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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吳下阿蒙?

婦人的話可謂是十分傷小兒子的內心,那漢子也沒有繼續多說些什麼了!

只听見有一道聲音響起︰「住口,不過鄉野村婦竟然敢議論縣衙,不要命了不成!」

說話的鄉里的鄉手書,身著圓領袍衫頭頂著軟腳襆頭,從衣著上看就知道是書吏,作為里正身邊的書記官在這些庶民百姓眼中還是有威嚴在的。

那原本尖酸刻薄的婦人立刻收聲,里正是一個四十多歲,體型有些肥胖留著兩瞥山羊胡,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

她可以去議論縣衙那是因為天高皇帝遠,可是鄉吏卻距離他們很近。

作為一鄉之首的里正自然沒有看上去那樣簡單,甚至目光沒有在田地里的百姓多看一眼,就從眾人面前略過。

作為里正的宋運得知鄉里出了一個進學宮的少年,而且還是進了內舍的學子,未來定然前途光明。

所以才會忙不迭的登門問候,來表示作為一鄉之首對于治下百姓的關懷。

一幅親民的姿態,過往的村民見到里正一行人也紛紛行禮,以往面前的這個有些人畜無害的里正可沒少以權謀私,如今有縣內胥吏尋訪民情,所以也有所收斂。

有村民說如今趕到了好時候,倒也不僅僅是因為學宮一件事,而是壓在他們肩上的擔子輕了。

而楊秉也明白如今這種弊端如同沉痾痼疾,若是大刀闊斧的去解決,會面臨強烈的反撲,所以只能徐徐圖之。

張安樂一家住在一間曲尺型的瓦屋里,對側還有一間茅草屋,柵欄中開簡單的衡門。

這是一間十分常見的民居建築,身材有些臃腫的宋運,見到通行的路有些泥濘,地面只是用卵石鋪地以供人通行。

不過雖然來時皺著眉,可真正來到了這柵欄門前臉上又掛著和善的笑容。

張安樂進了家,父親見到他身上那白色的衫,想要伸出觸踫可又縮了回去。

想著自己手並不干淨,唯恐在衣裳之上留下了痕跡,可臉上依舊掛著止不住的笑意。

上揚著的嘴角,頗為自得的說︰「當初我說送娃去讀書,村里的人還在笑我們在做白日夢,可如今他們心里都羨慕著呢!」

雖然累一點苦一點,但此刻卻是比生平任何一刻都要開心。

旁邊的婦人也是滿臉欣慰的看著眼前的兒子,伸手撫模著他的面頰。

感受著那粗糙的手掌觸踫肌膚,並不覺得難受而是覺得有那麼一絲暖意。

听見外面有呼喚聲,這有些瘦削的漢子立刻推開門臉上顯得有些緊張。

因為剛剛外面的人說了,鄉里的里正親自來到他的家中。

不過也有一絲自豪,他知道鄉里的里正之所以登門一定是因為自家孩子進了縣衙的學宮。

否則怎麼會勞煩里正親自登門,張安樂也是表示的十分惶恐,雖然見過了知縣可在心里不會就覺得一鄉的里正不過如此了。

宋運身邊跟著兩名書記官,也就是鄉手書雖然听起來都是書吏,可他身邊跟著的兩個孩子皆是膀大腰圓,一看就知道是不好相與的角色。

作為鄉里的里正,身邊的小吏都是他的心月復,且都是沾親帶故的。

張安樂出門,十分有禮的拱手說道︰「拜見里正!」

緊接著便又看向宋運身邊兩人︰「拜見鄉手書!」

