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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民之爪牙

一向少有發言的吳恕,此刻也說道︰「如今士林輿情可是一邊倒,我等都被百姓與士子痛罵,為百姓請命的忠正之臣竟然被陛下下放司獄!」

「難道各位相公便不覺得陛下此舉不妥嗎?在災地修建道觀勞命傷財,多少百姓衣食無所依,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還要再經歷一層盤剝!」

吳恕雖然在朝中處處退讓,可是又有多少人記起當初的他是為何被外放。

一旁的有人說道︰「吳相公,慎言啊!」

蕭欽言此刻也無掀起黨爭的想法與念頭,那些科道言官紛紛上奏,抱有沽名賣直的念頭催促他作為宰相當力保死諫之臣。

楊秉此舉引起的斗爭便不僅僅是清流,後黨還有吳黨了,而是君主與文臣的對立。

這言官向來都是佔據道德制高點,如今民意沸騰他們自然立場正確。

而另一邊趙恆早已經吩咐開封府尹,對鬧事的士子和百姓為首之人以誹謗君上之罪下獄。

……

在皇城司的司獄之中,雷敬雖然如今被剝去了所有官職,可是趙恆命他暫接皇城司指揮使。

此刻來到了司獄之中,楊秉原本是在地牢中,因為有顧千帆的照顧所以在吃喝方面從未有過短缺。

而當初雷敬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只眼,畢竟他也無法保證官家會不會一時心軟又將楊秉放了出來。

如今他一切都沒有了,他不能再同以前那樣瞻前顧後了,需要完完全全的站在官家一邊。

所以一回到地牢,便將楊秉從地牢之中提了出來。

楊秉面對司衛眼神之中並無恐懼,當一個人連死都不畏懼,便沒有什麼值得畏懼了。

兩名司衛見到楊秉的那一刻,都不自覺的低下了頭顱。

他們雖然被人稱作鷹犬,可是也曾自比過民之爪牙,他們雖然不通文墨,可是至少知道楊秉乃是為了百姓而下獄。

所以此刻的他們才會覺得羞愧,只是他們家中也有父母,不能孑然一身坦然赴死。

其中一名司衛道︰「楊修撰,我等皆是奉命行事,還請您見諒!」

楊秉沒有他們認為的嫌惡語氣,反而十分平和的溫聲說道︰「這些日子,勞煩你們照顧了!」

另一個低著頭始終沒有言語,年輕的司衛終于有些忍不住哽咽道︰「楊修撰你是一個好官,你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官了,你不嫌惡我們的身份給予我們應有的尊重,您一定能夠活下去的!」

