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後來打仗是所謂體系化優勢一樣,現在魅影VCD和萬燕VCD的競爭,同樣不單單只是產品本身。
價格只是其中一個維度而已。
打價格戰,就是拼血條。
頌樂的資本固然充足,但在低利潤率下,是輸血贏市場份額的招術。
而背靠春芽投資的三友電子卻不同。
標王波道帶來的收益是會超出一般人想象的,在早期盜版光盤還不算泛濫的時期,三友文化的光盤也能有一波機會。
此外,隨著BP機的普及,凱奇通信「印著錢」,春芽投資一樣有分紅。
所以春芽投資這邊,是已經實現造血的狀態。
頌樂投資的領域,目前可只是VCD產業。
而這個產業,3999的價格怎麼可能讓市場真正成熟?
2000以下的價位,才是VCD機真正走進千家萬戶的時機。
宋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對于參加三友電子經銷商大會的經銷商來說,這事可無異于晴天霹靂。
身在時代中,他們一下子不安起來。
原本,有新功能、價格又便宜得多的魅影VCD可能是個大機會。
現在,萬燕VCD也有糾錯功能了,價格還更便宜,這讓不少人都遲疑起來。
萬燕的發布會是在10號舉行的,行業里一下就聞到了關于VCD機的腥風血雨。
三友電子還以顏色的,似乎只是他們的代言人周慧雅在內地的宣傳。
在粵州、滬海、燕京幾個大城市都開了場小型的歌友會,上了兩次電台節目,這不頂用啊。
消費者還是認價格的。
聯賽結束後,李平度過了一個完整的賽季,時間也多了些。
听聞如今的局面,他只懂得豪氣地說︰「拼價格就拼價格啊,我來補貼!」
從香島回來的段平搖著頭︰「我認可宋陽的觀點。沒必要,壓住他們供不應求的話,我們的產能還跟不上。灣積電的芯片流片效果,王教授那邊檢測過了,沒問題。就算跟現在芯片一樣的貨,第一批也得等到2月份才交過來。」
說罷笑著拿出合同︰「這筆錢,不如投入進來聯合開發。雙光盤的機芯,和索尼合作。飛利浦的機芯質量現在是更好的,索尼也在爭。新產品,是一種競爭方式。我們簽好的協議里,研發成功之後的第一年,獨家供應給我們。第二年到第三年,我們優先供貨。」
這是段平跑了近兩個月的結果。
「那訂貨會正好可以用這件事篩選出真正對我們有信心的經銷商。」宋陽看著協議說道,「王教授那邊,改進型的芯片也在設計當中,快的話,希望明年3月份就能流片。這樣,我們可能在明年的夏季,就可以研發真正的新一代產品。這筆錢,不如投入到擴大產能上。」
「值得注意的是斯高柏。」段平提醒道,「有點奇怪。我們雖然拿到授權了,不用再跟他們談供應,但還是按照之前一樣的策略,假裝流片不順利問了問他們。孫總那邊的語氣很強硬,說現在不管是誰,包括之前已經下訂單的,全部都要求了先交全款再安排生產。」
「這麼硬氣?」宋陽挺意外,「這不利于他們幫助VCD市場規模,賺更多的錢啊。」
你讓廠商把資金壓力都放在了零配件上,那開拓市場的力度不就變小了?
「我在香島听到了一個傳聞。」段平介紹著,「香島的代理商,是只做小客戶的。本來,從他們手上拿貨的廠商就越來越多。所以,他們跟斯高柏那邊的續約也很關鍵。但這回,他們通過關系問到的情況是,斯高柏好像在談被收購。」
「被收購?」宋陽驚了,「斯高柏現在是唯一的供應商,孫燕願意被收購?」
「如果錢給得多,有什麼不願意?」李儒倒是說了一句,「看樣子,這個老板是真想賣啊。不然的話,已經簽下的訂單干嘛都催著交全款?利潤算好先分了,到時候還能把公司賣個好價錢。」
「……我問問!」宋陽覺得這事不簡單,「要是換了新東家,咱們這授權協議必須得作數,咱們有正當去問的理由!」
一個跨過電話打過去,孫燕顯然是被吵醒的。
對宋陽直接問出來的問題,孫燕說道︰「宋總,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放心吧,協議是公司簽的,怎麼可能被撕毀?」
「……孫總,這事難道是真的?」宋陽心想那可不一定,「孫總這樣決定的原因,我就不多問了。我只想知道,買方是誰?」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隨後孫燕嘆了一口氣︰「宋總,我這也是迫不得己。」
宋陽再度驚訝。
隨後,他的表情更加嚴峻起來︰「孫總,難道是與我們參加了mpeg組織的會議,又拿到了你們的授權生產協議有關?如果是這樣,那我們怎麼放心協議不會被撕毀?」
涉及到的是未來關于mpeg2標準和專利池的大利益,如果真是那些其他專利方的巨頭出手,孫燕一個剛剛有崛起之勢的華裔在美國還真不一定扛得住壓力。
