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乞兒巷一眾孩子羨慕的眼神中，那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女孩被帶走了。
他們並不知道眼前這兩個男人是什麼人，又要帶她去做什麼。
即便是被賣到牙行去，給大戶人家當僕役，甚至是賣去青樓等煙花之地，對乞兒巷里的孩子們而言都已然是極好極好的去處了。
畢竟現在是個寒冬臘月，天上時不時的還會飄點雪。
能在乞兒巷里有個牆邊的鋪蓋卷，並不意味著他們就甘願待在這個地方。
從古至今，冬日里死的人向來會比平常多很多倍。
但凡能去個有瓦蔽雨的地方，便代表著能活到開春的機會大了很多，所以不管被帶去哪里，他們都是願意的。
巷子外。
女孩有些瑟縮地跟在李承乾和程處默身後，連靠近半步都不敢。
這兩人雖然穿得很稀松平常，跟路邊那些平民沒兩樣，可路過的人一定不會只為了問問自己事情就隨手打發一塊餅。
須知，通常情況下，光是這區區一塊餅，就夠她吃一整天的了！
「你躲在後面做什麼？是太冷了？」
李承乾到底心思比程處默要細一些，發覺了女孩的不對勁，于是沖程處默招招手道︰
「處默，這附近有沒有什麼賣成衣的地方，趕緊給她做一身厚實點的。既然決定第一個帶這孩子過去，那總不能讓日升那小子覺得咱們摳門吧！」
沒錯，眼前這個孩子，就是他們準備帶回去給陸恆的第一個學生！
按理說，找學生肯定是不能找姑娘的，尤其還是這麼小的姑娘。
不過出發前李承乾專門問過陸恆，對學生有沒有什麼要求之類的，他們好照著找。
卻沒成想，陸恆只丟下了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男女不限，年齡不限，不過在能說話的基礎上越小越好。」
「對了，人得機靈點，腦子靈光點，別讓我浪費太多時間教蠢驢。這節骨眼上，我可沒那功夫！」
方才看了一圈，也就這孩子最符合要求。
起碼她某些方面很聰明，知道一個餅子會被別人覬覦，甚至還很有可能被搶被打，所以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將整個餅給包圓了。
程處默愣了一下，沒有听李承乾的吩咐去找鋪子做衣服，而是先看向了那小女孩。
「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也愣住了。
乞兒哪里有什麼正經名字的？
半晌，她才怯生生道︰「我沒名字……不過他們都叫我小六。」
程處默點了點頭︰「好，小六，你先跟我回一趟府里，我帶你去梳洗下再弄衣服，呆會兒就要去辦正事了。」
這時李承乾才反應過來。
現在給小六買衣裳，不能說沒用，基本上就是糟蹋物件。
她渾身沒一處地方是白淨的，哪怕換了衣服也還會弄髒，到時陸恆見了，就照他那張嘴，怕是要把自己兩人損得鑽地縫去！
于是李承乾大手一揮︰「有理！走走走，去你府上！」
………………
盧國公府。
程咬金這會兒已經從山上回家里了，陸恆跟他一道，不過後者回的是公主府那邊。
老程看著面前望天裝傻的李承乾，以及跟鵪鶉般縮著脖子不敢說話的程處默。
額頭青筋直跳。
「陸恆那小子叫你們去找乞兒回來當徒弟，你們跑了一整天，就找了個姑娘家回來？」
「程處默，你怎麼辦事的！」
「分明知道這是要賣力氣下苦工的活，找個女孩，你們是準備讓她去山上跟一群大老爺們吃住在一起嗎？！」
程處默被罵得很委屈。
事情是他跟李承乾一起去做的，可是回來之後，受責罰的卻只有自己。
雖然知道老爹不可能罵太子殿下……但這事擱誰誰不委屈啊？
他再次縮了縮脖子，悶聲反駁。
「爹，您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們走之前還特地問過呢，日升說過男女不限的。更何況小六只有十歲，還沒我腰高，送去山上她一個人住就行了，哪里就那麼麻煩？」
還敢還嘴？
程咬金抬手就是一個大比兜！
「他說男女不限，你腦子里就不想事兒了？這學堂要培養的學生哪止一個兩個，又不是私塾，你親眼見過學堂修了幾十間房出來，就該曉得輕重。」
「若只有小六這一個姑娘，別人都是幾個小伙子擠著住一間，她自己舒舒服服住個廂房，這像話嗎？」
「若男女各一半，那就更扯淡了！」
「別說學堂規模這麼大，便是小私塾，也沒有讓一群姑娘小伙坐一起的！」
「只有十歲？男女七歲不同席，這話你是沒听過還是不知道？！」
還一句嘴，惹來被罵得一盆狗血淋頭。
程處默再不敢反駁了。
見狀，旁邊的李承乾嘆了口氣，只好站出來解圍。
「盧國公，您消消氣，這事情沒那麼嚴重的。」
「日升先前還跟我談起過，他本身就想培養一群女夫子出來，雖然學的不是儒家，好歹也是手藝。」
「鐵路不僅局限于長安，這設施會一路延伸至西北、東北。屆時，大唐百姓一旦遷移過去，兩地來往就會多起來，不管鐵路還是火車都需要人手維護。」
「倘若會這門技術的人男女都有，那便可以讓他們在沿途安家立業、形成聚居點。不僅有人維護，還能讓整條鐵路沿線的人口也跟著興旺起來。」
「這是日升的原話。」
「所以，恐怕他從一開始就是打算男女兼收的。」
程咬金一時間都听愣住了。
這些事情，陸恆暫時還沒有跟他詳細講過。李承乾能知道，也是因為先前陸恆跟李二陛下講解鐵路作用之時順便听說的。
倒是真有幾分道理……
半晌，程咬金搖了搖頭。
「你們這幫後生要做什麼，老夫這半截身子入土的家伙可想不明白了！」
「罷了罷了，既然他什麼都算過，那我老程也不多嘴。」
「里頭那小姑娘的衣裳，我已經叫人去弄了，呆會你們直接帶她去見陸恆那小子便是。」
「對了——」
「帶回來的，不會真的只有她一個人吧？」
李承乾和程處默尷尬地笑了笑。
程咬金︰……
女乃女乃個熊的，血壓都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