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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病榻衷言

州署衙門里,身為知州的馬知節此刻卻是姿態甚恭,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身份地位,而是面前之人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一旁的幕僚也靜靜侯在一旁沒有言語,老人就靜靜地坐在哪里,品著茶茗。

老人正是李若谷如今正坐在州署之內,太宗時期他便是朝中官員,馬知節那時還尚是恣意任性的少年。

品著清香撲鼻的味道,李若谷緩緩開口道︰「竟沒想到在西北之地也能品嘗到小龍團,此茶值千金啊!」

馬知節也是神情放松,笑著說︰「我這也是借花獻佛,若不是楊秉送予我只怕今日沒有好茶招待!」

當初楊秉送來之時也僅僅只有二兩,這小龍團乃是貢茶,當初的他可是備受恩寵,這小龍團正是那時皇帝所賜。

只是楊秉並非是好茶之人,于是才將茶葉當作人情相送了。

李若谷微微感懷著︰「茶是好茶,可卻窮奢極欲!」

對于這茶葉的感情倒是十分矛盾,他在朝中向來與迎奉上意的蕭欽言不對付,最為關鍵的乃是蕭欽言是後黨,將來太子即位恐怕蕭欽言一派也會成為皇後的助力。

當初小龍團正是蕭欽言任福建轉運使的時候,精心監造的御茶,這小龍團自此就成了茶葉中的陽春白雪。

鄭客與書吏從馬上下來,鄭客的臉上也是有些局促不安。

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可也要看你能不能接住,他向來安安分分沒有想到進遷的事情,在別人想著花錢賄賂上級往上爬的時候,他只想著能夠安穩度日便好。

