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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次日午間,牟尼堂中,六人盤膝坐于蒲團之上。

最里側的,是不曾移動分毫,依舊面壁的枯榮長老,在他身後,是一字排開,背對他而坐的本觀、本相、本因、本參四位大師。

而在四僧對面坐著的,亦是一位僧人,身穿黃色僧袍,不到五十歲年紀,布衣芒鞋,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如是明珠寶玉,自然生輝,正是大輪明王鳩摩智。

鳩摩智雙手合十,說道︰「小僧生平有一知交,是大宋姑蘇人氏,復姓慕容,單名一個‘博’字。昔年小僧與彼邂後相逢,講武論劍。這位慕容先生于天下武學無所不窺,無所不精,論及天下劍法,深信大理天龍寺《六脈神劍》為天下諸劍中第一,只是恨未得見,引為平生最大憾事。」

「小僧得慕容先生指點數日,生平疑義,頗有所解,又得彼慨贈上乘武學秘笈,深恩厚德,無敢或忘。不意大英雄天不假年,慕容先生西歸極樂。小僧生性痴頑,殊乏慧根,未能參透愛憎生死,始終難斷良友之情。今日來拜莊嚴寶相,擬向貴寺討求《六脈神劍寶經》,焚于慕容先生墓前,以報知己慰其靈,此不情之請,還望眾長老慈悲。」

本因說道︰「明王遠居西域,想來還未曾听聞中原近時的訊息,那慕容博先生卻是沒有往生極樂,只是假死隱居,另有深意,明王此舉,無異是畫蛇著足了。」

鳩摩智神色未變,說道︰「方丈所說,小僧並未听得,慕容先生若真未殞,小僧自是萬分欣喜,可世間諸多虛妄,訊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終不能言之鑿鑿。小僧既對慕容先生許約,便決計不能食言,望眾位大師俯允,令小僧得完昔年信諾,實在感激不盡。」

天龍寺眾僧听鳩摩智如是說,便已猜到他多半已得聞慕容博假死之音訊,但正如方施主所料,這「佛法高深」的大輪明王,是要為了天龍寺的鎮寺之寶,「厚顏無恥」一番了。

只見鳩摩智雙手輕輕擊了三掌,門外兩名隨從抬了一只檀木箱子進來,放在地下。鳩摩智袍袖一拂,箱蓋無風自開,他俯身從中取出一只燦然生光的黃金小箱托在手中,揭開金箱箱蓋,又取出三本舊冊來。

鳩摩智隨手翻動書冊,說道︰「這三卷武功訣要,乃慕容先生手書,闡述少林派七十二門絕技的要旨、練法,以及破解之道。慕容先生將此三卷奇書賜贈,小僧披閱鑽研之下,獲益良多。現願將這三卷奇書,與貴寺交換六脈神劍寶經。」

「貴寺賜予寶經之時,盡可自留副本,小僧拜領寶經後立即固封,決不私窺,親自送至姑蘇,若慕容先生確然已逝,小僧便將寶經焚化于其墓前,若慕容先生真如傳言般未死,小僧便將寶經完璧歸趙,擔保貴寺高藝決不致因此而流傳于外。」

鳩摩智這一番話娓娓道來,說得信誓旦旦,頗為入情入理,但天龍寺眾僧已然認清這大輪明王的嘴臉,可謂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決計能做出監守自盜的事情來。

本因說道︰「明王心意甚誠,但咱們連自家的《一陽指》尚自修習不得周全,要旁人的武學奇技作甚?我師叔十余年來未見外客,明王是當世高僧,我師叔這才破例延見。明王遠來辛苦,待敝寺設齋接風,明王請。」這麼說,自是拒絕了鳩摩智所求。

鳩摩智長嘆一聲,卻不起身,緩緩說道︰「小僧今日狂妄,說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語,這《六脈神劍》的劍法,要是真如慕容先生所說的那般精奧,只怕貴寺雖有圖譜,卻也無人得能練成。倘若有人練成,那麼這路劍法,未必便如慕容先生所猜想的神妙。《六脈神劍》既只徒具虛名,無裨實用,貴寺又何必如此重視?以至傷了天龍寺與大輪寺的和氣,傷了大理國和吐蕃國的邦交?」

本因臉色微變,森然問道︰「明王之言,是不是說︰天龍寺若不允交經,大理、吐蕃兩國便要兵戎相見?」

鳩摩智微微一笑,道︰「我吐蕃國主久慕大理國風土人情,早有與貴國國主會獵大理之念,只是小僧心想此舉勢必多傷人命,大違我佛慈悲本懷,數年來一直竭力勸止。」

天龍寺眾僧心中暗嘆︰這鳩摩智真如方施主所說一般無二,以吐蕃大理兩國邦交戰和威脅逼迫,莊嚴寶相之下,竟包藏著一顆貪婪卑鄙之心,真是愧稱「高僧」,有辱佛門,也大失絕頂高手的身份。

枯榮大師沉聲說道︰「明王既堅要此經,老衲等又何敢吝惜?明王願以少林寺七十二門絕技交換,敝寺不敢拜領。明王既已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復又精擅大雪山大輪寺武功,料來當世已無敵手。」

鳩摩智雙手合十,道︰「大師之意,是要小僧出手獻丑?」

枯榮道︰「正要領教明王幾手高招。明王用何兵刃,請取出來吧。」

鳩摩智雙手一擊,門外走進一名高大隨從。鳩摩智說了幾句番話,那隨從點頭答應,到門外的箱子中取過一束藏香,交了給鳩摩智,然後倒退著出門。

天龍寺眾僧都覺奇怪,心想這線香一觸即斷,難道竟能用作兵刃?

