

「阿母沒哭;」

「阿母,這是眼里進了沙子。」

「阿母,是想起了死去的父親••••••••」

三兩句話的功夫,那婦人便又再度哽咽了起來,惹得那孩童又是一陣心疼。

用雙手緊緊摟住母親的脖子,用小腦袋用力蹭了蹭母親,孩童不忘輕聲問道︰「阿母不是說,在阿母很小的時候,大父就去世了嗎?」

「大父的模樣,阿母都記不清了,又是如何想起大父的呢?」

孩童稚氣的話語聲,也惹得周圍的眾人一陣嘿笑不止,紛紛將憐愛的目光,望向那乖巧地小男孩。

而那婦人,卻似是被兒子的問題問住,不由稍一愣;

緩緩昂起頭,望向北闕之上,那依稀可見輪廓的人影,那婦人呆滯的面龐之上,才重新涌現出一抹由衷的笑意。

「是~」

「阿母很小的時候,父親就過世了。」

「但後來,阿母,又有了父親。」

「很多很多的人,都有了一個新的父親•••••••」

婦人耐心的講解,卻讓那孩童更加困惑了起來,見母親展露笑顏,倒也沒繼續發問。

而在婦人周圍,听聞婦人這一聲隱晦的話語,眾人都不由的發出一聲長嘆,各自擦去臉上的淚水,又紛紛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

——是啊~

秦末的戰火,讓天下許許多多的人,都失去了自己的父親。

但後來,全天下的人,又都有了一個新的父親。

只是這個新的‘父親’,不是生父;

而是君父•••••••

城闕下的交談聲,並沒有吸引天子啟的注意力。

笑著低下頭,將濕潤的眼角擦了擦,天子啟便又深吸一口氣。

「後來,朕又問太宗孝文皇帝︰既然一百金,就足以讓全長安的百姓,都能吃上一頓熱氣騰騰的粟米粥,那為什麼不把少府的錢財都拿出來,讓全天下的人,都吃上一頓粟米粥呢?」

「——讓全長安的人,吃上一頓粟米粥,父皇就能高興地從睡夢中笑醒;」

「那讓全天下的人,都吃上這樣一碗御賜的粟米粥,父皇,難道不是更高興嗎?」

那低沉,哀婉,又稍帶些哭腔的話語聲,于北闕之上再次響起,將闕下百姓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了天子啟的身上。

便見天子啟輕笑間,面色也逐漸嚴肅了起來,望向闕下百姓的目光中,更是不由帶上了一抹凝重。

「太宗孝文皇帝,卻是這樣教導朕的。」

「——太宗皇帝說︰痴兒~」

「——少府的錢財,不是用來建造露台,又或是給天下百姓買米粥吃的~」

「——少府的每一枚銅錢,都是天下的百姓,將自己辛苦勞作所得的米糧售賣,再將換來的錢,甘願交到少府的;」

「——這些錢,是要用來打造武器,供養武士,去和北方的匈奴蠻子打仗的。」

「——是為了保護天下的百姓,不再被胡蠻的馬蹄踐踏,不再擔心身家性命,被那些骯髒的匈奴人威脅的••••••」

又是一番低沉,哀婉的話語傳出,闕下數萬長安百姓,只再一次紅了眼眶。

只不過這一次,人們的臉上,卻再也看不見絲毫笑容。

所有的人,都只帶著無盡的哀傷、悲痛,以及幾欲溢出眼眶的思念,垂淚低下頭去。

因為人們知道︰天子啟方才這短短幾句話,就是先太宗孝文皇帝的一生。

‘讓百姓吃飽飯,用百姓繳納的口賦供養軍隊,用軍隊防備匈奴人’,就是先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二十三年間,始終在做的事。

在這一點上,先太宗孝文皇帝劉恆,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至死不渝’•••••••

「嗚嗚嗚嗚嗚•••••••」

「哇~~~~~」

片刻之後,北闕之下的人群當中,便逐漸響起一陣低微的哭泣聲;

只眨眼的功夫,這陣哭泣聲,便如喪尸病毒般,在這條蒿街之上散播開來,也從低沉的抽泣,逐漸化作一陣啼哭、嚎哭,嚎啕大哭。

站在北闕頂部的樓台之上,听著這陣沖天哭聲,天子啟也再也難忍哀痛,用衣袖捂住臉,小聲啜泣起來。

那背負宗廟、社稷之重的雙肩,也在這長安數萬百姓眾目睽睽之下,一下下顫抖起來。

在這一刻,長安城內,人神共哀;

在這一刻,長安上空,只被一陣此起彼伏的哭嚎聲所佔據。

在這一個,一位凡胎的封建皇帝,成為了千萬人心中的神明!

