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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操法

大伙用完飯,就按上午造冊的編制開始列隊。

首先,是甲什,什長陳煥立于一「甲」字小旗下,所部黃杰等十人分列其後。

再然後是,乙什,什長丁盛立于一「乙」字小旗下,魏舟為副,所部金泉、趙、等十人分列其後;

再後是,丙什,什長黑夫立于一「丙」字小旗下,所部是鄉人郭亮,黃勇等十人列其後。

最後是,丁什,什長張旦,他剛隨度滿送完糧回來,這會正一頭汗的立在「丁」字小旗下。

所部都是大桑里人,張武、張南、張達等氣喘吁吁的勉強立在張旦身後。

眾人分列好,剩下的就是楊茂等有膽氣的壯士十五人,又立在一」沖「字大旗下。

他們就是張沖自己的衛隊,也是屯部所在。

至于張丙男的輜重隊,現在很忙,既要跟著度滿處理庶務,又要兼理後勤做飯。

好在,一些薛家的徒附已經逐漸相信他們,漸漸听從指揮勞作,這事才勉強做起來。

而且,他們上陣殺敵的機會也比較少,現在還沒必要和大伙一起操練。

無論咋樣,這隊列編制到底是弄起來了。

別說,這一分類,即便還沒發器仗鼓金,但比之前亂糟糟蝟在那,要有氣勢多了。

然後張沖便請楊茂給大伙講武。

楊茂點了下頭,站在張沖身後,大聲和大伙說︰

「凡操法,不過兩條。一曰名,二曰刑。」

「所謂名,就是會看旗幟,會听金鼓。

倘若在戰場上,萬人廝殺,人聲鼎沸,就是有再大的聲音,又怎能傳得下。

所以大伙第一要事就是學這個,旗鼓既習,便能萬人一心,千萬人也能如臂使指。

軍中旗幟金鼓都頗為繁瑣,那是給萬人大戰用的。

我們現在人少,就學最簡單的。

後面我們會以什為隊,分開操練,學習旗鼓。等各什都掌握了,我們再一起合練。

下面我再說什麼是刑。

其實就是軍法,禁條。

旗鼓教會大伙知道如何往一處使力,但一樣米,養百樣人。

有人勇 ,就有人怯懦。如果臨戰時,旗鼓起,勇者前,怯者不動。

那勇士會因為得不到支持,為敵絞殺。

而勇者一死,怯者更怯,必然軍潰。

後軍一見前軍潰散,誤以為敗走,然後他們也潰。

這就是軍崩,便是孫武在世,也難逃一死。

所以,軍法禁條,就是讓勇者不莽,怯者不退,號令如一。

我剛說的是一種情況,這是打了敗仗而軍崩的。

更叫苦的是什麼?

就是明明打了勝仗了,但還是覆軍殺將。這是為何?」

說完,楊茂抿著嘴,問大家。

大家一開始還是散漫無狀,但楊茂動不動說這個死,那個死的,人人都認真起來了。

現在楊茂問,還是大膽的丁盛率先回了︰

「要我說啊,老楊,你就是正卒做久了,教的這些都是軍伍戰法。

咱現在是什麼,是寇啊。

人大兵來,我們傻乎乎的和人家列陣?

咱才多少人,人家多少人,只要列陣而戰,到時候必死無疑。

咱就應該學當年大盜彭越,剽掠四方,讓軍卒抓不住我們蹤跡。

能戰,就是當頭的陷陣,咱弟兄們跟著後面廝殺。

不能戰,那咱就走,傻的才和軍卒死戰。

所以,老楊,你講這些旗幟金鼓的,又講什麼軍法禁條的,就不合適。

先不說,這旗鼓笨重,逃跑的時候不好帶。

就說這禁條,動不動就是斬,夜里說個話也要砍頭,咱們是弟兄,不是啥雞鴨豬狗。」

丁盛越說,大伙越叫好,他們也討厭學東西。

學習?學個屁!

