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讓那宋軍先起來。
隨後問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在賊軍營中,可有何所見所聞?」
那人一听韓世忠這麼問,當時就不困了。
「將軍,我逃出來的情況,那可就說來話長了。不過我知道賊寇糧草不足,馬上就要撤退了。」
馬公直驚道︰「你從哪知道的?知道謊報軍情是什麼罪過嗎?」
那人道︰「小人從軍十余年,當然清楚其中利害。
請將軍稍安勿躁,听我慢慢將來。」
他將自己在齊軍之中的遭遇,一直從杭州城破,戰敗被俘。
隨後被帶到前線大營做苦工。
半夜上茅房,剛好遇到兩個齊軍在上廁所的時候暗地里交談軍情。
再從被潮汐沖垮的寨牆處逃走,一路返回宋軍大營。
兩人听完了這軍士講的故事,不由得嘆道︰「你這小子真是命大,這種巧合都叫你踫上了。」
韓世忠命人將這軍士先帶下去,好生休養。
隨後派人去北寨把楊惟忠也叫了過來。
三人針對這個軍士帶回來的信息進行了一番討論。
楊惟忠听到這個消息以後,第一時間也是懷疑消息是否準確。
听了韓世忠和馬公直的解釋以後,他也是勉強可以接受,只不過心中還有些疑慮。
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不是沒有,不過也實在是太小了。
那軍士在那天晚上剛好要上茅房。
又剛好在茅房里听見了齊軍機密。
又剛好遇上潮汐沖毀齊軍寨牆。
這幾項加在一起,讓他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就算這條消息沒有問題,我們也應該高興了。
我們的任務原本就是守住桐洲島,抵擋梁山兵馬。
既然他們馬上就要撤走了,我們只需要再等幾天便是。」
韓世忠和馬公直道︰「我們想的當然不只是守成,還要再梁山撤退的時候,狠狠的咬他一口。」
楊惟忠並不同意︰「此舉過于冒險,就算梁山要撤,其兵力也遠遠超過我們。
放棄營寨桐洲島地利之勢,實屬不智。」
三人商量了許久也沒有統一的意見。
馬公直堅持要在梁山拔營撤退,陣型混亂之時領精騎沖擊營寨,隨後重步兵跟進殺入。
定能大破敵軍,斬獲甚眾。
韓世忠也有類似的想法,但是他的主意比較保守。
梁山撤軍必定要用船運載軍士。
韓世忠想等梁山軍士登船,錢塘江面雖然寬,但是梁山水軍大船很多,絕對無法同時掉頭。
他想趁著梁山馬步軍登船撤退之時,率領水軍發起進攻。
在前排放上小型戰船,點火撞上齊軍的大船。
若是齊軍混亂,船只調度失去統一,立刻就會互相糾纏在一起無法分開。到時候大火過去,除了跳水逃生,沒有別的辦法。
楊惟忠兩種辦法都不同意,他只想等待梁山撤軍,然後跟王稟報捷。
他本身也是將門出身的大將。
還是劉法的心月復之一。
無法理解韓世忠和馬公直這樣非將門出身的將領對于戰功的渴望。
對于他們這些將門出身的將領來說,升職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只要立了功,就必然能夠得到封賞。
而韓世忠和馬公直則受夠了西軍之中的壓迫。
他們不知道多少次立下功勛,被上司搶走。
每每見到晉升的機會卻被那些功勞不如他們大的將門子弟搶走。
所以他們每次抓到立功的機會,都會拼上一切,去賭一賭。
萬一這次上官看他們可憐,給他們一點好處,不搶功勞了,他們就能往上走一步了。
尤其是韓世忠,他遇到了王稟這個伯樂,晉升道路逐漸變得平坦。
也想著趕緊立功,好出人頭地。
不負王稟對他青眼有加。
三人誰也說服不了誰。
一天過去,前線的探子卻是傳回來了一些情報。
他在山上,看到了梁山水寨中有人搬著大量物資運貨上船。
隨後一支船隊帶著物資和人馬往下游開去,至今還沒有回來。
雖然這支船隊只有二十多條船。
大船才兩艘。
卻也印證了那宋軍俘虜帶回來的情報。
齊軍確實開始逐步撤退了。
這次馬公直正是抓到了話柄。
之前楊惟忠一直以消息不準為由推月兌,現在齊軍已經開始撤退了。
他這借口也就用不了了。
「楊將軍,要是等賊寇都跑了,咱們最多就是個守御有功。
聖旨一番嘉獎,最多賞些金銀財帛。
可要是大破賊軍就完全不一樣了。
梁山賊寇作亂日久,朝廷數次征剿均無功而返。
若是我們能贏,必能使人刮目相看。
而且齊國大王陸陽就在軍中,若是能將其擊殺或者生擒,你我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或比三公啊!」
楊惟忠雖然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冒進,但是馬公直所言確實是打動了他。
就算他是將門之後,升職路上少了許多阻礙,也不是說他就能平步青雲。
軍中一樣是看本事說話的。
沒本事的人坐上高位也會被人嘲笑。
眼下揚名立萬的機會就放在眼前,只看他敢不敢動手。
又過了兩天。
根據前方探子傳來的情報,齊軍營寨之中至少已經撤出了一半的人馬。
他們對此沒有半分懷疑。
因為探子是奉他們的命令,在山上找了個絕佳的監視點,全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盯著齊軍的動向。
齊軍撤退的時候大部分都是晚上。
這也符合他們心中悄悄撤軍,不驚動敵人的想法。
齊軍白天還來營前叫陣。
馬公直直言道︰「賊寇這是自作聰明,想通過叫陣來迷惑我軍,讓我軍誤以為賊寇準備作戰到底,然後趁夜分批撤軍,以保障自己的安全。
卻不想這一切都被我軍所探知。
這幾天來叫陣的兵力越來越少,看來大部分都已經撤退到了後方。
那陸陽倒是真有幾分王者風範。
撤退之時竟然還敢留到最後,甚至在陣前現身,讓我軍相信賊寇主力尚在營中。
不失為一方梟雄。
可我方探子早就看到了齊軍虛實。
賊營中布置的火頭多是空火。
炊煙雖多,然十個火頭,只有三個造飯。
賊寇之中,有人頗識兵法,懂得用炊煙的數量假裝營中兵馬眾多。
可是水寨之中只剩下了數十條大船。
這是做不了假的。
今日那陸陽還在陣前現身,此時必定就在營中休整。
若是今日再不出手。
到了晚上,他應該就會帶著剩下的人乘坐大船離開,到時候我們想要抓他立功,便是難上加難。
兩位,現在不是斗嘴的時候了,得趕緊拿個主意。」
韓世忠脾氣火爆,立刻起身︰「楊將軍,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咱們三人誰也指揮不了誰,你要是願意來,咱們平分功勞。
要是不願意來,我們擒下了賊首,立下了頭功,到時候可別眼紅。」
楊惟忠見兩人頗有放下自己,出去單干的意思。
現在形勢緊迫,他左思右想之下,急出了滿頭大汗,終于做下了決定︰「嗨,去就去!我就不信梁山賊寇真能料事如神。」
兩人見楊惟忠吐口,當時便喜笑顏開。
三人各自回營,調集軍馬。
就算要出寨突襲齊軍,桐洲島的防務也不能完全放棄。
三人委托各自麾下的校尉代為指揮。
韓世忠將調出了大半水軍。
楊惟忠和馬公直也各自調動了一半的馬步軍。
一萬七千多兵馬聚集在北寨。
只等著天色一暗,便降下鐵索,順流而下,直搗賊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