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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論填詞你不如我

歐陽旭回望著繁華的汴京城,心中滿是不舍還有憤恨。

他為了保住與高家的這份姻親,命身邊的德叔一定莫要少了與高家的聯系,只要高慧沒有忘記自己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高慧與身邊的使女從馬車上下來,卻發現高鵠高觀察此刻正一臉陰沉眼神嚴肅的看著她們。

她從馬車上緩緩落地後,看見父親的那一刻也神色微變不過很快就收斂起來了。

看起來有些驚訝的語氣問道︰「爹,你怎麼在這門外候著?」

高鵠聲音低沉道︰「去哪兒了?」

高慧身邊的使女早已經嚇得低下頭不敢說話了,這若是有任何問題受到責罰的都是她。

向來都是奴僕因主人家而顯貴,當然若是責罰也會一同應著。

若是在外人面前可以端著架子,因為她是出自高門府邸之中,在府中的主人家面前則是謙恭,因為榮辱富貴都依靠于對方。

高慧眼神與之對視,目光微微有些側視說道︰「我去金明湖的玉佛廟上香了,前幾日進宮,姑媽讓我替她抄幾本佛經!」

高鵠冷聲道︰「我不管你去往何地,從今日起你與那歐陽旭的關系給我徹底斷了!」

從那日歐陽旭被官家在崇政殿里授予宮觀官一職後,在他的心里歐陽旭就已經沒有了與他高家結親的資格了。

他無法理解這種愚蠢的行為,自斷自己的青雲之路。

高慧的臉上一下子委屈了起來,倔強的說道︰「爹,我不要和旭郎分開,我會等他從西京回來,然後請官家為我們成親!」

高鵠如何能夠接受這種賠本買賣,當初在崇政殿為女兒選婿,疼愛乃是其次更重要的乃是出于結黨的要求拉攏即將出士的士子而已。

若是女兒與歐陽旭結親後,他不僅僅要幫對方鋪路還會背負上一些罵名,會替歐陽旭擋下這髒水。

這如何令他能夠接受,他一幅怒不可遏的樣子︰「當初在東華門之時那麼多好男兒不選,偏偏選了歐陽旭這個蠢貨!」

「你若是選了楊秉,如今就任京中你們即將就能完婚,如此佳婿竟然錯過真是令為父引以為憾啊!」

這如何不令他痛心疾首,當初若是女兒看中的乃是狀元楊秉,那麼官家賜親他們高家將來依舊維持富貴。

高慧說話時有些哽咽道︰「爹,即使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選擇旭郎,狀元郎再好可是我不喜歡,那麼他就不是慧兒的良配!」

高鵠一臉不虞揮袖離開了,他不是氣憤自己女兒的執拗態度,而是憤恨當初自己的選擇。

……

除去早已經去往西京的歐陽旭,這一屆的同榜進士如今還未離開,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留在京中。