所以,丁盛說的話,正戳在他們癢處。

楊茂氣得臉漲得通紅,伸出哨棒就要揍,丁盛也不慣著他,也要綽起棒與他廝斗。

眼看著這練兵場就要成了演武場了。

張沖頭疼的捂住額頭,他連忙拉著楊茂和丁盛到了一邊。問這兩人︰

「你們就在這說說吧。我看看到底誰有理。」

被丁盛的話氣的漲紅的楊茂,有一絲委屈,但他還是努力說服張沖︰

「渠魁,這丁盛說的看著有一絲道理,但實際上是惑亂軍心。」

听楊茂說自己惑亂軍心,丁盛又來勁了,被張沖踹了一腳,才罵罵咧咧別開一邊。

楊茂接著說︰

「渠魁你想呀,丁盛說的是典型的流賊做法,有甚稀奇的,這世道哪個賊寇不是這麼做的。

如果渠魁你只要做一個嘯聚山林的草莽,那我大茂沒話說。

但你不是呀。

咱們不讓大伙懂旗鼓,習軍令,真的是活不長的。

我不是危言聳听,我說一種情況,渠魁你勇冠三軍,這大伙都是知道的。

如果你在前頭廝殺,本應該隨你陷陣的兄弟,貪敵人身上浮財,逗留不前,繳人衣甲。

到時候,就是渠魁你自己身陷敵陣,就是再勇,又能怎麼樣?」

一邊的丁盛又跳起來,手指著楊茂就白︰

「渠魁,你看這楊茂,是要咒你死啊。」

他還要再說,就被張沖,一掌摁那了。

張沖動搖的心態,被楊茂說的再一次堅定起來。

他想了又想,又拉著二人,重新走到眾人前,他指著楊茂說︰

「大伙,都跟著我拜一下大茂,謝他對我們的活命之恩。」

說完,就率先對著楊茂一拜,其他人莫名其妙,但見張沖拜了,也跟著拜。

楊茂有點淚目,他確實沒看錯這個年輕人,不是只有武勇的匹夫,而是真雄主。

然後張沖,又拉起丁盛,呵斥道︰

「之前,我們未習軍法,我也只當你這次是勇于直言,所以我不罰你。

但再有下次,有敢亂我軍心者,我也不殺你,給足盤纏,禮奉出營。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

丁盛再不敢饒舌,他之前就被張沖折服,覺得跟著此人是他人生一大機遇,他不想錯過。

所以,見張沖說得狠了,他也有點怕。

之後,張沖就讓丁盛歸隊。

他最後又對眾人說了一事︰

「你們知道現在的漢家是怎麼得的天下的嗎?」

眾人都是些窮漢,都沒讀過書,哪知道這些?

張沖不說,他們還以為打這日月有,這天下就是漢家的呢。

張沖讓大伙圍到他身邊,他發現之前自己走入了個誤區,就是不馴士心就先教習軍藝,事倍功半。

只有讓他們明白一些基本的道理,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是對的,再教以技藝,這樣才是事半功倍。

僥幸,他明白得還不晚。

所以,張沖現在就和大伙講講古,告訴他們為什麼多訓練,才能少流血。

「大概在一百八十年前吧,那會皇帝叫王莽,他篡奪了漢家天下,成了新的皇帝。

但這人也是個庸碌的,七搞八搞,然後整個天下就亂起來了。

不論是豪強還是細民都被他搞得活不下去,都起來造他的反。

當時,也有一伙農民因為不堪當官的忍受,也造起反來。

他們還是我們青州的老鄉,就在泰山那落草。幾年內隊伍就發展到了數萬人,都是咱們這些窮苦漢子。

後來,他們打敗了幾次朝廷的圍剿,勢力發展到了青州、徐州、兗州和豫州各地。

但之後呢?

他們勢力遍布四州,軍隊達十萬,但基本還是烏合之眾。

無文書、無號令、無旌旗、也無部曲,就是走到哪,打到哪。

遇到和他們差不多的敵人,也能贏。但是一遇到齊整的經制之師,就如雪花般消融。

十幾萬人,打不過劉秀的一支偏師,最後他們渠魁投降了,再然後就被劉秀找了個由頭,殺掉了。

這劉秀就是現在的開國皇帝。

你們想想,同樣是我們青州老鄉,人家都發展到了十萬人了,最後還是得一死。

你們希望自己,希望我,也像當年咱的老鄉們一樣,被人懸首示功嗎?」

眾人搖頭,畢竟沒人想死。

然後張沖又說︰

「我為何讓大伙感謝大茂的活命之恩,就是因為這。

如果我們像大器說的那樣,用賊寇法,劫道剽掠,有利則趨,無利則走。

那我們就像一群犬羊聚在一起,終究被更有紀律的狼群屠戮。

所以今天大茂教大伙做狼,而不是成為束手就擒的犬羊,這就是大茂對你我的活命之恩。」

眾人听此,才嘆服,方知操法的重要性。

張沖也不覺得丁盛是惡意挑事,丁盛直梗,想啥說啥。

他本就是做慣了賊的,所以丁盛說這些,張沖倒也不意外。

而且,丁盛說的有一點特別對。

那就是軍隊中的禁令是將軍卒視為牛馬雞鴨,隨手可殺。

但張沖不行,他現在這只隊伍,是靠恩義相結的。

他如果不顧兄弟之義,拿下面人,行軍法,弄什麼殺雞給猴看,這只隊伍很快就會散。

很簡單,跟著你張沖是為了活命的。

但現在要被軍法處死,那和被朝廷處死又有什麼不同呢?

既然這樣,還逃什麼逃,索性自縛送官得了。

張沖很清楚這點,義氣既是這只隊伍的戰斗力,但也同樣影響著隊伍的戰斗力。

但不以軍法約束,以人心陰私,最後一定是順則如狼似虎,人人恐後,逆則一潰千里,人人爭先。

所以,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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