一旁剛剛說話稍微年長的司衛連忙制止道︰「六子,不要再胡亂說話!」

兩人將楊秉帶出了地牢,在外面早已經有一群皇城司的人久候,為首之人正是雷敬。

兩名司衛將楊秉押在了一處刑具的地方,他被束縛住了手腳。

雷敬依舊是那一幅笑面虎模樣,來到了楊秉的跟前道︰「楊修撰,如今因為你的事情令官家震怒,我們不得不對你施以嚴刑了!」

「官家在命我來之前吩咐過了,若是楊修撰能夠及時幡然醒悟,那麼罪責可以豁免!」

楊秉面色不變,冷靜的說道︰「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生以成仁!」」

雷敬的笑容瞬間收斂了起來,冷聲道︰「楊修撰你這一身骨頭太硬了,我得幫你松松骨了!」

說著眼神看向身邊的于忠全道︰「給我狠狠的打,我要听見楊修撰的求饒聲!」

于忠全獰笑道︰「是,司公!」

這個機會多麼難得,他的手上拿著鞭子來到了楊秉的跟前道︰「楊秉,你可曾想過有一日能夠落在我的手中?」

作為皇城司中人,嚴刑拷打的活自然熟練的很。

對于于忠全的話楊秉不發一言,雷敬離去前說道︰「下手有些分寸,莫要讓他丟了性命!」

楊秉身著白色內襯,于忠全下手狠辣面對身上的鞭笞,每一下都在刺痛著他那敏感的神經。

身上的白衣內襯也已經變得布絮,身上也是血痕累累。

于忠全繼續說道︰「楊秉,給我求個饒听听!」

楊秉閉目不言,這讓他恍若收到了極大的侮辱。

他舉起長鞭正要繼續下手時,後面傳來一道聲音︰「于忠全,司公說了莫要鬧出性命難道你不知曉嗎?」

一只手如同鐵鉗一樣緊緊將于忠全執鞭右手手腕握住,一番用力下後無果。

他看向來人說道︰「顧千帆,你向來與楊秉不合,為何要替他出面?」

顧千帆面如常色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司公說了莫要鬧出性命!」

于忠全冷哼一聲,說道︰「你皇城司活閻羅的凶名,竟然和我說恐鬧出性命?」

「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冤魂,在這里恐怕都會發出嗤笑吧!」

于忠全瞧了一眼楊秉,已經氣若游絲了他如今也恢復了理智,明白再繼續下去恐怕真的會鬧出性命。

顧千帆放開了他的手腕,他順勢也將手里的長鞭扔到了旁邊的司衛手上。

離開時澹澹道︰「將楊秉帶下去修養修養,畢竟司公說了要在他口中听到一句求饒聲!」

那名叫做六子的司衛松了一口氣,在見到顧千帆的那一刻說道︰「顧頭兒,好在你及時過來了,否則楊修撰便真要死在于忠全的手中了!」

顧千帆身邊的陳廉拍了拍他的肩膀頗為欣慰的說道︰「六子,多虧了你跑出來送信!」

那叫做六子的司衛道︰「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了!」

楊秉也被解下了束縛,他自然明白在皇城司中都是顧千帆在暗自護著自己。

氣若游絲的說道︰「多謝顧副使出手相救,楊某在此拜謝了!」

「還有各位的相助,否則楊某定然不會如此安穩!」

顧千帆正色道︰「楊修撰你做的這些都是我顧千帆所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我這些微末的幫助也是應當的!」

其他人也是低著頭,他們都是良心未泯知道楊秉的所作所為,也是打心底里欽佩的。

有些不忍看著楊秉的那一身傷痕,一個文弱書生在那樣的嚴刑拷打之下,硬是忍著不喊出聲來。

要知道這樣的痛感,即使是鐵打的漢子也是無法忍耐下來的,可見他意志力的堅韌。

……

「楊秉,楊秉……」

就在他意識模湖的時候,突然听見在牢獄外面有呼喚聲。

他艱難的掙開了眼楮,雖然身上已經用熱水清理過了傷口,並且敷了藥。

他睜開眼楮,眼前的人影也有些恍忽,不過片刻後看清了眼前的人兒。

「盼兒,你怎麼來到這司獄之中了?」

趙盼兒看到了楊秉這幅模樣又忍不住,淚眼婆娑起來。

他放下了手中的捧盒,本來帶了些茶果還有他最愛的青鳳髓。

可是看到了楊秉這幅模樣,雖然極力想要忍住不哭,可是淚水還是忍不住的從眼眶中流出。

「我有些擔心你,所以想要來看看你!」

「你現在還疼嗎?」

說著心疼的伸手觸踫那遍身的血痕,眼淚一顆顆落下,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

楊秉依舊還是那幅溫柔模樣,笑著伸手擦拭著臉上的淚水,有一些滾燙。

溫聲笑著說道︰「身上的傷口一點也不疼,可是你哭起來的時候我又便覺得有些疼了!」

她哭著哭著便又笑了起來,趙盼兒說著︰「我們不是生死離別,往後我們還有好長好長的路要走,你的信我看過了,這輩子的承諾就留在這輩子好了!」

一邊說著,一邊從捧盒中拿出往時喜愛的茶果還有茶湯。

楊秉的身子根本無法完全起身,只能側躺在那地牢靠牆上。

楊秉在喝完茶湯,原本身上的寒意也被驅逐了些。

兩人之間的溫情時刻總是那麼的短暫,顧千帆從外面走了進來輕聲道︰「趙娘子時間比較急促,你該走了!」

因為上一次的事情失利後,雷敬雖然心中對于顧千帆暗恨,可是他如今職務被剝奪,唯恐得罪了蕭欽言所以只能讓于忠全主理此事,而將顧千帆邊緣化。

他能夠爭取到如此短暫時間已經十分難能可貴了,短暫的見面後趙盼兒也只能離開了。

回到了府邸後,孫三娘頗為關切的問道︰「楊秉怎麼樣了?听說那皇城司司獄就是一個無間地獄,進去的人都得褪層皮!」

「怎麼了?盼兒,你別哭啊!」

趙盼兒回到了府邸,見到孫三娘的那一刻便再也抑制不住情緒了。

而孫三娘瞧見了趙盼兒的這幅模樣,自然也就明白了楊秉在獄中的情況。

于是將她攬入懷里,輕聲撫慰著︰「別哭,楊秉這樣的好官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官家不會殺了他的!」

趙盼兒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可是看見了楊秉的那一身密密麻麻傷痕,心理便充滿了擔憂。

如今宅中只有趙盼兒與孫三娘兩人,宋引章得知了楊秉與趙盼兒的關系後,便離開了府邸一時沒法接受。

在教坊之中,有對于她們這些女子的住處,且如今的宋引章因為當初宴席過後在這汴京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在蕭相公的府上不僅僅瞧見了那篇華國文章,還听見了那金戈鐵馬的琵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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