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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回返葛邏祿。

秋風蕭瑟,草木略帶微黃。

遠處,一座約丈許高的夯土城牆聳立。

牆身暗黃斑駁,布滿大大小小的坑洞,顯然已久經風霜。

幾名身著皮甲的吐蕃士兵斜依城牆,百無聊賴的曬著太陽。

這是一座原大唐金城郡治下小城,現如今已歸吐蕃所有。

「大人,情況有些不對……」

尼瑪環顧左右,皺眉提醒。

按道理,這種城鎮所在的地方,應該是人來馬去,熱鬧非凡才是。

可兩人一路走來,除了幾個蓬頭垢面,臥倒路旁的乞丐外,就沒看到什麼人。

同時,遠處城牆上的吐蕃守軍,也發現了緩緩走來的兩人。

「干什麼的!怎麼這個時候還在外面游蕩!」

一名士卒高聲質問,雙眼狐疑的盯著秦遠。

「還有,這是你手下的唐人奴隸嗎?為什麼做這種裝扮!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不被允許的嗎!」

他瞥向秦遠身後的尼瑪,眼神不善。

「你!」

听到吐蕃士卒將自家大人認作奴隸,尼瑪登時大怒。

「曾!」

腰中長劍 然出鞘,劍身寒光閃爍,一團團霧狀真氣攀附而上。

「真!真武境!是真武境的將軍!」

原本還滿臉不善的吐蕃士卒,待看到尼瑪周身真氣,還有制式刀劍,臉色瞬間慌亂起來。

這里不是邊關要塞,只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城。

正常情況下,也就僅有一位入伍十重的百人長,帶著一支百人小隊在此駐扎。

對他們而言,真武境那完全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要是一個不痛快,把他們這幫人全殺了,恐怕他們也找不到地方說理。

「等等。」

看到這些人的表情,秦遠雙眼微眯,輕聲制止想要動手的尼瑪。

「先不要暴露我們的身份,你順著他的話問問,為什麼要這麼說。」

「是,大人。」

尼瑪強壓下心中怒火,低聲答話。

隨後長劍斜指大地,抬頭望向城門處。

身周殺氣散發,震懾的幾名小兵眼神恐懼,臉色發白。

一名年長些的吐蕃士卒慌忙沖下城牆,打開大門,戰戰兢兢的迎向尼瑪,邊走邊顫聲喊道。

「將軍息怒!將軍息怒!」

待走進了後,更是點頭哈腰,賠笑不止。

「將軍息怒,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將軍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小的一般見識,小的給您賠罪了。」

他右手捂胸,連連鞠躬,眼中帶著深深的畏懼。

相較大唐,吐蕃中的武者特權還有階級分化更為嚴重。

真武境出手殺幾個入武的小兵,只需要隨口編個理由即可,完全不用擔心後果。

所以這也就導致普通士卒,對這些真武將領都是又敬又畏,不敢有絲毫逾越抗命之舉。

「說說,我為什麼不能在外面游蕩,這個唐人,又為什麼不能做這種裝扮!」

尼瑪雙眼低垂,面色冷漠,看的年長士卒一陣害怕。

雖然心中疑惑,這位真武強者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不過有身份的差距在,他也不敢出言反問,只能老實回答。

「回將軍的話,前幾天贊普下令,此地所有唐人全部遷徙至後方幾州,要將這里完全空出來,至于為什麼,小的也不清楚。」

「眼下各村鎮人員絕大多數都已遷徙完,我們這些小兵,也將在兩天後離開。」

「所以方才看到將軍您跟著一個唐人出來,才貿然發問。」

「全部離開?」

秦遠眉頭微皺,不知道赤德松贊想要做什麼。

據他所知,僅金城郡所在,就有十余萬大唐百姓。

這麼多人舉家遷徙,可不是一件小事。

而且這里距大唐不遠,赤德松贊卻要把守軍也一並撤走。

這其中的深意,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難道他就不怕唐軍趁勢出擊,收復此地?

還是說,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手段,要在這里部署?

