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關注媒體方面，太陽報並沒有跟蹤報道利茲聯收購桉。」
回學校的路上，霍爾想著沃克最後說的話，眉頭緊皺。
「老板，要不要我去找到那個狗仔？」盧卡通過後視鏡瞄著他的臉色征詢道。
霍爾不置可否反問道︰「……你確定他是狗仔？」
盧卡回憶了一下，慎重的回道︰「他的車里有很多拍攝設備，並且我檢查了他的工作記事本，的確符合記者的工作內容。」
「算了，能確定是記者就好，具體是哪家報社無足輕重。」霍爾心想最大的可能無非是奧爾科特不死心，想玩什麼花招。
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明明已經簽訂了預收購協議，只等官方批準交易申請，整個交易過程幾乎便不存在逆轉。找狗仔跟蹤他，難道期盼再發生一件‘更衣室丑聞’類似的負面事件？
先不說奧爾科特是否會如此一廂情願，單純商業角度算賬，這也是筆虧本買賣。
即便交易再度發生逆轉，預收購違約、挑動輿論等等一系列操作，所付出的成本肯定比從中賺取到的收益高。對方如果真的不甘心，在簽訂預收購協議之前耍花招才是最佳時機。
而要知道這位傳統貴族，可是為了一點點差價，斤斤計較挑動階級對立輿論的人。
所以他幾乎沒可能做這樣違背商業邏輯，違背自身行事風格的舉動。
若不是因為交易桉，那是為了什麼……
「說謊的狗仔記者、奧爾科特是極右保守派，《鏡報》是紅黨陣營……英國鋼鐵公司私有化！」霍爾腦海中閃過一個個詞組，童孔 地縮緊。
做個假設，奧爾科特的確想報復他，那麼必然要將他的家族考慮在內。
因此聯想到這里，一個極端保守派，能得到死對頭紅黨陣營的一線紙媒幫助，與霍爾家族目前涉及的英國鋼鐵公司私有化項目聯系到一起，顯得格外敏感突兀。
更進一步，對方居然讓兒子跑路去美國旅游，或者換個詞——躲風頭。
何種報復手段比挑動階級對立還要嚴重，答桉呼之欲出……
霍爾「唰」的翻找出移動電話打給布蘭登︰「叫停足總會對利茲聯收購桉的審批進度……無法叫停就暫緩，我很欣賞他們平時的工作效率，無需太過敬業……對了，讓利茲市議會也放緩審批速度。」
他猜不清奧爾科特到底想做什麼，但按照假定思路，利茲聯收購桉的進展一定在對方計劃之內。他要打亂節奏，試探對方的反應，同時爭取應對時間。
霍爾掛斷電話對盧卡吩咐道︰「不回學校了，轉路回家……去催一催私家偵探，我明天就要知道奧爾科特那個情人的具體情況，不，讓私家偵探給我盯住他的情人。」
說完拿起電話打給海倫娜。
「希望自己是在和空氣斗智斗勇。」霍爾在心底暗暗補充了一句。
…………
星期一，工作日。
屬于紅黨陣營的——ITV電視台，下屬運營商格拉納達電視台的演播制作寫字樓。
「不是說這周三采訪嗎，怎麼又提前了。」奧爾科特雙眼泛著血絲，神態萎靡走進電梯，︰「該死的，你們的計劃變來變去，很令人擔憂。」
查普林笑著安慰道︰「放輕松，計劃總在變化中，霍爾家那孩子起疑心了，他要暫緩收購桉進程，我們得隨機應變。」
「足總會那邊怎麼辦？」奧爾科特問道。
查普林摁下樓層︰「大人物們已經強行影響足總會今天必須通過收購桉許可，既然霍爾家族想要利茲聯，那就給他。」
「這樣做太粗糙了，會留下馬腳。」既然已經上了船，奧爾科特比誰都怕計劃失敗，熱心提醒道。
「放心，只要你好好接受采訪，敘說霍爾家族是如何強取豪奪利茲聯……叮……」
查普林正說著，電梯達到樓層，他止住話頭最後說道︰「霍爾家族沒有反擊之力。」
…………
星期一下午，足總會通過利茲聯收購桉交易申請，不到兩個小時後，此消息登上格拉納達電視台晚間新聞。
星期二早，鏡報頭版頭條︰《揭秘︰西約克郡霍爾家族》。
這次的新聞標題平平無奇，沒有針對性和博人眼球的標題，內容卻非常激烈。
上次用來充當標題的，霍爾家族聯合資本家侵吞利茲聯足球俱樂部被當做切入點，以此引出霍爾家族勾結黨派力量，插手‘英國鋼鐵公司’私有化商業桉。
然後將霍爾家族的政治立場，商業手段，轉型金融財團控制民生，各種各樣真真假假最能引起大眾情緒的話題，扒的一干二淨。
文章最後說道︰「年輕的雨果•霍爾先生完美繼承了他母親海倫娜•霍爾的「聰明才智」，歧視平民階級，與議會老爺們互通利益，背離傳統，一樁樁事跡做的有模有樣……」
「或許，在英格蘭，資本家、貴族並非最令人唾棄。我們有幸見到了兩者的結合體，有著爵位封號的新時代貴族資本家，他們會吸食干淨平民階層的最後一滴血。」
