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年的二月初，華國人迎接著農歷新年，泰國首都的街頭巷尾，許多人卻難掩興奮。
下個月，亞歐首腦會議就將在泰國召開。
此時此刻，泰國股市從去年七月來，就一直在上漲。到了這個時間點，已經要準備收復失地了。
就在去年，國家的人均收入超過了2500美元，進入了中等收入國家的行列。
這個國家，從12年前就一直處于高速發展之中。股市有漲有跌，但想著下個月會召開的會議，行情的預期自然是往上走的。
「下一步就是發達國家了！現在最有價值的是什麼？不是存銀行啦，笨蛋！」
看著已經連續上漲數月的股票，有人在「能人」的勸說中態度動搖著。
他們躍躍欲試的心里，完全沒有這可能是未來二十年里最高點的考慮。
但他們不太清楚的是，在另外一個市場，現在的泰國正處于一陣緊張中。
「十年來的最低點，閣下！」
12年多以前開始，泰銖錨定了美元。在隨後美元的貶值周期里，泰銖隨之貶值，出口競爭力大幅增加。
但是，從去年開始，美元進入了加息周期，泰銖卻守不住錨定的匯率了。
因為想要靠對外出口賺錢，貨幣貶值是有利的。但錨定了美元，人家在升值，你跟不跟？
跟了，對外出口賺不到錢。不跟，各種金融預期都落空。
他們也不傻，當然得看到口袋里安穩的錢。
貶值！
現在，泰銖匯率到達了十年以來的最低點。
錨定個毛，鉚不住了。
但問題是，泰銖不值錢了，拋售潮也來了。
比想象中的，狂 太多。
「不用著急，20億美元，夠了吧？」
有人賣，那無非就掏錢買罷了。只要交易能成功，這個匯率水平就能穩住。
但看著故作輕松的財長，所有的人都放心不下來。
此時此刻，外債已經高達近千億美元，佔到整個國家GDP的50%。其中，短期的外債，有超過60%。
雖然統計數字還未公布，但去年的GDP增速，一口氣降低了將近3%。
去年中旬的統計，不良資產率已經超過35%。
逆差、貶值、股市開始下行、匯市遭遇做空。
20億美元，真的夠嗎？
……
「宋總，新年快樂。」
施宥鳴給宋陽打電話了，寒暄兩句就轉入正題︰「年過得不踏實。泰國那邊，跡象已經有了。」
「現在信了？」
施宥鳴又能說什麼︰「這一批試探，大概只佔了不到總資金量的十分之一。但是，他們一口氣釋放了2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
「咱們還沒動嗎？」
「……當然，說是夏天嘛。」施宥鳴感慨不已，「宋總，要是按你分析的這種思路，香島這邊，也是可以先買一波漲，然後套現轉場的，來得及。」
「沒必要。」宋陽澹澹地說道，「咱們何必去賺普通人的血汗錢。」
「……但是有人會做。」
「那是他們的事。何況，布局本來就需要時間差，有得必有失吧。」電話里宋陽輕輕地笑著，「看來，好戲已經開場了。」
「是啊，開場了。」
施宥鳴也過著春節。
但是，20億美元級別的資產，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布局，現在行情終于出現了預期的變動，他如何能放松。
听宋陽打電話，周慧雅好奇地問了一句︰「你還有別的生意？」
這話，如果宋陽是戒心很重的人，她是不應當問的。
但此刻她還是很自然地問了，而宋陽也很自然地回答︰「這應該是最隱秘也最重要的一個戰場。」
周慧雅便不再多問。
戰場。
這個詞不一般。
只見宋陽略微思考之後就打出去電話了︰「段哥，過年後就開董事會吧。聯翔那邊不是提出應該擴產能嗎？咱們把姿態做一做，多考察一下。」
「這麼急？」
「只是考察一下嘛，做什麼樣的決定可以再議。」宋陽略微想了想又說，「國內市場的DVD機，可以考慮稍微晚一點上市，先到歐美日市場投石問路，看看情況。」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隨後才道︰「你得說服我。」
「那盡快見個面吧。」
放假的心態，春節的氣氛，有些人在放松享受，有些人在忙碌準備。
等到正月六八，很多人都開始了工作，有些人預料中的DVD機並沒有開始上市銷售。
仿佛去年吹的只是牛逼，今年賣的還是VCD機。
「你們的DVD還沒樣機啊！別買了授權，機器得明年才上市。」李儒疑惑地問朱少宏，「我可告訴你了，面子我還是要給的。DVD+RW格式的，我授權還是賣三友電子。你們沒辦法達到屯一年的效果。」
朱少宏笑得輕松︰「真金白銀，李總擔心什麼？倒是簽約儀式，李總得給我個準信，能不能出席？」