書吏在門外止步,看著鄭客一臉的殷切說道︰「鄭兄以後若是發跡了,切莫忘記了我等!」

心里想著這州署的官吏家卷住的都近,回家定要讓渾家要和這鄭家的夫人多多親近親近。

鄭客還未抬頭便作揖行禮,在听到上座的聲音方才挺直了身子,立在一旁有些訥訥不敢言。

因為先入為主的原因,李若谷對于眼前的小吏倒是十分寬容。

嘆道︰「如今河道的官吏少有水利經驗,綏德縣的楊知縣可是在我的面前大力舉薦你!」

「只是你是如何知曉這些的,許多的治水官員都尚且不如你!」

鄭客自然不會接下這等高帽子,若是就這麼應下來不就是在說那些飽讀詩書的官員不如他一介小吏。

他立刻有些惶恐的擺擺首,說道︰「小的年幼之時曾經隨父親一起去過黃河邊,見過百姓因黃河之患而流離失所,所以便刻苦自勵在父親身邊學習治水的經驗!」

一旁的馬知節也在一旁補充道︰「鄭提舉的父親也是治水的官員,不過到了他這一輩也是家道中落,方才在州署做了一名小吏!」

他能夠一步步高升,還是因為馬知節的知人善任結果,否則不經過上下打點怎麼可能有如今的位置。

李若谷頜首說道︰「這淤田之肥乃是高田五倍,下田之十倍,開鑿河道引流灌既,百姓來年定是豐收之年,此乃惠民之舉,老夫定然會將余之見聞上稟官家!」

他在西北之地回到了京中,自然是要將自己的見聞統統以書面的形式寫給官家。

鄭客一下子呆在了原地,官家?對于他這等小吏,這是一個多麼遙遠而又不可及的稱呼。

馬知節輕咳了幾聲,身側的幕僚也是輕聲的提醒道︰「鄭提舉,還不速速謝過李相公!」

鄭客一下子從失神的狀態之中恢復了過來,立刻作揖說道︰「小的失禮了,多謝相公的提攜!」

李若谷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不必謝我,為國舉才也是我等的本分!」

鄭客立刻說道︰「此番開鑿河道修建堤壩若是沒有楊知縣,絕對不可能如此的順利!」

這倒是他的心里話,對于鄭客的表現他倒是十分滿意的撫須笑著說︰「若是我如此寫,那時可是要分潤了你的功勞!」

鄭客正色道︰「小的無悔,我做不到昧著良心貪墨下這份功勞,我不過是提出了一些建議,可若是其中沒有楊知縣,這綏德縣的開鑿河道也無法順利完成!」

他的一番應答,甚至馬知節的幕僚都是頗為贊許,果真是大智若愚。

這個時候一些小聰明是不可取的,既然李相公能夠知曉這樣一位小吏,自然是因為楊知縣引薦的結果。

這個時候若是裝傻充愣的搪塞過去,他的印象在李相公的心里便會落下一大截。

要知道德行也是官場上十分重要的一部分,也是考核的一部分。

……

楊秉這些時日里一刻都未曾有過得閑,對于盼兒他的心中是有些愧疚的。

剛剛回了府,使女便喊著︰「娘子,主君回來了!」

使女見到兩人感情甚篤的樣子也是十分羨慕,低聲說著︰「我從未見過主君與娘子紅過臉,這樣的感情真是讓我好生羨慕啊!」

楊秉明白趙盼兒來到了綏德縣,隨在自己的身邊,這座宅子對于她而言就像是一個枷鎖束縛一樣,她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女子,可卻又是一個甘願為了感情拋下一切的人。

她在汴京得知楊秉被外放到了延州,毅然決然沒有任何猶豫的相隨左右。

敢愛敢恨認定了的事情便不會後悔,如今也同樣是一樣。

楊秉深情的看著她,為他撥弄著鬢角的發絲說著︰「這幾年里苦了你了,跟在我身旁多了許多的委屈!」

這幾年他都是忙于公務,兩人無法做到如尋常戀人一樣如膠似漆一樣的陪伴。

趙盼兒臉上露出笑容說︰「你對我的這番情誼,即使前面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隨你一起!」

楊秉頗為心疼的將她攬入了懷中,說著︰「前些時日杜兄遣人來信,道了與三娘的親事,如今佳期將至我們卻不能親身往之真是一件憾事!」

趙盼兒也是微微顰眉,她們三人引章還有三娘,與至親之人沒有什麼區別了,這樣的時刻缺席怎麼不是一件遺憾的事情呢?

她的親事也沒有告知三娘,因為她擔心會因為她的身份而影響了楊秉的仕途,她們都彼此錯過了各自重要的時刻。

不過她向來不將煩憂的事情顯露出來,而是笑著說︰「若是你心疼我,那便下棋多輸我幾次就好!」

兩人的閑趣便是在家中圍棋對弈,趙盼兒在圍棋之上的造詣不淺,可是卻在楊秉的手上少有勝局。

這世上精于棋藝者多是用于算,可這世上單論算力誰又能及他,在他的眼中無非就是以布置、侵凌、用戰、取舍,與自家夫人對弈輸局自然也是有意為之。

楊秉溫聲說道︰「我一輩子都輸給你!」

他知道這是盼兒不想他因此而生出負擔來,楊秉他是自私的,不放心讓趙盼兒一人從延州回到汴京,擔心一路上的安全。

他繼續說道︰「盼兒,你嫁給我不是高攀,是委屈了你,若是我沒有你,這幅擔子無論如何我是無法撐下去的,每日醒來的時候,你靠在我的身上,我就已經十分知足了!」

于他而言枯燥乏味的公務,正是因為身邊有人陪伴,才能如此熬下去。

趙盼兒說著︰「既然結為夫妻,自然是同聲同氣,同心同命我趙盼兒與你一起從沒有後悔過,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趙盼兒動情的撫模著他的面頰,兩人已經有幾日未曾行房了,眼神交觸之下讓氣氛也多了些旖旎。

