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元鎮簡單將太原被圍的這幾個月,宋金與齊國之間發生的戰事簡單介紹了一下。
當然他也隱瞞了一部分東西,比如老種經略和梁山有聯系的事情。
還有朝廷已經派遣大軍過來營救的事情。
「總之我們和金軍也是敵人。
我會出現在這里,也是因為我們有暫時的共同利益。
大王擔心太原和代州軍民會和城池一起玉石俱焚。
于是便派大軍前來營救。
然而河東金軍數量不少,我們不好直接救人。
正好金軍也不想現在和我們開戰,便同意讓我進來勸你們出城。」
王稟嘆道︰「沒想到朝廷竟然如此不堪……」
張孝純心中已經對大宋失望透頂,但還存在一絲感情。
他看著周圍百姓渴望求生的目光,最終還是沒忍心拒絕項元鎮的提議。
「王總管,你的意思呢?」
王稟道︰「還有什麼好說的。
但凡有一線生機,都要去試一試。
我同意。」
張孝純握緊了拳頭。
「好,項節度,我們答應你,但是你一定要保證太原軍民的安全。」
項元鎮笑道︰「放心,我們的大軍就在不遠處,只要金軍敢動手,我們決不讓他們討得好。」
城外的金軍撤開了東面的圍堵。
讓王稟張孝純帶人從東面城牆出來。
完顏婁室讓大軍在別處駐扎。
他親自帶著自己的親衛和完顏活女、完顏銀術可二人在城外等著王稟出城。
城門里面擋著的巨石瓦礫被清理開來。
破破爛爛的大門緩緩打開。
王稟和張孝純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後面緊跟著王荀和韓世忠,勝捷軍軍士,最後是扶老攜幼,虛弱到路都走不穩的百姓們。
完顏婁室看著城中的百姓,心中沉重之感油然而生。
「就是這麼些個老弱病殘,餓的連路都走不穩。
卻擋了我們十幾萬大軍一百多天。」
完顏活女上前道︰「父親不必擔憂。
再怎麼厲害的軍民,也擋不住昏庸無能的朝廷。
太原我們不是一樣拿下了嗎?
宋朝有人卻不會用,早晚會被我們拿下。」
完顏婁室搖頭道︰「我擔心的不是宋朝,而是齊國。
這些人到了齊國,說不定將來會造成極大的禍患。」
完顏銀術可開解道︰「人總是要活在當下,比起將來可能會造成的隱患,還是先保證現在的利益。
我們放人離開,既能讓齊軍撤退,還能兵不血刃拿下圍攻多時的代州與太原。
保留了南下的機會。
總比硬不放人,跟齊軍宋軍一起開戰要強。
那樣風險太高了。
至于未來的風險,你方才也說了,只是可能而已。
不能為了將來可能產生的風險,就放棄眼前更大的利益。」
完顏婁室點頭道︰「我明白。走吧,去見見這位王總管。
打了百余日了,還沒跟他說過話。」
王稟跟項元鎮出了太原城,正遇上在門外等候的金軍。
完顏婁室上前道︰「這位便是王總管吧。
你的大名,在我軍中都是如雷貫耳。」
「正是王某。」
王稟認識粘罕和銀術可,卻不認識眼前之人。
完顏活女道︰「這是我父親,西路軍先鋒大將。」
「哦,原來是婁室,你的戰績,我也是听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能讓王總管記住倒是我的榮幸。
太原一戰,我算是見識了王總管的厲害,將來要是有機會,戰場上再見吧。」
王稟點頭道︰「會有機會的。」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便錯開馬身。
太原軍民一路往東行去。
那里是秦明大軍的駐扎地。
完顏婁室命人迅速佔領太原各處。
將被他們打壞的城防設施盡快修好。
項元鎮則出石嶺關,前往了北邊的代州。
王稟領人剛出太原不久,便見到了秦明派來迎接的小隊。
眾人跟著小隊一路來到了壽陽縣下。
太原軍民小心翼翼,生怕金軍從背後追來,現在跟齊軍匯合,確保了安全之後。
許多人都忍不住哭了出來。
張開領人給太原軍民先做編號,登記造冊,隨後按人頭發放補給。
餓了許久之後又得到了新鮮美味的食物,大家都顧不上什麼風度不風度的。
無論男女老少,販夫走卒或者官員士子,一個個都抱著粥碗喝的起勁。
一個漢子喝完之後,又到了放粥的粥棚,想要再盛一碗。
盛粥的軍士卻不再給他。
那漢子道︰「軍爺,我實在是餓的不行了,這一碗粥根本不夠填肚子。
您行行好,再給一碗吧。」
那軍士說︰「不是我們不給,是你們餓的太久了,胃需要一段時間適應。
你先喝碗粥緩一緩,等胃養好了,有的是米面給你吃。」
那漢子聞言連忙道謝︰「多謝軍爺,多謝軍爺。」
旁邊的百姓聞言也不再來討粥,都留著肚子等隨後的主食。
「都說齊國仁義,現在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
「哎,咱們都在太原堅守了這麼久了,朝廷都不管我們,最後還是齊國過來救咱們。」
「俺以後就在齊國定居了。說不定哪天齊國把太原打下來,咱們還能回來。」
王稟听著周圍百姓們的交談,心中又是慶幸,又是懷疑。
項元鎮在太原時,跟他說過不少外界發生的事情,卻絲毫沒有提宋軍自開封之戰後的動向。
難道朝廷真的放棄了太原嗎?