當然留在京中也並非是好事,如杜長風就是因為吏部沒有空缺的官職,需要繼續留在汴京等候吏部調銓。

而除去楊秉之外竟然還有一人也留在了京中,原本的沉彥彥將作監丞,監兗州酒務,可是他沒有準備著赴任。

而是準備繼續科舉,不過和之前不同的是他這次乃是制科考試,與進士科一樣都是科舉制度的一部分。

制科比起進士科要更難,而沉嘉彥入了三等,制科等級一二等都是虛設,三等就是制科的最佳成績了。

所以他被任命為大理評事,大理評事是掌管刑獄的京官,屬正八品。

所以真正留京為官的也只有沉嘉彥和楊秉了,所以各位此次一別也就是天南地北了。

除去一些提前赴任的同年,這些人都聚集在了起來進行道別,連一向自視甚高的沉嘉彥也在場。

「我們何不去雲山樓,听說官家頗為贊譽的張好好今夜便在此地一展歌喉,今夜過後我們便再難听見這東京的歌聲,和這繁華的場景了。」

有人作出提議自然多是應從,沒有人不留戀這汴京的繁華,不過至于在何處對于此刻的他們離別的傷感情緒佔據的更多上一些。

沉嘉彥自從與楊秉在崇政殿一別後,兩人再次相見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

他身邊也有圍繞的士子贊譽他,不僅僅進士科第二,在制科也是三等。

這雲山樓的位置在外城,因為位置恰好在曲院街的緣故,所以也是前有樓後有台,在雲山樓上還能看見歌舞。

他們如此多的人進入酒樓之中,且人群中還有許多的熟面孔,前來招呼的酒保如何能不知曉他們的身份。

大聲吆喝著為眾人安排好位置,楊秉在其中身邊站著的有何景,杜長風還有幾位二甲進士出身的同年。

如今的楊秉在許多人眼中都是一片前途光亮,那些被外放地方的自然也在這個時候籠絡一下人情。

這個時候是打點關系打感情牌的最佳時機了,否則被外放地方朝中無人為你保舉,可能就是宦海浮沉了。

不過對于這些示好,楊秉表現的也十分理智清醒,始終保持著君子之交澹如水的理念,明月朗朗一樣,清遠無暇。

而有些人覺得他是太清高紛紛攀附沉嘉彥,也有一些人羞愧難當覺得他實乃君子也。

一旁的杜長風十分鄙夷那些人的行為嗤之以鼻,嫌惡的說道︰「文瑜,這些人不思如何為國效力為民請命,卻心中時刻想著的都是鑽營取巧,入了朝中盡皆是蠅營狗苟之輩!」

何景沒有說話,他向來都是屬于多做事少說話的性子不會主動去評判別人。

而楊秉面色如常並沒有太多情緒變化,這冗官帶來的多是尸位素餐的官員,而朝廷對于官員的俸祿有正俸(錢)、衣賜(服裝)、祿粟(糧食)、茶酒廚料、薪炭、鹽、隨從衣糧、馬匹芻粟、添支(增給)、職錢、公使錢以及恩賞等。

這是造成朝廷未來財政拮據的原因之一了,不過想要解決的辦法不是削減官員的待遇,其根本上是冗官之弊。

朝廷高薪養廉並沒有錯,若是不解決根本問題,那些活不下去官員只會將目光放在剝削百姓的身上。

他們諸人皆落座後,桌上擺放的碗、盤、果碟全都是銀器,這東京正店之中向來有一個規矩一人獨飲,碗遂亦用銀盂之類。

因為他們針對的用戶群體就是達官顯貴,如今這里的多數人都已經被授予了官職,是真正的邁入了士大夫行列中。

即使那些出身家世普通的士子,在如今這種場合也顯得格外從容。

他們如今躋身進了這個行列,就已經擺月兌了過去的身份了。

今日乃是張好好登場的日子,柳七也是應邀出席坐在酒樓的前列。

而台上那女子音喉響起,一段纏綿悱惻的歌聲讓在場許多人沉迷其中。

「不過是一個奉旨填詞的文人,竟然能夠得到如此優待!」

這個聲音並不大,可在眾人靜靜听著歌聲的眾人的耳中卻是尤為清晰。

楊秉一眼便瞧出了,正是剛剛提議來這雲山樓的男子。

他自然是不忿對方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文人,竟然能夠在他們這些人的前列。

不過他沒有言語,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欣賞著歌聲。

「是誰?」

這柳七雖然在朝中的相公耳中是聲名狼藉,可是在一些士子的眼中卻是名士。

身為今科二甲進士顏宗,他自然有自己的倨傲姿態,雖然心中自認不如楊秉與沉嘉彥,可是也是勝過天下絕大多數讀書人的。

一個屢試不中的窮酸文人,不過仗著一些詩才如何能夠讓他看得起。

他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道︰「此話便是我說的,不過一個奉旨填詞的窮酸文人而已!為何能居前列?」

他再次出聲引起許多人的忿忿不平,柳七臉上並無怒容反而十分平靜的坐在原處,眉宇舒展盡顯輕松之色。

他是何等倨傲,否則當初也不會喊出做個才子詞人,也不亞于公卿將相這樣的話!

他就靜靜坐在那里提盞飲酒,對于那番話恍若未聞一樣。

「你們若是填詞有柳某這般,想來也能坐在這個位置上!」

不過他對于顏宗好似並不在意,像是意有所指的說道︰「我論辭賦不如你,可是論填詞你即使再過數十年也不如我!」

「你的文章開闔自如,具有和諧的韻律感,可是你的詩作卻是四平八穩,並無特點如一淌死水!」

「我說的這些你覺得可對,狀元郎!」

這在場之人萬萬沒有想到柳七會將矛頭指向楊秉,明明惹事之人乃是顏宗。

楊秉所外傳的詩作,僅僅只有省試與殿試上的詩作,以及一首勸學詩。

如今這時代可沒有網絡,隨便一件小事都能傳遍大江南北,到如今他所寫也只有兩首詞,可文章不知凡幾了。

流傳到汴京的最初也只有一篇與師說,不過柳七的這番話還是讓許多人倒吸一口涼氣。

也有人在猜想難道這狀元郎與柳七有何積怨不成?

對于柳七而言顏宗挑釁他的這番話並沒有激怒他,真正激起他的心氣的是彼此的身份。

顏宗在他的心底瞧不上,所以才會將目標放在了楊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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