李儒顯得有些憂郁，都噥著︰「忒壞了！」
萬燕把三友電子的股東之一拉到了自己的簽約儀式上，可能釋放出的信息可太豐富了。
「合作，控股，對萬燕來說是重大的投資事項。」朱少宏還以為他抹不開臉，「李總，于情于理，你得出席簽約儀式的。」
李儒咬了咬牙︰「……行吧。但是，說好的錢，得先到！」
「只要登記一完成，立刻全部到！」朱少宏立刻回答。
李儒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心頭樂開了花。
春芽投資這邊，算是「無條件」退出了，而萬燕則以一個「配得上身份」的價錢投資控股了三友文化，李儒大賺一筆。
當然……這還是得像宋陽那小子說的一樣，這家公司最終能回得來，萬燕能夠易主。
那個復雜的游戲，李儒理解得不是很透徹。
但至少從眼前來看，萬燕給的價格，很有「誠意」。
不論是出于「收編」李儒的考慮，還是因為控股三友文化對于他們講故事抬高股價很有利。
事實上，朱少宏和顧頌已經留意到了三友電子過完年就開始考察選址開辦新廠的消息。
去年底的活動，魅影VCD著實出了不少貨。
好在過完年後，那個DVD機沒有真的鋪貨銷售。
是工藝的問題，還是其他原因？
萬燕並不知曉，但不妨礙他們繼續自己的節奏。
當然又多了一樁心事︰當初三友電子拿出來的DVD樣機，到底是樣子貨還是真品？
……
宋陽也到了戴家拜個年。
戴星不在，戴漢在。
當然也包括戴燦。
「……你是說，第一批機器，只做出口？」
「試試水。」宋陽點著頭，「我們一起合作的索尼、飛利浦，也只不過是把率先發布的機會讓給了我們。1月初，國內辦著展銷會，國外參加了消費電子展，反饋還是不錯的。但是，面對索尼和飛利浦的品牌，我們在國外能賣得怎麼樣，就得靠當地的渠道了。」
這一年的CES，是在一月初舉辦的。
頭一年是DVD光盤，這一年出現了DVD樣機。
媒體報道賺了一波眼球，但真要在市場上獲得認可，並不容易。
MEING是什麼品牌？听都沒听過。
但SONY和PHILIPS，那卻是耳熟能詳。
「……我合作的，也都是貿易公司。」戴漢感到有點為難，「他們可不是賣這些產品的渠道。」
宋陽搖著頭︰「沒關系。之前在東南亞市場買我們VCD的，順理成章可以賣DVD。而發達國家的市場，漢哥你告訴我對方的聯系方式，我安排人去談。」
說罷看著姚佩華︰「在歐美打響魅影DVD的品牌，有沒有挑戰性？」
姚佩華像是找到了獨一無二的樂趣，笑著挑了挑眉︰「那得你多出點力，我不懂國外。」
「交給我就是。」宋陽對她眨了眨眼，然後正色對戴漢說道，「放心吧，我會給對方絕對心動的方案。這可是讓他們發財的點子，沒人會拒絕的。」
「……你先跟我說說？」
宋陽點著頭︰「這要從我那家新科商貿說起……」
說來不新鮮。
華國有目前在品質和成本之間最平衡的產能，消費電子產品，華國聲勢無二。
盡管很多都是代工的國外品牌。
而此刻是1997，在美國那邊，正是互聯網的第一個泡沫剛被吹起的時候。
互聯網技術加上傳統行業，會有多大的想象空間？
此時此刻的人，是亂想的。
但宋陽可以利用這種亂想，去「幫助」某些人制造概念。
一個網站，加上像電器城這樣的概念，再加上配套的送貨服務和「內容」服務，就足以包裝起一個項目。
然後就是借助資本的力量進行的擴張。
甭管將來會不會一地狼藉，但在此刻開始的兩三年內，是有好日子過的。
宋陽只需要一點︰借這個勢，讓魅影DVD先盡可能多地提高競爭力。
于是接下來聊的內容，戴漢和姚佩華就都听不懂了。
戴漢感覺天方夜譚︰「怎麼可能？就這樣一個概念，就能讓美國那邊的合作伙伴在短短兩三年里憑此發展到上市的程度？」
「不信的話，留心觀察一下吧。」宋陽澹定異常，「漢哥，反正對你來說沒虧的。你只需要告訴我一個還不錯的合作伙伴，剩下的，交給我。」
「那美國那邊的廣告要怎麼做？」
宋陽看著眼里有莫名色彩的姚佩華，只是笑道︰「我們不用管他們當地的推廣，只是完成廣告物料的策劃和制作。MEING這個面向國外市場的品牌名，要樹立的就是個性、先鋒、自我的概念。好吧，說簡單點，我會‘寫’歌。這回，會讓歐美樂壇記住一個名字的，來自華國的Song Jesus.」
戴燦不是草包，他呆了︰「J……Jesus？」
宋陽擠眉弄眼︰「這名字怎麼樣？」
「……太狂了吧？」
「你不懂，外國老喜歡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