只見鳩摩智左手拈了一枝藏香,右手如捏泥沙般,從檀木箱子上碎出一些木屑,輕輕捏緊,將藏香插入其中。如此一連插了五枝藏香,排成一列,每枝藏香間相距約莫一尺。

鳩摩智盤膝坐在香後,隔著五尺左右,突然雙掌搓了幾搓,向外揮出,五根香頭一亮,同時點燃了。

天龍寺眾僧都是一驚,只覺他內力之強,實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但各人隨即聞到微微的硝磺之氣,猜到這五枝藏香頭上都有火藥,鳩摩智並非以內力點香,乃是以內力磨擦火藥,使之燒著香頭。這事雖亦難能,但眾僧自忖也可辦到。

藏香所生煙氣作碧綠之色,五條筆直的綠線鳥鳥升起,鳩摩智雙掌如抱圓球,內力運出,五道碧煙慢慢向外彎曲,分別指著枯榮、本觀、本相、本因、本參、五人。

鳩摩智這門掌力叫做《火焰刀》,雖然虛無縹緲,不可捉模,卻能以內力殺人于無形。此番他只志在得經,不欲傷人,是以點了五枝線香,以展示掌力的去向形跡,一來顯得有恃無恐,二來意示慈悲為懷,旨在較量武學修為,不求殺傷人命。

五條碧煙來到本因等身前三尺之處,便即停住不動,本因等都吃了一驚,心想以內力逼送碧煙並不為難,但將這飄蕩無定的煙氣凝在半空,那可難上十倍了。

這鳩摩智不愧為「五絕」之一,武功高深,端的是神異莫測,五僧心中頓時更加慎重起來,當即以《一陽指》回擊。

《一陽指》亦是絕世神功,玄異非常,擁有強大的殺傷力,大成後可凌空發勁傷人。枯榮等人在《一陽指》上均有頗深造詣,施展指法,一道內力激射而出,指向各自身前的碧煙。

五條煙柱受到指力一逼,迅速無比地向鳩摩智倒射過去,射至他身前二尺時,鳩摩智的《火焰刀》內力加盛,煙柱無法再向前行。

鳩摩智以一敵五,毫不見怯,點了點頭,說道︰「大理《一陽指》,果然名不虛傳。」

只听得他身前「嗤嗤」聲響,《火焰刀》威勢大盛,將五人指法上的內力都逼了回去。

本觀、本相、本因、本參感到些許壓力,齊齊站起,向前幾步,「嗤嗤」數聲,手指上的內力又自攻去,隨著幾人的相斗,只見碧煙飄動繚繞,左來右去,回旋飛舞。

雙方中間這一處空地之上,內力交織,勁風無聲無息,其凶險和厲害之處,更勝于手中真有兵刃,若有血肉之軀進入,絕對會遭斷首破月復之危。

雙方內力激蕩,你來我往,斗了數十回合,枯榮五僧雖然聯手,卻也沒有佔到絲毫上風,鳩摩智一人對戰五大高手,要長久穩住這五道碧煙,亦要耗損頗多內力,自也不敢掉以輕心,凝神聚意對待。

值此雙方都無暇他顧之時,一個身影突地從數丈外的房梁之後急射而出,身影著灰褐色衣衫,與牟尼堂內松木顏色相近,臉蒙布巾遮面,看不到樣貌。

這突然出現的神秘人,如閃電一般迅疾,身後掠出道道虛影,瞬間跨過數丈距離,閃現至枯榮身前,不待枯榮反應,已是從他身前抄起六個卷軸,然後腳下一動,已是迅速朝鳩摩智奔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變化之快,牟尼堂內的六人均是措手不及。

只听枯榮大喝一聲︰「他搶去了劍經,不要讓他離開。」

鳩摩智與天龍寺眾僧當即停止交手,便要去阻這神秘人,豈料他速度實在太快,腳下步法亦是神鬼莫測,眨眼間已是閃到鳩摩智身旁,身體微微一側,右手虛空一撈,猶如水中撈月一般,鳩摩智面前箱中的三本書冊便自飛起,落入到了他的手里。

眼見神秘人就要離去,本觀、本相、本因、本參四僧皆是虛空點指,「嗤嗤」四聲急響,四道指力分襲神秘人四處,鳩摩智間不容發之際,也以《火焰刀》向他擊出一掌。

面對身側和身後猝然攻至的凌厲招式,神秘人將右手中的書冊交至左手,身形閃得幾閃,避開了四道《一陽指》的內勁,同時右手揮掌,與鳩摩智的《火焰刀》相對。

只听得「砰」的一聲巨響,鳩摩智這蘊含極強內勁,勢大威重的一掌,卻是沒有奏功傷得神秘人,他反而借著這一掌的反震之力,更快地向牟尼堂大門射去,瞬間出了牟尼堂。

牟尼堂內的六人只听得哈哈一聲長笑,一道粗豪的聲音傳來︰「多謝明王相助,四樣神功,區區不才,就笑納了。」

鳩摩智此時哪還不知,自己竟是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素以智計自負,沒想到竟被別人算計,栽了大跟斗,不由憤極怒喝道︰「大膽賊人,竟敢算計本座,哪里逃!」

說著迅速搶門而出,縱身向神秘人追去。

本觀、本相、本因、本參四僧也沒有耽擱,齊齊追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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