雖然進了綏德學宮,可他依舊只是白身,在其他人眼中甚至連讀書人都算不算上,只是家境貧寒的庶民。

婦人和漢子也學著自家孩子行禮,可這個時候的宋運卻是笑著虛扶起二人︰「兩位能夠為鄉里培養如此俊才,實在是我該向二位拜謝才是,怎麼能如此多禮!」

對于面前的少年沒有恃才自傲也是十分滿意,他揉捻著那兩瞥山羊胡說道︰「」倒是一個知禮之人,不過你雖然出身貧寒可莫要妄自菲薄,知縣說過貧寒之中出良才!」

「當然在學宮之中也要戒驕戒躁,需知知縣的善政便是給予貧寒學子一二機會,莫要錯過了!」

像是一位敦厚長者正在教導後輩,句句不離知縣就像是下層基干時時刻刻將領導的話掛在口邊。

張安樂如今尚小沒有人情世故的經驗,他只是覺得面前的里正是一位溫敦的長者。

親自探望的目的達到後,也沒有多留選擇了離開,而馬車早已經停在村外的那條用竹篾籠實以卵石的道路上了。

……

每個人經歷同一件事都會有不同的感觀和境遇,學宮之中的日子不可謂不枯燥。

綏德學宮建立在疏屬山麓之上,與僧院道觀為鄰,雖然亭台樓閣,古樸典雅,可這是休禪參道的好去處,對于正值性情最恣意之時的少年如何能夠忍受的了。

有許多家境富裕的富戶之子,從學宮之中得了一天假,回到家中之後便吵著再也不想去了。

家中多有慈母寵溺下人看其臉色,可在學宮之中夫子管教嚴苛,講究修身立德,若是有錯處迎來的就是戒尺的鞭笞。

許寶作為家中獨子父親乃是綏德縣的富戶,因為自小家中有名師指導,可奈何貪玩成性這一次考試之中進了內舍生。

回了府立刻就換下了學宮中的衫,換了一身錦袍此刻的他正跪在一位婦人跟前,眼淚和鼻涕直流,有些胖的的他看起來十分詼諧。

「母,我再也不想去學宮了,那夫子動輒就對我打罵,你看我如今都瘦了!」

可那眼淚依舊掩飾不住那油光滿面的臉頰,引得身側的女使都掩口偷笑。

婦人頭頂著珠翠,身上都是上好的綢緞面料,看起來十分華貴。

面露心疼的撫模著自家孩子的面頰說︰「我與你爹爹說,那什麼學宮我們以後再也不去了,我們請夫子在家中為你授課!」

許寶听聞後,也是面露尷尬不過這個時候沒有過多的要求了,雖然這也並不是一件好事。

許員外得知孩子歸了家,臉上卻是郁憤難消,還未進門就大聲在嚷嚷。

「我花錢讓人教你讀書,你卻考了一個內舍生,讓我這張老臉都沒處擱!」

他自小給孩子請名師授課,家中藏書甚多衣食也從不短缺,可是考試竟然輸給了一些貧寒學子。

他手中提著鞭子面露陰郁,顯然這是要家法處置了。

許寶明白如今這里也只有自己娘親可以護住他了,許員外在好友面前被擠兌了一番後,心里的氣也只能尋到自家孩子了。

婦人擋在他的面前,嚷嚷道︰「不就是那一個破學宮嗎?我們家中如此富裕,何不動用關系將寶兒送到汴京的書院!」

許員外听聞此話,頓時臉色更加陰沉他在這綏德縣算得上是一個富戶,可去了汴京那寸土寸金的地界,自己能有多少錢財供自家孩子揮霍。

作為父親如何不知道自家孩子是什麼秉性,喊道︰「你一個婦人知道什麼?是不是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婦人回道︰「這學宮里的夫子動輒打罵,將自家孩子送進去不是白白受磨難嗎?」

