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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文人死諫

眾人連忙聞聲出門看去,只見街上竟然一眾浩浩蕩蕩的人群,皆是衫著裝的士子。

「杜夫子,你已經有兩日沒有合眼了,便歇息以身體為重!」

趙盼兒規勸道,這幾日里之所以楊秉所上奏的《陳情民事疏》能夠流傳如此之廣,那是因為由他之手將此傳播出去。

可想而知,此事若是定罪革除功名都是輕的,更有甚之會被流放到貧寒之地。

而其中也是有顧千帆有意放縱的緣故,否則絕對不會流傳如此之廣。

雷敬認為楊秉與顧千帆之間有隙,所以才會如此放心于他。

杜長風搖了搖頭道︰「我做的這些只是不想讓楊兄這冒死上諫,一番苦心憑白辜負了!」

趙盼兒忍住了心中的難過,輕輕打開了楊秉留給她的書信︰

「盼兒,見字如面

吾有三願,一願長安康,二願長喜樂,三願莫痴侯

青青水鄉,你撐船而來,乃是初識。

然卿一回顧,使我思之朝與夕。

今家國為先,百姓衣食無著,無家可歸,吾不可彷徨而獨宿。

自古武人死戰,文人死諫,我已懷死志而上疏。

今生奈何,情深緣淺,偷得朝夕已是奢。

望蒼天憐我,今世之諾,來世踐之。

青青河畔,尋常人家,粗衣澹茶,共白頭,常相守!」

她手中緊攥,眼楮已經哭的紅腫,可是淚水依舊在流淌著,雙唇緊閉,任憑淚水點點打濕了信紙。

她像是醒悟了過來,擦拭著信上的淚水,將信貼在心前。

……

皇後的寢宮之中,趙恆剛剛服用完午宴,閉著眼楮坐著,而皇後在他的身後揉著他的太陽穴為他舒緩著壓力。

趙恆抱怨著︰「朕在災地修建道觀,不過是為了向天祈福,為那些百姓消災彌難可是那些人卻偏偏不理解朕!」

「還有那楊秉我對他多麼看重,將受益交予他教導,我看重他的才華排除眾議,為他升官可是我在他眼中算什麼?難道是那不恤百姓,不知民間疾苦的桀紂嗎?」

皇後與趙恆兩人一起這些年,自然明白這個枕邊人的性情,這消災彌難是真,可是這災與難卻不是百姓的災與難。

不過她還是溫聲勸慰道︰「官家,柯政雖然走了可是這朝中仍舊有想要攬權的臣子,何不趁此機會將那些人全部都趕出朝堂,那樣官家耳邊也能安靜一下!」

趙恆雖然生氣,可是卻沒有如那一日那般近乎失去理智,他自然知道皇後口中那些所謂「攬權」的人就是清流。

可是作為君王,明白這朝中可以有不一樣的聲音,若是清流被趕走,失去了平衡那一家獨大也並非好事。

他溫柔的伸手握住皇後為他按摩的手,說道︰「皇後,我明白你心中委屈,可是哪能事事皆由心意!」(夢華錄中皇後是劉婉,而歷史上是劉娥,我就不以名字稱呼了)

這個時候反倒是他規勸起了皇後,這帝王心術自然不能明說。

飯宴結束後,趙恆離開了皇後的寢宮,坐上了御輦準備離去。

剛剛行至半路上,一個身影伏首跪在宮道上。

趙恆手指指向前方問道︰「這是何人跪在那里,攔住去路?」

身邊的內侍立刻說道︰「回官家的話,跪在地上的乃是雷押班!」

在外面旁人會尊稱一聲雷司公,可是在宮門自然就是以職務相稱了。

趙恆一振衣袖面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說道︰「你讓他過來面前朕,說說為何親自在宮門請罪?」