眼下真定和燕京都在齊國手中。
太原可是大宋朝廷最為重要的命門所在。
哪怕當時看不出來,事後難道就沒人給皇帝提個醒?
此時,正好有一個齊軍的後勤搬運煮粥大米往粥棚那邊去。
王稟尋思著,若是宋軍有什麼大動作,這些小兵應該也會知道。
我不妨問他一問。
「這位小哥,且慢走。」
那軍士回頭道︰「將軍有事?」
王稟道︰「沒什麼,只是想問一下最近宋軍可有什麼動向。」
那軍士搖頭道︰「我不知道,你還是問別人吧。」
王稟見那軍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心中也有些奇怪。
「難道他真不知?算了換個人問問。」
這邊齊軍後勤往來頻繁。
王稟逮住人便問,但眾人卻是統一口徑的不知道。
張開緩緩走來。
「王總管別問了,他們不會告訴你的。
按我軍中規定,但凡事關軍情,對非我軍中人等提起,輕則八十大板。
泄露重要信息者甚至有性命之憂。
你又不是我軍將領,他們是絕對不會開口的。」
王稟道︰「他們不會說,那張節度呢?」
張開笑道︰「我可能會看情況透露一些。
畢竟軍規是為了嚴格治軍,然而兵無常形,水無常勢。
過于死板的恪守軍規,反倒會讓自己束手束腳,久之失去靈活機變的能力。
王總管跟我來吧,你想知道的事情,會讓你知道的。
對了,還有令公子、張知府和韓將軍也一起吧。」
幾人聞言,紛紛站起身來,跟隨張開往齊軍軍營方向走去。
眾人進了大帳,卻見此中已經坐滿了齊軍各軍正副將官。
右邊上首之人,卻是一個年近七旬的老者。
王稟王荀原是東京將領,還沒認出來此人是誰。
張孝純也沒到過關西,再加上他是內地文官,認識的西軍將領本身就沒幾個。
韓世忠卻本是老種經略鄜延路麾下兵馬,怎能不認識老種的弟弟。
「這不是小種經略相公嗎?您怎麼也在這?」
王稟和張孝純大吃一驚,那坐在主賓位置的老者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種師中。
「王稟、張孝純,見過種相公。」
王荀和韓世忠也連忙行禮。
種師中抬手道︰「快免禮吧,我只是個敗軍之將,哪里是什麼相公。」
這句話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
王稟等人紛紛紛紛有些模不著頭腦。
秦明給眾人解釋了一下。
張孝純听完頓時有些後悔自己沖動的決定。
原來朝廷已經派人前來救援太原了。
「你們為什麼不早點說?」
張開道︰「早晚有什麼要緊的。
朝廷是派人來了,結果呢?
種相公被朝堂催促,不得不孤軍深入。
約好了一起進軍,另外兩路卻按兵不動,看著種相公被金軍主力包圍擊潰。
如果我們不來,張大人真覺得種相公死後,憑姚古和你那瞻前顧後的兒子能解的了太原之圍?」
張孝純沉默不語。
秦明按了按手︰「我們絕不是攜恩圖報的人。
張大人想要回到宋朝,我們不攔著。
其他人也一樣。
自打我們梁山軍成立以來,我們堅持的原則就是強扭的瓜不甜。
人心的團結比什麼都重要。」
張孝純搖頭道︰「罷了,大宋不回也罷。」
眾人這才喜笑顏開。
張開笑道︰「這才對,宋朝都這種樣了,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快準備宴席,為諸位接風。
張大人以後會明白,你今天的選擇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