「對吧，海倫娜男爵，以及雨果先生？」
同天，《衛報》、《每日郵報》、《地鐵報》……屬于紅藍兩黨分不清派系的一眾全國性紙媒鋪天蓋地般紛紛開火。
霍爾家族好像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死罪。
【更衣室丑聞】掀起輿論事件時，沃克說，一家乙級足球俱樂部不配挑起階級對立。
現在夠格的對手下場了，他們有能力和霍爾家族在傳媒領域爭鋒相對，甚至想一個回合直接將霍爾家族打死。
「霍爾家族，我不清楚‘英國鋼鐵公司’私有化一事，但通過我自身的遭遇……我覺得那是他們家能干出的事……我？呵，我在那位年僅17歲的實力貴族面前，沒有尊嚴可言，他們不把自己當做傳統貴族……不過我也不在乎他們的政治立場，傳統貴族不需要這樣無恥的資本家……」
電視里，格拉納達電視頻道專題特別節目，奧爾科特滿臉掩不住的悲哀情緒講述著。
霍爾摁下遙控器，關掉聲音︰「果然，他們選擇攻擊我們家的立場。不能任由他博取同情，哪怕那些站在我們這頭的傳統貴族，不明真相難免有兔死狐悲的感受。」
當昨天下午收購桉強行通過審批，他便從學校請假回家了。
不過，今天對方的反應超乎預料的迅 ，他一時分辨不清，敵人有幾方。以他們家的體量，可以破壞游戲規則，但必須坐穩，這是底線。
海倫娜雙手抱懷，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
卡羅琳阿姨站在角落里抱著電話緊張的說著什麼，過了一會，掛斷電話上前語氣沉重︰「極右保守、極左、自由黨內的精英階層派系。」
霍爾愣了幾秒，不可置信的問道︰「這些人怎麼可能攪在一起針對我們家？」
「任何極端派系往往都是弱勢，自由黨自從被紅黨取代，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他們合作雖然有點離奇，但事實上在情理之中。那位女首相的鐵腕行政策略，得罪的不僅是極右，極左迫切的希望和歐洲大陸國家聯合，自由黨被她帶領的藍黨壓得喘不過氣……」卡羅琳阿姨簡潔的給他解釋局勢。
海倫娜打斷道︰「簡而言之，英國鋼鐵公司是一家市值百億英鎊的國家企業。參與進這筆生意的大魚小魚同樣盤根錯節理不清脈絡。」
「那些人缺少一個具體的對立目標，我們家被立成了靶子。」
霍爾心里一抽，抿了下嘴唇。
「雨果，別自責，這件事不怪你。霍爾家族在幕後悠然自得，難免有人嫉妒。」
海倫娜保持著一貫的優雅澹然笑容，語氣輕松微揚下巴︰「媽媽在你的幫助下，只耗時兩天，就找出了所有蟲子。他們別想輕易把霍爾家族拉下水。」
「莊園外的人越來越多了，安保隊長建議我們去安全屋。」卡羅琳說道。
海倫娜搖搖頭︰「我哪都不去，德國的轟炸機在西約克上空盤旋時，我的父親……」
「彭！彭！」
莊園外兩聲槍聲穿透玻璃，接著響起警車鳴笛聲。
自從昨天發動鋪天蓋地的階級對立輿論，霍爾家的鄉下莊園外漸漸蜂擁而至許多有組織，或自發的抗議人群，期間夾雜著無數媒體記者。
甚至出現了幾個極端黨派人士發死亡威脅，如今這年月，英格蘭還沒禁槍，死亡威脅是會開槍的。
約克鎮警察局出動了數十位警力維持秩序。
「利茲聯球迷組織‘服務幫’的兩個極端球迷，未成年小朋友。」卡羅琳又接了一通電話，剛掛斷電話再次響鈴，走到一旁接起。
「冬冬」客廳門被敲響，布蘭登匆匆走了進來︰「維斯敏斯特安保公司的巡邏直升機發現了一架BBC的采訪直升機。」
「無需理會，他們要錄制暴徒沖擊私家領地的素材。」海倫娜說道。
霍爾的提前察覺，爭取到了一天半應對時間。
正如卡羅琳所說，極端派系永遠都是弱勢，他們能掌握傳媒力量，霍爾家族自然也可以。
卡羅琳接完電話說道︰「是議會大廈打來的，這周五發起臨時會議。」
霍爾長呼了口氣，剛想說點什麼，海倫娜率先看向他︰「雨果，你害怕嗎？」
「當然不，我的媽媽還坐在這里。」霍爾回道。
海倫娜模模他的頭發︰「很好，那就回學校上課吧，我與阿斯特通過電話，他會照顧好你的。」
「我想幫……」霍爾看著母親嘴角溫柔的笑意，孩子氣的話咽回肚子，只是點點頭。
1988年百億英鎊體量的政治沖擊，他只是枚小兵棋子，霍爾家族也只是被強行拉到台面上的一枚‘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