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位小娘子端著碗碟放于桉前,有些生疏的向他們行禮告退。
柯隨看著楊秉不解的眼神,笑著解釋道︰「老師,她是半遮面新招的伙計,如今的半遮面生意因為老師的緣故,客人太多趙娘子她們根本忙不過來!而且宋娘子又時常在教坊不在店內。」
這茶坊的茶果也是日新月異,如這蜜餞凋花還有香藥脆梅就是他之後推出的新品。
楊秉將茶湯緩緩送入口中後,緩緩放下茶盞笑著道︰「如今找了一個伙計,也是能夠緩解一下她們的壓力,如今生意這麼紅火請上五六個伙計也是綽綽有余的!」
柯隨見楊秉也打開了話匣子,也少了拘謹道︰「這小娘子與半遮面也是有一段特殊的緣分,當初可不是來求職的,而是這外面花錢請來的打手故意來壞了這半遮面名聲的!」
楊秉笑著說︰「這可真是不打不相識!」
他沒有去問詢為何這女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收作店內的伙計,因為楊秉明白她心里有分寸相信她。
性格直率的葛招娣從隔間內出來後,湊到了帳台前正在清算賬目的趙盼兒跟前。
笑著說道︰「這就是狀元公嗎?我感覺除了長得不錯,與我們沒有多大區別!」
趙盼兒听到她的話,抬頭笑著說︰「這狀元讀書學問深,又不是三頭六臂的夜叉自然和常人一樣了!」
「盼兒姐,听說這狀元公對你的事情十分上心,會不會是喜歡你呀!」
她的兩只手托著下巴就這樣看著趙盼兒,眼神中滿是好奇還有一絲喜色。
微微上揚的嘴角看的出她對此事十分好奇,而在原地趙盼兒也站在原地並沒有說話。
回想起了過往的許多事情,從剛剛進入東京的時候,看見自己落難的時候無微不至的施以援手。
可是當自己的生活慢慢好起來以後,卻又少了來往,可就當她以為權當對方只是顧及同鄉之誼的時候。
前些時日里遇到麻煩的時候柯隨又出現化解了這場危機,她明白柯隨也是受他所托。
這一件件一樁樁她如何沒能看明白呢?只是因為歐陽旭的傷情在前,對于感情她便一再壓抑。
且橫絕在兩人面前的是那如鴻泥一樣的差距,時時刻刻都在警醒著她內心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你身份卑賤,你的喜歡一文不值!」
可是當她看見楊秉詞中的那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心中又再次被揪緊,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讓她如霧里看花看不真切。
她不明白那是善意還是愛意,可是當初在城南府邸中他對于自己父親的那番評價,讓她心中掀起了漣漪。
如風吹皺了一池春水,激起了陣陣漣漪。
葛招娣見趙盼兒若有所思的模樣,也沒有再繼續言語了。
開始收拾起已經離去的客人桉幾上的碟子,茶盞她心中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收拾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不過她覺得一定要為盼兒姐做些什麼,如果沒有盼兒姐如今她的生活還不知該如何糟糕呢!
就在她低頭思索的時候,外面突然闖了進來一個潑辣婦人,突然從背後拉住了她的衣袖說道︰「好啊!竟然躲到了這里來,快和我回去竟然敢一個人跑出來!」
原來她在街上恰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店外走了進去,所以她走進茶坊低頭窺看發現果然是她離家出走的女兒。
她也不顧這周圍那些客人異樣眼光,就要不由分說的拽住衣袖往外拉。
見葛招娣還想拒絕,便要抬手就打絲毫不顧及女兒顏面和自己的體面。
她本就是出自貧瘠的村里,若不是為了追到自己女兒,又怎麼會來到了這繁華的東京城里。
來到這里已經有數月的時間,整日節衣縮食的省著身上為數不多的盤纏。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自己的女兒,能不激動嗎?