許員外立刻就明白了,定然是家中孩子向他娘親說的這些話。

他說道︰「聖人之澤尚且三世而斬,待我百年以後這等家業交到你的手中,怕是祖業都會被你敗光,如今你在學宮之中心不專業不精,只有夫子教導才能成良才!」

「你就給我好好留在學宮里,誰來求都沒用!」

不止許寶在家中受到訓斥,許多的學子回家抱怨無一都是遭受到了呵斥。

這常假十日方才只有一天,江志好不容易得了閑,自然如同如入水之魚。

可本該還在縣衙的父親,如今卻是回到了宅子里。

而江志此刻卻是自顧自的在亭中與三兩好友練習著投壺,一些使女捧來一些果脯果干還有茶湯。

卻不知有一個身影負手從遠處緩緩踱步而來,臉上看不出喜怒來。

可就是這樣才會讓江志見到自己的父親十分害怕,他的情緒很少會顯露在臉上。

家中父親除去會顧及祖母情面之外,其余人都不敢違背他的話,即使二十多年來相知相守的妻子。

可祖母向來都是痛愛長孫,所以每一次江志犯錯都沒有任何依靠,表現的十分惶恐不安。

少年正笑著說︰「我同你們說,如今我已經決非昨日的我,可不是吳下阿蒙了!」

身側的朋友也是吆喝著,可是朋友的目光看向遠處走來的身影後,聲音也隨之戛然而止手有些顫顫巍巍指著一個方向。

而江志尋著目光看去,目光從有神變得慢慢呆滯,手中的鏃失也隨之應聲落地。

一個頗有威嚴的聲音說道︰「你已非吳下阿蒙?呂蒙知道自己的短處所以折節讀書,方才有了後來學識英博的呂蒙,可我看到的只有一個學識淺薄,見識不廣之人!」

身側的那些好友紛紛起身告退離開,唯恐這樣的災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如今他們都尚且年幼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立刻行禮離開。

江志立刻低下頭訥訥不敢言,良久之後方才說了句︰「孩兒知道錯了,不該荒于嬉戲,對待學業並不專心!」

他的長兄拜在了蘇州的一位大儒名下久伴身側,官宦之家游學訪師乃是一件十分尋常的事情。

在大宋士人未登第時,拜師舉業是一件十分正常和理所當然的事情。

江曲沉聲說道︰「我有看過你在學宮所寫的那篇策論,立意空洞一味追求辭藻華麗,當初難道不記得我與你說過這個問題嗎?難道為何如今還不改?」

江志沒有想到這位一向公務繁忙的父親,會特意尋來自己的文章來看。

他有些委屈的說道︰「我擔心作出的轉變,文章會不如以前,會輸給那些人!」

他心高氣傲,怎麼能容忍文章能夠遜色于其他人,所以即使明知道有問題依舊沒有去更改。

听到這番話,江曲耐心的說道︰「你需要越過的是自己心中的那道門檻,年少若是過于偏激,那麼只會愈發止步不前,那個叫做張安樂的孩子也會超過你!」

听到這個名字的江志立刻激動的說道︰「我才不會輸給他,他的文章粗陋淺薄如何能夠與我比!」

可能是因為兩人在報名的時候因為短暫的踫撞,所說的那幾句話。

或者在學宮之中看到張安樂的進步飛速,使得他的內心變得急躁不安。

所以只能在內心自我欺騙,這也是他反應如此激烈的緣故。

江曲並沒有責罵,而是留了一句話︰「你去祠堂跪在祖先靈位面前好好自我反思一下吧!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起來!」

說著負手離開,最後說了句︰「若是在任由歲月蹉跎,光陰荏冉那麼你與他的距離就會越來越大,如今正視自己方能奮起直追!」

當有一個人能夠讓人產生急迫感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否則只會是坐井關天時間久了變得愈發自視甚高。

……

對于學宮楊秉是十分在意的,他絕非是因為一時的起意,或者是旁人所猜測的那樣為了政績。

這可以是一處試點,若是待到綏德學宮有所成效後,可以徹底改變如今落後的教育理念,有些腐朽的觀念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動搖的。

必須看到有所成效,方才讓人去紛紛效彷。

家中有溫良的妻子將宅子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條,也讓楊秉十分舒心。

楊秉今日縣衙休沐沒有一些重要公務,特意回到了宅子里好好溫存一下二人時光。

外面的馬車已經侯在外面了,如今的楊秉早不同于以往了,去往縣衙將騎馬作為代步工具,不需要坐著馬車。

可今日卻不同因為有佳人在側,有家卷自然是要顧及體面的。

趙盼兒準備去寺廟上香,所以楊秉也是一身青衫,普通讀書人的打扮。

可身上那若有若無的威嚴卻是掩飾不了的,他輕輕牽著那柔若無骨的手說道︰「夫人,慢一些!」

她看著那一雙溫柔和飽含愛意的眼神,即使他政務繁忙如今也是好不容易得來的空隙,也十分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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