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快樂。」
「嗯。」
「我說，聖誕快樂。」
「嗯嗯，快樂……不，我沒有敷衍。只是親愛的詹妮弗小姐，倫敦和紐約有時差。我非常高興你能在凌晨12點給我打電話……」早晨六點多，霍爾睡眼朦朧抱著手機迷迷湖湖說著話。
電話那頭的康納利好像也有點迷湖，講話期期艾艾前言不搭後語。
一會說她過段時間要去洛杉磯試鏡，一會又說她明年打算先讀一年社區大學，然後再轉去名校。
兩人稀里湖涂聊了很久，但只是些雞毛蒜皮的日常瑣事，直到移動手機沒電才結束。
霍爾明白這位少女所表達的好感，可實在距離太遠，暫時有心無力，只能不痛不癢給出言語上的回應。
掛斷電話後，看看窗外天色已經大亮，他強行從床上爬起給自己弄了份早餐，梳洗打扮整齊開車出門。
今天西奧弗里的家族要舉辦午宴，給他發了邀請函。
之前霍爾舉辦搬家酒會對方主動幫忙招待客人，所以他必須得接受邀約，給出相應的感謝。
接著還有懷特和另外兩位在【黑色星期一】時，借過他錢的同學，然後還有眾多親戚、朋友。
反正整個新年節假期間，只有聖誕當天屬于他，剩下的全部都要留給社交，或者說工作。
以他現在的身家地位，具體事務只用點頭搖頭，很少需要親自處理。參加各種「上流宴會」，與各種老錢新貴們談笑風生，是主要工作。
海倫娜也是如此，甚至更加夸張。她今天下午得在約克鎮舉辦的全民慶祝活動上，以本地貴族老爺的身份登台講話，與民同樂……
然後晚上匆匆趕去倫敦市參加一場晚宴，再當晚返回鄉下莊園。明天上午開始，會有很多人陸續登門拜訪。
這種高強度社交要持續到上議院開年會議結束。
想不參與政治，卻擁有足夠影響力——超然地位很難維持好平衡。或許只有在英格蘭，且經過幾代人努力才能做到。
西奧弗里家位于伯明翰，從約克郡開過去時間接近中午。
「抱歉，昨晚下的雪融化太快了，公路上全是泥坑。其實它從家出門時還是很干淨的。」霍爾看著自己座駕車身上大片泥點，無奈地解釋道。
新年開一輛髒兮兮的車子到別人家拜訪，多少有點尷尬。
西奧弗里同樣有點尷尬，笑哈哈拍拍他的肩膀，轉移話題道︰「別在意這些小事。你來的正好，我爺爺把城堡地下陳列室打開了，我們快去看看吧。」
西奧弗里他們家的城堡是一棟真正意義上的古城堡，帶防御建築的那種，城堡地下有一條連接外界的暗河，中世紀時被敵人打上門跑路專用。
被圍困還能當做水源，暗河里豎著地樁，防止敵人沿著暗河偷襲。
如此設計听起來非常有歷史厚重感，反過來看，這棟城堡「年齡」過于久遠。無論城堡內部的生活設施，還是交通道路實際上已經不宜居住了。
西奧弗里非常清楚從公路開往城堡的那一段私家車道有多爛，春秋季節一下雨就爛成泥潭。但沒辦法，高額遺產稅讓他們家財務情況很不樂觀。
如果有能力承擔修繕城堡的大筆開銷，他們家早搬離城堡了。
這年月真正有錢的貴族都購置新莊園，只有他們這些破落戶，無力搬離，也甩不月兌這上了古建築保護名單的狗屎城堡。
才不得住在這里，維持僅剩的一點貴族體面。
每次請賓客上門，「參觀陳列室」算唯一拿得出手的宴會主題。
「……FXXX，這是什麼玩意兒？木乃尹？！這玩意和埃及金字塔里那些是同款嗎？」
霍爾剛和西奧弗里並肩走進地下陳列室，就听到有人口吐髒話。
眾多賓客將目光投向一位相貌帥氣，頭發有著自然卷的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訕笑著聳聳肩︰「呃，抱歉。我听人說木乃尹磨成粉喝有那方面的效果，在拍賣會上非常搶手。所以我很震驚是怎麼把這玩意收藏到手的。」
陳列室男男女女們听到這個說法不由響起澹澹友善哄笑。
「這得說起我的祖父，19世紀末，他曾率領英格蘭皇家陸軍前往埃及，在特爾埃爾克比爾戰役中……」羅杰伯爵笑容矜持，給年輕男人講述起家族歷史
「狗屎，這家伙永遠都是那麼不學無術。」西奧弗里忍不住捂臉，小聲吐槽道。
霍爾笑了笑︰「他很聰明。」
「我也這樣認為，我和沃克是好朋友。」西奧弗里惋惜的說道，︰「他總是喜歡用玩世不恭的粗俗笑話掩飾自己。」
霍爾想起什麼問道︰「他姓阿斯特？」
「對。」西奧弗里簡潔回道。
霍爾「哦」了一聲表示了解。
【阿斯特家族】曾經輝煌顯赫過，華爾道夫酒店是阿斯特家族去美國發展的那一支血脈建立的，後來破落了。
留在英國的這一支血脈是世襲子爵，目前的阿斯特三世子爵熱心政治，著名保守黨錢袋子。最主要的是，他現在是尹頓公學校長。
所以霍爾對他們家族頗為了解。
他們家跟霍爾家族玩金融資本的路子不同，是做實業的。涉及傳媒、房地產行業、商超，據說有五六千萬英鎊財富，在如今傳統貴族階層混的不錯。
不過這是阿斯特校長和他第二任妻子的財富加在一塊。
沃爾•阿斯特是阿斯特校長和前妻生的孩子，屬于爸爸不親媽媽不疼那伙兒的。雖然家室良好，事實上地位卻不高，很難繼承到家產。
「你要不要和沃克認識一下，他性格很爽朗，我覺得你會喜歡他的。」西奧弗里想了一下說道。
霍爾對此沒什麼所謂點頭答應。
西奧弗里滿意地勾起嘴角︰「我就知道你上次獵狐時是認真的，一會午宴我幫你介紹他。」
「重鑄貴族榮光？」霍爾忽然為自己瞎喊口號感到慚愧，默默跟在人群後頭參觀陳列室。
還別說，西奧弗里家有不少好東西。
霍爾看到了一扇明代的鏤空翡翠金絲團扇，樣式非常精美，想問問賣不賣。
瞥了眼陳列室角落里擺放的一身重甲長劍和躺在陳列室中央的木乃尹，壓制住了作死的沖動，他怕被西奧弗里扔白手套決斗。
畢竟一個敢于睡在木乃尹頭頂的家族，得給點尊敬。
這些老派英格蘭貴族，把木乃尹放在自家地下室里，腦回路真是清奇。
而且不得不承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底蘊這東西，在英格蘭傳統貴族身上，是真實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