她一個鄉野村婦,怎麼會在乎所謂的體面,她甚至都想過若是有人執意阻攔,她便哭著喊冤看看官府會不會來阻攔這人倫之情。
趙盼兒見到這種場面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就在葛招娣掙月兌的瞬間她攔在了面前。
而這潑辣婦人也被趙盼兒的氣勢所懾,有些怯怯的向後退了數步。
這吳六候在隔間外,趙盼兒于是擺月兌吳六擋住婦人。
而吳六明白郎君對這趙娘子的態度,自然也應承了下來。
而那潑辣婦人見人高馬大的吳六橫絕在兩人中間,她明白自己沒辦法闖進去。
索性整個人就坐在了地上開始撒潑,口中大喊著︰「東京城沒王法嘍,我想要帶走自己女兒都不行,這是什麼天理!」
甚至有些客人覺得吵鬧,都直接離席而去三娘只好一一致歉,且退還了客人的消費。
來到了後院的趙盼兒拉住葛招娣的手說︰「你不是與我說你是孤兒嗎?怎麼如今你娘會找上門來!」
于是葛招娣擦拭完淚水,開始說起了自己的經歷她本是出生在小山村里,家中重男輕女為了給家里省上一幅碗快。
將有些姿色的她以十貫錢嫁了出去,她不滿意這種結果才逃離了家來到了東京。
趙盼兒听完她的講述,對于她的過往也是十分同情。
于是一臉正色道︰「放心,這一切都交給我!」
一向頗有氣勢的孫三娘面對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處理完離席的客人也只能站在那里。
她不了解事情原委不好隨意插手其中,在二樓隔間里的楊秉和柯隨也听見了樓下的動靜于是一同下了樓。
全當是又是一些惡意競爭的同行找人上門鬧事,無論是他還是柯隨都足以能夠鎮住場面。
兩人也恰好听見了那在地上撒潑的婦人說的話,他們二人也明白這種事情也不好隨意插手。
因為這種事情若是插手其中,楊秉如今為官不久掛上一個阻礙親人團聚,這就是一個政治污點。
將來在朝堂上,也有政敵也會以此作為理由攻訐他,搜集政敵黑料實在正常不過了。
而柯隨作為柯政的兒子,那個一生以聲名視作白璧無瑕的人,作為兒子又怎麼會給他加上污點。
要知道當初柯府數十年的老僕,柯政都毫不猶疑的家法處置還送往官府,可見家風蔚然。
若是有人鬧事,以他們的身份站出來呵斥一番即可,這個時候還是得先觀望一番了解清楚始末。
趙盼兒再次出來之時,已經換了一幅姿態盛氣臨人的拉著身後的葛招娣。
目光灼灼的看著在地上撒潑的潑辣婦人,絲毫不留情面的說道︰「她是你的女兒?」
那婦人雖然有些詫異這店里掌櫃的前後反差,不過她停住了苦鬧遲疑的點了點頭。
只見趙盼兒得到了她的回答反而笑了起來道︰「那剛好,她前些日子摔碎了一件狀元公寄放在這里的一件名貴茶盞梅子青,價值近百貫如今你這做娘的在這里,那就替她把這錢給還了吧!」
這潑辣婦人雖然從貧瘠的村里出來,可是卻精明的很怎麼會听趙盼兒的一面之詞。
萬一與自己的女兒沆瀣一氣,暗下已經溝通過了。
她仰著頭嗤笑了一聲︰「掌櫃娘子雖然在這東京,可是也莫要將我這村野婦人當作傻子湖弄,這狀元公可是文曲星君,他的東西怎麼會放在你這店里!」
趙盼兒絲毫沒有慌張反而臉上依舊掛著從容的笑意,她剛剛便已經看見了站在二樓的楊秉了。
只見楊秉從那二樓的階梯上走了下來,說道︰「我的確有一件上好的青釉瓷寄放在這里,只是沒想到竟然被打碎了!」
有些士子在見到了楊秉的身影,立刻作揖拜見。
如今的楊秉可是有官身了,已經和這些普通士子不同同輩相論了。
而且楊秉的名聲在外,這些士子不僅僅因為他的身份還有敬重。
那潑辣婦人沒有想到這掌櫃娘子說得竟然是真的,說著便朝著趙盼兒身後的葛招娣罵了一聲︰「賠錢的東西!」
趙盼兒乘勝追擊趁熱打鐵說道︰「我們何不去衙門那里說道說道,這些損失可都是記在我半遮面身上,原以為她是孤兒沒有想到還有家人,這債務自然就由你做娘的替她還了!」
這潑辣婦人全然沒有了剛剛的囂張氣焰,從地上起來一臉的討好之色說道︰「我不稀罕這個賠錢的玩意,這錢您讓我賠我也拿不出來,這樣我把這死丫頭賣給你們權當抵債了!」
「只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還請你們答應!」
孫三娘看到這樣一幅畫面,沒有想到這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娘親,自己的親身骨肉沒有一點的心疼。
讓她想起了那個不成器和白眼狼的兒子,于是一臉怒容說道︰「你還敢提要求,我們一起去衙門讓官府的人來判決!」
她又不傻明白這一唱一和,這個時候只有有恃無恐才更加真實。
那婦人一臉祈求之色︰「還請掌櫃娘子大發善心,我只要五貫錢讓我回去的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