雷敬此刻跪在地上,汗水已經浸透了衣裳,此刻的他不求能夠保住自己的職務,期盼官家能夠饒了他的性命就好。

官家前幾日命皇城司封鎖內外消息,不可有任何風聲傳出去,可是如今皇城之外已經民怨沸騰。

他來不及去責怪顧千帆辦事不利了,也沒想著把這一切全部推到顧千帆身上。

這與天塌下來沒有任何區別了,本來在府中听著曲子,一邊嘲笑楊秉不自量力的雷敬,在手下人的稟告後得知外面的情況。

沒有想著派人去彈壓,而是立刻來到宮中請罪,那洶洶民意可不僅僅是東京百姓,還有諸多士子。

一旦發生了任何傷亡,他的項上首級絕對是少不了。

趙恆身邊的內侍來到了雷敬的身邊,尖細的嗓音說道︰「雷押班,官家召你過去答話,就不要繼續跪在這里了吧!」

雷敬恭敬的說道︰「錢都知,不知官家此刻的心情如何?」

只見內侍面色不變,說道︰「雷押班,我們都是宮中老人這點規矩你應該知道的,莫要太難為于咱!」

雷敬心中暗罵,平日里對于他銀子的供奉從不短缺,如今卻是唯恐與自己有任何關系。

對比他臉上還掛著笑意︰「離開宮中有些久了,竟然忘了規矩!」

說著便弓著身子亦步亦趨的來到了趙恆的御輦前,御輦已經放在了地面。

雷敬還未抬頭瞧一眼趙恆,來到了御輦跟前立刻跪了下來說︰「官家,臣無能辜負了您的囑托!」

趙恆面色低沉,眸光幽暗深沉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扶手。

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升起,語氣冰冷的問道︰「說吧!事情出了什麼意外?」

雷敬對此自然不敢有任何隱瞞,他此刻心中除去恐懼之外,還有對于顧千帆的殺意。

因為他今日的困境都是對方一手促成的,如何不讓他憤怒。

可是此刻身子卻是不自覺的微微顫抖,支支吾吾道︰「回官家的話,事情是這樣的……」

當他將外面此刻發生的一切都如實稟告後,趙恆的目光迸發的殺意讓雷敬將頭伏的更低了。

即使他避重就輕的將自己責任盡量分化,可是這種事情無論輕重只要沾上都是生死難料。

趙恆氣憤的一只手拍在扶手上怒斥道︰「我將此事交由你去辦,如今竟然到了如今這般民意沸騰,你是想讓天下百姓都指著朕罵我是無道昏君嗎?」

「你難道也因為此事,也對朕不滿已久了?」

這一句話嚇得雷敬叩首不止,說他為國為民簡直就是在污蔑他,他一向明哲保身怎麼會背負上這樣的事情。

他以頭搶地,以至于頭破血流也絲毫不在乎頭部的傷勢,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他擔上已經夠重了,若是再和楊秉搭上關系可就冤枉了。

趙恆性格向來多疑,冰冷的聲音再次說道︰「朕听聞你與楊秉私下關系甚密,可有此事?」

雷敬言語哽咽道︰「回官家的話,臣的確與楊秉有些關系,可是那是因為那逆賊楊秉深受官家看重,臣才會有意結交!」

一旁的內侍在此時,也說道︰「陛下,雷押班平日里貪財膽小,在官場上向來和光同塵,絕對做不出此事來!」

此言明明是貶義嘲諷的話,雷敬卻是心中感恩戴德。

趙恆明白以雷敬的性子也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心中氣憤的同時也是要問責,看在以往情分上剝去了雷敬一切官職。

于是繼續吩咐道︰「命政事堂因此事商議出一個方案來!」

跪在地上的雷敬,如今雖然被剝奪了一切職務可是能夠活著就已經心中慶幸了。

等到眼下的事情平息後,等官家轉回心意自己還有機會。

而如今政事堂之中,有身為宰相的蕭欽言,作為參知政事的吳恕,以及中丞齊牧以及一些官員。

他們皆是面色嚴肅,這朝中以蕭欽言為首的後黨和齊牧為首的清流,乃是最大的黨派,反倒是聚在吳恕身邊的官員寥寥。

因為吳恕在其他人眼中說得好听一些便是溫和謙讓,胸中富有積蓄,但不近懸崖,不樹異幟。

可不好听的就是為人太過謹小慎微,面對清流與後黨都是妥協與退讓。

而此刻卻是不得不聚首,因為官家將這難題拋給了他們。

當初他們齊聚在一起,朝會之上因楊秉之事上奏求情,可是趙恆對此采用避而不談。

這是非要將楊秉定罪不可,可是他們誰又願意或者說誰又這樣的能力去平復外面的民怨呢?

齊牧面色如常,看向蕭欽言說道︰「此事還是由蕭相公定奪更為妥當,如今能夠見到陛下的也只有你了!」

如今放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第一就是進一步依舊向陛下為楊秉求情,與官家站在對立面。

第二便是平息外面的紛亂,而平復紛亂無非兩種辦法,抓首犯以震懾其余人,或者溫言相勸讓眾人離去。

可是這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千難萬難,蕭欽言面對齊牧推來的難題自然心中也是難以定奪。

蕭欽言嘆了一聲︰「官家向政事堂施壓,這是不僅僅想要外放下獄那麼簡單了,這是想要楊文瑜的性命啊!」

蕭欽言話語剛落,立刻就有官員站了出來說道︰「楊文瑜雖然觸犯天怒,可我朝國策刑不上士大夫,今日陛下可以殺楊文瑜,明日屠刀豈不是放在我等脖頸之上?」

趙恆想殺楊秉,這可是觸動所有文官集團的利益,這可是引起集體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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