那名吐蕃士卒斜瞥了自言自語的秦遠一眼,有心呵斥。

可看到面前臉色冷漠的尼瑪,還是將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轉而繼續回答尼瑪問題。

「而裝扮…河西這邊,贊普一直要求所有唐人都要穿裘皮衣服。」

「無論男女必須將發型改為辮發或者髡發,在臉上涂紋面。」

「若是唐人奴隸,則要求主人用皮索打穿肩部看管起來,或者打上各種烙印,如此才能出門。」

年長士卒顯然在這里待了不少時日,所以對這些事情十分清楚。

眼下為了撫平尼瑪怒火,干脆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生怕說的不夠詳細,又補充道。

「將軍,小的知道的就是這些,不敢有半分隱瞞,要是將軍還想問些別的,只要不違反軍紀,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只顧著觀察尼瑪表情,全然沒有注意到秦遠逐漸陰沉的面容。

唐人在此的遭遇,他在安西時就早有耳聞。

相較大唐對待外邦的懷柔政策,吐蕃為了早日控制河西五郡,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佔領之初,吐蕃贊普就曾提出︰「丁壯者貶為奴婢,種田放牧,羸老者咸殺之,或斷手鑿目,棄之而去。」

隨後更是極力推行吐蕃文化和服飾,用非常手段同化大唐百姓。

對于敢有不服從的人,動輒酷刑加身,斷手斷腳更是常事。

而且不只是吐蕃高層如此,就算是一些吐蕃士卒也常以戲弄欺辱唐人為樂。

有些毫無底線之輩,更是做出過不少惹得天怒人怨的事情。

就算如此,這里的吐蕃管理者,也沒有對士卒們做什麼約束,最多也就是將其調離,換一個地方繼續禍害大唐民眾。

而身在此處的唐人,若是不想受到這種低人一等的待遇,則有兩種途徑擺月兌。

其一就是努力跪舌忝吐蕃人,也就是做一個唐奸。

這樣就能獲得一定的身份地位,不用擔心被小兵騷擾。

另外一條,則是成就真武。

相較于強硬壓制普通民眾,吐蕃對于真武境強者就寬松多了。

只要願意定期加入吐蕃軍隊,就可以享受與吐蕃將領同等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用再擔心有人找茬或者登門鬧事。

只不過這兩條中,無論選擇哪一條,都算是背棄了自己的唐人身份。

而這也正是吐蕃如此做的目的。

借助這兩種人的安穩生活,動搖大部分唐人仍在堅守的原則。

天長日久,總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主動融入吐蕃。

如此,徹底吞並融合河西五郡的計劃,就將順理成章的完成。

制定出這條策略的人,顯然極為陰狠,並且深諳人性。

他們用實際行動,向治下唐人傳達出了一條信息。

在吐蕃,要想好好活著,那就老老實實的跪下去。

只要跪的姿勢夠端正,那吐蕃的達官顯貴們,不介意給他們一條生路。

可要是還心懷大唐,不肯屈服,那就等著被搞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而自詡為禮儀之邦,天朝上國的大唐,對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卻有心無力。

秦遠頭顱微低,注視腳下土地。

似乎能從這泛黃牧草中,看到下方的累累鮮血和層層尸骨。

良久。

「我們走吧。」

秦遠緩緩轉身,語氣低沉。

「遵命!」

尼瑪躬身答話,表情恭敬。

「啊!這!」

兩人這番動作,讓吐蕃士卒大驚失色。

一位吐蕃真武將領,怎麼會對一個唐人言听計從!

還不等他想明白。

「唰!」

劍光森寒,一顆滿臉不解的頭顱,隨著噴涌而出的血水,旋轉著飛向空中。

後方,幾名吐蕃士卒眼見情況不妙,張口便要高聲示警。

「卡擦……」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頭碎裂聲接連響起。

他們口中的話,隨著被天地之力擠碎的喉嚨,永遠的咽回了肚子里。

「噗通……」

幾人身軀軟綿綿的倒在地上,血水悄然順著嘴角流出,打濕泛黃牧草。

尼瑪環顧四周,見沒有什麼人影,便轉身隨秦遠離去。

「唳……」

雲隼歇息片刻,再度啟程。

只是相較方才,現在的秦遠,臉上又多了幾分沉重之色。

同時,心中對于重整軍隊的想法,也愈發急切。

想要早日拿回河西五郡,光靠他一人肯定不行,必須要有相應的軍隊配合!

