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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畏威而不懷德

趙恆手中拿著的奏疏,正是楊秉上呈的原稿。

這篇奏疏皇後自然也是看過了,她是存在處理政務的經驗和政治才干的,也是能夠看得出這篇奏疏的獨到見解。

手中拿著這封《平邊策》的趙恆面露追憶之色,他像是想起了這個小小的從六品秘閣修撰上奏指責他的過失。

這個時候反倒是釋懷了許多,他澹澹的笑道︰「沒想到這楊秉反倒是成了王樸,莫非幾代人的遺憾要在受益這里實現了嗎?」

說完卻又露出來一些遺憾的神情,說︰「可惜,我已經看不到那一日了!」

皇後在一旁寬慰著說道︰「官家對于這楊秉可真是又愛又恨,近一些日子念叨的格外多!」

趙恆听到後笑了起來︰「這人一老了,就格外的念舊!」

皇後說著︰「這楊秉離京也不過兩年,到了官家這里像是走了許久一樣!」

這番挪揄的話也只有皇後能與他說了,倒不是趙恆會別樣去對待,而是其他人根本不敢如此說。

可這後宮中卻沒有人能夠做到如她這樣與官家說話狀似不設防,如同民間夫婦一樣的話家常。

其一沒有人能夠如皇後這樣了解,其二沒有這樣的感情。

……

孫三娘與杜長風的感情如今已經到了海誓山盟,難分難舍的地步了。

孫三娘依偎在杜長風的懷中,看著天邊的一輪明月,自古以來月亮都是故園,團圓的象征。

孫三娘面露憂愁之色︰「不知道如今的子方過的如何,他們對待他到底好不好!」

她只有這一個兒子,而當初也是這個親子帶給了她最沉重的打擊。

可如今人在異鄉,心中的感情也不免濃郁了一些。

杜長風寬慰她說道︰「如今的他依舊是家中獨子,衣食自然不會短缺!」

「若是想要孩子,不如你給我生一個,那麼也能少了一些掛念和相思,也不會這麼難過!」

孫三娘听到後,面色坨紅推開了杜長風說道︰「你如今愈發油嘴滑舌了,不知道從何處學的,卻是不知道是不是經常眠花宿柳!」

杜長風立刻解釋道︰「三娘,我這一生除了你再也不會容下第二個女人,若是有違此誓我……」

可話還未說完就被孫三娘用手堵住了嘴巴,沒好氣的說道︰「誰讓你亂發誓的,萬一應驗了怎麼辦!」

杜長風也只是在旁憨憨的笑著,他自然是想要孫三娘能夠為他生一個屬于杜家的子嗣。

可是聊著聊著也到了正事上面,孫三娘說道︰「不知道楊秉何時返京,若是讓盼兒一人回京我也不放心,可是這種大事若是不告訴盼兒我心里卻又不好受!」

她們三人在東京相依為命,到了如今都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其中的艱辛和不易只有她們彼此知曉,可以說沒有人比她們的關系更加親密了。

杜長風笑著說︰「我已經寫信郵遞去了延州,料想再過幾日文瑜就能看到來信了!」

孫三娘抱怨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也不與我商量!」

……

而在汴京城西角子門處,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正在卑微著乞求過路人施舍一點銅板,他已經許久未曾飽月復了。

入耳皆是笙歌不絕,在河的對岸便是青樓畫閣,凋車寶馬,川流不息。

遠遠看去可真是一個宜居之城,有一個行人在他的身邊路過,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施舍了兩個銅板。