而這個成為神明的皇帝,當然不是此刻,于北闕上垂淚啜泣的天子啟•••••••

過了許久,許久;

久到高懸于天頂的太陽,都逐漸向西偏移;

久到不知有多少人,哭干了自己的淚水;

北闕之上,才再度響起天子啟那沙啞、悲痛,又自顧堅強的聲線。

「太宗孝文皇帝,將這已經治理好的江山,交到了朕的手中。」

「從朕即位的第一天起,朕就一直感到忐忑、感到不安。」

「生怕朕一個不小心,做了什麼錯事、說了什麼錯話,就會讓太宗孝文皇帝的德行,因為我這個不屑子孫的緣故,而遭到破壞。」

「——生怕有人說︰能生出朕這樣的兒子,是太宗孝文皇帝一生當中,唯一的一件過錯••••••」

謁者們嘹亮的呼號聲,于宮牆之上再次響起,只引得街上的長安百姓爭相點下頭。

在這一刻,對于素未謀面的天子啟,長安的數萬,乃至十數萬百姓,也都生出了第一絲信任。

——不是因為天子啟;

而是因為天子啟,是先太宗孝文皇帝的子嗣、是先太宗孝文皇帝,親自選定的繼承人。

也正是這第一絲、僅有的一絲,因先帝而生出的信任,便讓天子啟的威望,達到了自繼位以來得巔峰;

才讓天子啟接下來的話,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被一旁的史官毫無漏誤的記錄了下來,並一字不落的留于史書之上,最終,出現在了後世人的面前。

「朕並不聰明,時常擔心自己做了錯事,玷污先帝盛大的恩德;」

「擔心自己做的事,會為先帝始終掛念、關心的天下百姓,帶來始料不及的災難。」

「為了不辜負先帝的囑托,朕每日都會提醒自己,一定要善待天下的百姓,善待我劉氏的忠臣義士;」

「——保護劉漢社稷的每一個子民,不被任何人欺辱!」

片刻之間,天子啟本還哀婉的面容,便隨著這突然強硬起來的語調,而陡然帶上了一抹莊嚴。

氣質中,更是 然爆發出一股威壓,自北闕為中心四散,讓樓闕下的長安百姓,都心甘情願的低下頭顱。

就見北闕之上,中年天子神情肅穆,眉宇間,盡是鬼神莫近的無上威儀!

「現如今,東方有悖逆祖宗的亂臣賊子,叫劉鼻、劉戊!」

「他們違背了自己、自己的先祖,對太祖高皇帝許下的諾言,不甘心自己諸侯藩王的地位,于各自的封國悍然起兵,想要搶奪宗廟、社稷的歸屬!」

「——為了遮掩這種以下犯上、起兵篡逆的卑劣行徑,就連朕的老師,都被他們污蔑成了奸臣、亂臣!」

「他們起兵篡逆的舉動,也被粉飾成了‘因為忠于社稷,才為皇帝鏟除奸臣’的忠義之舉!!」

說到這里,天子啟已然是勃然大怒,早就握成拳的右手,更是重重砸在了身前的護欄之上。

「——朕,絕不答應自己的老師,被這些亂臣賊子污蔑、迫害,甚至殺死!」

「——也絕不容許他們的亂兵,傷害朕任何一個子民!」

又是接連兩聲咆孝,天子啟才陰沉著臉,皺緊眉頭,將雙手扶于護欄前。

只那陰沉若水的面容,在這片刻之內,便肉眼可見的扭曲了起來•••••••

「詔諭!」

「任中大夫袁盎,為太常!」

「德侯劉通,為宗正!」

「太常、宗正,各為正、副使!」

「即刻從長安出發,將朕的意志,告訴起兵做亂的劉鼻、劉戊!」

「如果賊子願意醒悟,朕,會原諒他們的過錯,並允許他們,在先祖面前自盡!」

「如果賊子仍不幡然醒悟,便告訴關東的將士們,以及每一個漢家的忠臣義士;」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太祖高皇帝,親自表彰有功德的人,分封了諸侯。

(趙)幽王、(齊)悼惠王沒有後嗣,封國已除,但先太宗孝文皇帝哀憐,給予了他們恩惠;

封幽王的兒子劉遂,悼惠王的兒子劉卬為王,讓他們各自奉侍先王的宗廟,成為我漢家的藩國。

這恩德,可以同天地媲美,與日月爭輝。

但吳王劉鼻違背德行,忘恩負義,引誘、接納天下的亡命之徒,淆亂天下的錢幣,稱病不上朝,至今已有二十多年!

有司多次上奏,訴說吳王的罪狀,但先帝都寬恕了他,希望他改過自新。

沒想到他現在,反而與楚王戊、趙王遂、膠西王卬、濟南王闢光、淄川王賢、膠東王雄渠聯合造反,做出叛逆的事來。

他們起兵危害宗廟,殘害大臣,以及朝廷派去的使臣;

脅迫萬千百姓,亂殺無辜、燒毀百姓的房屋,挖掘百姓的墳墓!

現在,膠西王卬等人更加暴虐無道,焚燒宗廟,擄走宗廟的服器。

朕!非常痛恨他們!

從今天開始,朕穿著便服,走避正殿,希望將軍們,勸導你們麾下的將士,攻打所有造反的亂賊!

——攻打造反的亂賊,要深入多殺才算有功勞!

凡是被捕捉的亂賊,只要是食祿在三百石以上的,都要殺掉,絕對不可以釋放!

若有人敢議論詔令,或不遵從詔令,一律!處以腰斬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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