其實相較于回葛邏祿自己重建軍隊,還要一條更快的辦法,就是回返大唐,率領唐軍出戰。

若是李純敢給他二十萬大軍,不說別的,收復河西五郡絕對是手到擒來。

不過秦遠很清楚,這種事情只能想想。

南境之戰,李純之所以敢命他為主帥,純粹是被逼到了牆角,只能死馬當活馬醫,這才讓秦遠放手去做。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時候的秦遠還僅僅只是真武巔峰,對李純沒有什麼威脅。

可現在不同了。

秦遠剛在南境立下滔天大功,還躋身玄武之列。

若是手下再有二十萬唐軍,那大唐誰說了算,還真不一定。

深諳帝王心術的李純,絕對不會去冒這種風險。

畢竟如今的大唐,手握重兵的大將,起兵造反的例子不要太多。

就是眼下,都還有不少節度使領兵自重,暗行割據之事。

若是再多了秦遠這個遠超尋常玄武的對手,那李純在長安的皇位,說不定就要做到頭了。

「算來算去,最後還是要靠自己……」

秦遠輕聲低語,目光遙望遠方。

雲隼極速掠過大地,沒有再做絲毫逗留,直沖葛邏祿。

雖然他好奇赤德松贊為什麼要遷徙唐人,不過現在時間寶貴,真的想要查清其中內幕,肯定要費不少功夫。

相較葛邏祿的緊張局勢,這件事只能先放一放。

次日傍晚。

阿拉湖畔,葉護行營外。

炊煙鳥鳥,不時有騎兵縱馬而過。

相較于原來混亂的葛邏祿騎兵編隊,此刻的騎兵組成就有些特殊了。

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年長者,還有三分之一的青年人,剩下來的,則是十余歲左右的少年。

領頭的將領不是別人,正是原葉護行營侍衛統領,阿斯根。

他手下的這些少年,倒不是童子軍。

而是根據秦遠安排,從各地送來適應軍中生活的士卒種子。

相較于以前的散養模式,秦遠特意選擇了集中培訓。

這樣能夠更好的為他們打下基礎,也為日後葛邏祿戰力再上一台階,埋下先手。

「停!」

隨著一聲大喝,正在急速前進的騎兵隊伍,同時輕勒韁繩,收緩馬步。

幾息功夫後,戰馬紛紛停下。

「得得……」

阿斯根跨坐高頭駿馬,手持馬鞭,來回巡視隊形。

見隊列相距不遠,不由滿意點頭。

「嗯,總算沒有白費功夫。」

隨後,朝手下士卒大喊。

「所有人,原地休息一刻鐘!一刻鐘後繼續訓練!」

「遵命!」

眾軍齊呼,聲勢十足。

相較于在踏實力明手下時的死氣沉沉,現在的葛邏祿軍隊,明顯多了不少活力。

士卒臉上的愁苦和麻木之色退去,換成了一張張充滿生氣的臉龐。

他們翻身下馬,席地而坐,與左右同伴交談著家中變化。

雖然秦遠拿下葛邏祿不久,但是在這段時間里,葛邏祿上上下下,已經發生了極大變化。

根深蒂固的領主被徹底掃除,牛羊馬匹也被均分給葛邏祿二十萬民眾。

凡從軍者,不僅包吃包住,每月還有餉銀發放。

種種舉措,讓葛邏祿民眾的生活水平飛速提升。

直接從每日游走在饑餓的邊緣,變的豐衣足食,不用再畏懼寒冬。

所以如今的葛邏祿民眾,無一不對秦遠感恩戴德,戰神的名號更是廣為相傳。

甚至有民眾將祈禱的對象都換成了秦遠。

他們敬天拜地數百年,天地也不為所動。

而秦遠來葛邏祿不過數月,就將他們從地獄中救出。

拜他,顯然比拜別人更有用。

正在眾人談的興起時。

「唳……」

一聲嘹亮鷹啼,引得眾人側目不已。

經過長途跋涉,雲隼終于帶著秦遠和尼瑪,回返葛邏祿。

等看清雲隼身形後,一眾士卒立刻站直身體,滿臉激動。

「是戰神大人!那是戰神大人的雲隼!戰神大人回來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士卒們興奮對視,爆發驚喜笑容。

「呼…終于回來了。」

阿斯根吐出一口氣,雙目緊盯雲隼身形,心中對周邊局勢的擔憂悄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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