他見到地上的兩個銅板,立刻弓身去撿等到拾起了銅板後,正準備向其人道謝。

可是那人已經遠遠離去,只听見有幾個與他相差不大的孩子喚著他杜夫子。

不等他去多想,他拿著手中的銅板來到了他窺伺良久的包子鋪,有一次他曾經餓的實在受不了,伸手想要去搶卻被狠狠的打了一頓。

這沿街叫賣的商販,見這小乞丐給了銅板便給了他包子。

他離開了這條紛擾的街道,來到了相國寺橋。

這里曾經見過一次身影,和他的娘親很像,雖然也去過許多地方找尋依舊再也未曾見到,所以他便守在這里只盼著有一日能夠再遇見。

這撲鼻而來的香味,拿起包子就大快朵頤起來,還只吃了半口可幾個頑劣的孩子,嬉戲打鬧將他的手中包子打落。

他想要伸手去抓住踫落的包子,可是卻不小心掉入了水里。

過往的路上听見後,立刻大喊著說道︰「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有人大喊著,可是卻沒有人敢跳進水里救人,而且只是一個小乞丐而已沒有人願意去舍命相救。

而在他最後的模湖意識里,還在想著︰「娘,我是子方啊!」

臨死的那一刻,往日的回憶就像是走馬觀花一樣的在腦海之中一一浮現,緊接著他又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夢見自己來到東京就遇到了娘親,給他尋了一位教書先生,和以往一樣督促著他讀書。

可是夢境很溫暖,卻是比不過這深秋後的湖水冰冷刺骨。

他的身子本就虛弱且並不會游泳,如此長久的浸泡之下早就沒有了呼吸。

等到衙役到來的時候都已經遲了,看著人已經沒有了呼吸圍觀的民眾也紛紛散去。

甚至連議論都是很少,不過是死了一個沒有人理會和管顧的乞丐而已。

而在另一邊的街道上,杜長風與孫三娘兩人看著市集上的熱鬧景象。

賣衣服、賣吃食尤其是那包子的香味刺激著味蕾。

在這附近的地方就是瓦子,它里面有歌舞、雜劇、相撲、傀儡戲等表演,杜長風去包子鋪買了一些包子。

遞了個過來說道︰「這家的包子鋪的味道不錯,雖然說不如你的手藝,不過嘗一嘗也是可以的!」

在末了還不忘去捧一下,在遠處的大相國寺卻是距離這里有一段路程,所以他們也並不知道那里發生了什麼。

人生有可能並非處處都是巧遇,也有可能是錯過。

……

正在縣署辦公的楊秉,突然有書吏走進稟告說道︰「知縣,有一些小部族的蕃部在當地引起了騷亂,不服從您立下的政令!」

既然入了宋人戶籍,農奴就是和其他人的身份一樣,可是人心貪婪是欲壑難填的。

在一些人的固有理念里,農牧就是和這些牛羊一樣的牲畜一樣,都是個人的私產如何能夠做到讓那些人與自己平起平坐。

且若是沒有了農奴家中的一些重活都需要親力親為,而且再也不能向下面收取賦稅,那麼他手里錢財遲早都有揮霍干淨的時候。

所以原本那些小部族本來就屬于望風而逃的那種,原本以為宋人需要的只是名義上的臣服而已。

楊秉頭都沒有抬起,便說道︰「那便將所有參與叛亂之人,皆以罪論處吧!」

這叛亂的罪名自然就是死罪了,小吏听到後便立刻退了下去。

對于讓那些農奴與吐蕃的奴隸主地位平等,倒不是楊秉要在境內宣揚人人平等的那一套,畢竟這是封建王朝千年來的固有觀念,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可以做到的。

否則只會引起觸底反彈,當下這種手段乃是拉攏人心,一邊示威一邊安撫。

若只是名義上的臣服,遲早都會有復叛的那一刻,他們畏威而不懷德,當那些農奴享受到了自由的時候,他們將再也不想繼續那種寄人籬下的生活了。

他們的反抗意志也會是最堅實的柵欄,阻擋著一些蕃人,羌人以及黨項人的突襲,這才是真正的以夷制夷。

這種結果是他意料之中的結果,或者說他有意識的促成了這種結果。

江曲和韓遂對于知縣的所作所為也保持了緘默,韓遂出身將門在朝中自然是有所耳聞的,明白了其中秘辛後也不再言語了,而江曲也互有默契的沒有繼續規勸了。

因為他從知縣的一系列措施里,看到了給邊關帶來的益處,是十分具有獨特的戰略意義的。

他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主簿,雖然看不懂知縣整盤的布局,可是如今棋局已經到了中盤,也基本看清了大勢。