宋陽反倒沒有懷疑顧家,他們在國內如何是一碼子事,在美國是完全另一碼子事。
孫燕卻很肯定地對他說︰「跟那個沒關系。來跟我談的,不是那些大公司。」
「有可能只是個殼啊。」宋陽卻不敢輕信,「孫總,涉及到我們公司的生死,你既然已經決定賣了,一定要對我說實話!」
「你有正式協議在手上,你怕什麼?」孫燕有點無奈,「錢,公司都收到了。如果接手的人撕毀協議,打官司你也穩贏啊。再說了,他們就算不認,你還不是一樣生產,一樣賣貨?圖紙你都拿到了,怕什麼?」
「……那也是麻煩啊!」宋陽堅持問這些。
實在有點吊詭,斯高柏不是本來發展得好好的嗎?怎麼就突然要迫于壓力被賣掉了。
這個電話打了不短的時間,孫燕最後還是把實情說了出來。
掛完電話的宋陽一陣無語。
「……我萬萬沒想到,還是因為那個顧樂。」宋陽的眼神都有點恍忽,「那小子居然也不完全是紈褲。」
「什麼情況?」李儒頓時瞪眼了,「顧家有這麼大本事,連美國的事都管得了?」
宋陽搖著頭︰「不是顧家,就是顧樂自己。孫燕是知道顧家的,現在他已經決定賣掉公司了,之前有些事也跟我說了。楊自榮之前拿顧家的人脈引誘過他進一步將萬燕作為主要客戶,讓他透露了跟我們的合作。當然,孫燕耍了個滑頭,只是保證沒有再賣芯片給我們,沒有說授權生產的事。」
「那顧樂自己是怎麼回事?」
宋陽有點古怪地說︰「他不是在美國讀大學嗎?他那個學校,很厲害的。同學里,當然也有一些身份很不一般的人。這回,算是幾個二代們一起‘創業’吧。有當地議員爸爸的朋友們幫忙給壓力,再加上斯高柏在mpeg解碼芯片這一塊目前全球唯一供應商的地位,錢給得差不多了,孫燕才決定見好就收。反正,他本來也只準備撈一筆就走人,沒想著mpeg2解碼芯片的事。」
這也是因為孫燕沒想到將來VCD機的出貨總量是億的規模,要不然如今的區區7000萬美元,他怎麼可能出售?
這個數目,說明他自己對斯高柏這解碼芯片的總出貨量評估,也就是1000萬片左右。
畢竟去年和今年加在一起,其實還沒有突破50萬片,只不過明年的訂貨量 增了一些。
一片賺個10多美元,已經賺到了部分,又有當地的壓力,就當做破財免災,同時結交一些當地真正的豪族了。
「他大爺的,明知道顧家跟我們三友電子不對付,還跟你說不會撕毀授權協議?」
「……這回算是誤打誤撞了,還好先拿到了圖紙。」宋陽有點唏噓,「沒想到那個顧樂還懂得玩這一手,聯絡了幾個同學一起搞這件事。不用說,他就是打算拿下斯高柏之後徹底不給我們供貨。」
「顧家指點的吧?」段平皺著眉,「雖然圖紙已經有了,但後面可能確實是個麻煩。」
「所以孫燕後來說反正打官司我們也站得住腳,而且也已經拿到圖紙了。」宋陽雖然這麼說,心情卻並不放松,「得盡快拿出我們自己的芯片設計,不再受這個授權協議的約束。」
要是美國當地的豪族施壓,雖然現在還完全不是二十多年後的那種情況,鬼知道灣積電的代工會不會受影響?
現在,灣積電的制程工藝還完全算不上前列,但這種時期,反而更容易為了小市場穩住大市場。
而一旦出現跨過的知識產權糾紛,宋陽也不寄希望于會得到國內多大的支持。
此時此刻,顧風和顧頌也對顧樂的這通操作大為驚奇,在電話里頗為稱贊了他幾句。
顧樂在電話中洋洋得意︰「已經談好了。這回,不用再額外給我錢。我們幾個同學一起拿出來的錢,只有很少一部分,絕大多數的錢都是通過一個資產管理公司那邊借過來的,利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阿樂,行啊,沒有白深造。」顧頌夸贊道,「你要不盡快拿下算了,那個孫燕現在還想提前把貨款收齊分紅走人呢。要是提早拿下來,這部分分紅就不歸他了。」
「還有這事?」顧樂頓時像是自己損失了錢,「那我趕緊跟他們說!」
掛斷電話,顧頌大為欣慰又暢快地說道︰「阿樂長進了啊!」
顧風也笑著點頭。
這是懂得利用有價值的人脈資源了。
而且,頌樂之前參與萬燕的事,他雖然沒插手,但也算是關注過陶炳和楊自榮的匯報,知道一些關鍵的信息。
斯高柏是現在唯一的芯片供應商,拿下這家公司,對他的那些同學朋友來說,確實是躺著賺錢。
何況本錢還不用自己出多少呢?
在萬燕的新動作下,三友電子的經銷商大會開得無甚亮點。
有人退縮,有人堅定,但三友電子的魅影VCD畢竟是開始往各地發貨,準備上市銷售了。
與之相比,萬燕在月底的訂貨會卻火爆無比。
這個時間,宋陽來到了粵省。
此行兩件事。
先去太陽神,再去香島。
宋陽帶了兩盒磁帶和一份方案,走進了懷新漢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