……

趙恆如今只能躺在臥榻之上,甚至連早朝都無法親臨,朝中沒有他的一雙大手制衡,各個派系早就已經亂作一遭了。

如今政事堂之中,也是因為一件事情議論不出一個結果。

那便是楊秉回京之事,論磨勘也就是三任六考無疑是合格的,可有些人並不想讓楊秉回京,所以自然是不願意應允。

作為宰輔的蕭欽言,這個時候看著這吵鬧的政事堂,說道︰「各位皆是朝中重臣如此不顧體面豈不是讓人發笑,楊秉所犯之事特殊依我看不如升任地方即可不必回京!」

雖然蕭欽言身為宰輔,顯然是沒有什麼太大威嚴的,立刻就有一個身著紫袍的老人站起了身說道︰「蕭欽言,你分明就是在記恨當初楊秉在你宴席之上落了你顏面,身為朝中重臣竟然如此睚眥必報!」

這朝中中樞大臣說起話來,若是爭論可不會與你靜下心講道理,專門戳你痛處,以你私德下手毫不顧忌的。

要知道當初柯政能夠拉著太宗的衣袖讓對方把話听完,對待君王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同僚了。

顯然爭論根本鬧不出結果來,于是有人提議道︰「既然如此議不出來,何不讓官家來定奪!」

剛剛的那位老者立刻說道︰「如今官家身子不適,你我啟能因此事去叨擾!」

每個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懷著不一樣的目的。

奈何楊秉本就是身在漩渦里的人,若只是尋常官員五名京官員的保舉,官職自然不能太低路級的即可,也就能調任到京中。

之所以在此時刻,那是因為許多人在見到了官家身子可能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待年幼的太子即位,那麼後黨執政楊秉想要回朝就不知道是何時了!

天子的寢宮之內,空氣之中彌漫著香氣,香味隱隱而發。

身側的太醫剛剛為這位已經形如枯 的官家診治,他也能感知到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也知道很有可能大限將至,雖然很不情願相信奈何天命不可違,崇道的他信了一輩子的天命之說,唯獨瀕死之時方才知道天命不可違。

太醫也是額頭留著豆大的汗珠,一邊擦拭著汗珠一邊開著藥方。

趙恆氣息有些微弱,問詢道︰「如今我這身子,還有幾日好活!」

這一刻他不再口呼朕,真正的像是一個凡夫俗子對于生命的不舍。

太醫不敢隱瞞,于是說話之時語氣有些顫抖道︰「官家的身子,臣估模著大概還能撐過月余!」

他的身側站著皇後還有太子,趙受益是一個仁善的人,那時候他的性子還有些怯弱,後來隨在老師身邊,方才多了些沉穩氣度。

論治國行政方面他只是中人之姿,趙恆與他說過知人善任方才是作為一個君主最為重要的和看重的能力。

他看著床榻之上的父親,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了淚水道︰「爹爹,你的身子一定能夠好起來的!」

那時候他的幾位皇兄都意外離世,他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立刻成了大宋官家唯一的繼承子嗣。

一下子得來的寵愛,讓他表現的有些受寵若驚,如今早已經沒有了隔閡。

一旁的皇後也是頗為感懷著︰「大王仁孝心腸,不枉費官家的一番教導!」

趙恆在趙受益的身邊並不長,反而趙受益在皇後的身邊時間更久。

不過這個時候說起來,也算是全了父子人倫之情。

趙恆也是頗為欣慰的點了點頭,他緩緩說道︰「我的身子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有皇後輔左你,朕也就放心了許多!」

「你的老師乃是難得的大才,這招他回京的旨意不能由我出,你需要招攬人心,要讓他念著你的恩情!」

「帝王治理天下,僅僅依靠仁善是不能治理好的,需要王道和霸道雜糅,需的有道有術!」

趙受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如今他的身子已經到了即將油盡燈枯的時候,這種時候自然是需要擬定懿旨傳位詔書了。

這自古以來帝位往替都是經歷一場腥風血雨,所以只有早早定下才能不會橫生事端。

不過如今的趙受益不同于當初的太宗,兄終弟及引得議論紛紛,如今的太子乃是當今官家的嫡子,繼位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若是有一位宗室子弟跳出來想要繼承皇位,首先大臣的那一關就沒法過,別以為你是皇家貴胃,可在這種相公眼中真的算不得什麼!

趙恆只信任皇後,所以才會將太子托付到她的手里,因為皇後沒有親屬在朝中為官,自然不會有外戚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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