他能夠看清自然許多人也能看清,可是這就是一個陽謀,即使知道算計也無法去改變。

楊秉所外派的小吏皆是年輕新吏,沒有任用那些老吏。

裁減了大批政績考核不合格的吏員,嚴格的遵從出于其門,入于公門;出于公門,歸于其家,無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黨。

那些在基層歷練的吏員在看到了晉升之機,自然皆是盡心盡力,且在基層的實踐經驗也培養了他們的實踐能力,一下子多了許多的干吏。

如今的綏德縣,百姓贊嘆盛世清明而一些不得志的吏員和被裁撤的吏員,則感嘆恍忽身在先秦。

他們再也無法通過錢財去賄賂上級,也無法隨意盤剝百姓了,這些惡行都在一次次的嚴厲懲處下讓所有人看到了這位知縣的決心。

袁桉作為一名公人一級的胥吏,與他舉人的身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如他這樣的若是為胥吏應當在五房之中的,每日在公房之中辦公。

可是楊秉執意想要磨練于他,所以才讓他與基層民眾打交道,性子也比起過去成熟了許多。

如今的他自然比起以往性子成熟了許多,可如今縣衙遵守考績黜陟的原則,想要晉升只有一條道路可走,那便是深入基層之中。

而如今各鄉各村的吏員基本飽和,而楊秉深知冗官冗吏之弊,自然需要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去往藩部城寨之中,而袁桉的姐姐得知親弟要去往蕃人的寨子,自然是百般不情願,甚至讓自家官人借用權勢更換選拔吏員名單。

可是江曲的性子向來都是公私分明,自然不會答應下來。

這一次蕃族小部族叛亂的公函便是他呈遞上去的,說起來也是十分滑稽,這蕃族的首領還未組織完成員,便被手底下的人給供了出來,一些武士已經習慣了宋人給予的生活,而那些農奴也不願回到過去。

就這樣一場動蕩還未發起就消泯于無形,這些小吏除去監督監察之外,充當起了鄉里的里正的職責,負責課督賦稅,還有組織城寨的弓箭手外防來敵。

當然若是有小吏敢借縣衙之勢,榨取財物彈壓這些部族的蕃民,會有縣衙所遣派的巡檢吏員進行督查,且還實行互相檢舉有功,所以他們始終相互猜忌無法做到信任。

……

又是一年春,綏德縣今年的賦稅是遠遠勝過往昔,沒有人不感懷當今知縣的恩德,甚至有許多的百姓在家中給這位知縣立有長生牌位。

綏德城比不上那些富庶之地的都城,外城里有許多的農田和土地,他們雖然也被囊括其中,可更像是城外農民,而不像是城中居民。

造成這種現象是無可奈何的,當初綏德城擴建的時候便將外面的百姓劃入其中了。

不過依舊看得出城中煥然一新的感覺,這種改變不在于城建的變化,而是百姓的心態和面容,垂髫小兒,嬉戲鼓舞,白頭老人,頤養天年。

不及東京的金翠耀目,羅綺飄香,可同樣也是一處宜室宜居的地方。

在這種邊陲小城中竟然能夠瞧見這幅景象,已經十分難得了。

此刻一位身著錦袍的精神奕奕的老人,走在這城中路道上,听著街邊的叫賣吆喝聲,耳畔響起的一些孩童嬉笑聲。

他的目光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身邊的隨從在一旁說著︰「阿郎此地果真不愧是貧瘠之地,真是半點也不能和汴京相比!」

這人從大城市來的,來到當地的一些縣城即使它建設的再不錯,可是那種心態一時半會是很難調整過來的。

隨從是一男一女都是一身錦袍,一個下人的衣著都如此豪奢,可想這位老人身份的特殊之處。

從他們衣著和談吐,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從外地來的,道路的行人也並沒有投來好奇的目光。

那中年男子對于身旁隨從的抱怨,只是輕聲笑道說著︰「你們這是在汴京待得久了,不知道我大宋治下是怎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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