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永安飲下一口酒,酒氣一吐,咧嘴道︰「比你虛長些,知曉的自然也多些。」
「屠兄知曉任多,提起亂冢不少,難道兄台二人並非是婬風之人,而是亂冢之人?」
屠永安並未隱瞞,點點頭,「我乃亂冢之人不假,十余年前听聞此地對我等這般無根底、無靠山的野修最好,便離開了常年征伐大戰的亂冢地,來到這婬風地。
如今看來,幸好當年我未留在亂冢地。」
屠永安頓了頓,微睇敬修遠,「敬兄不是亂冢之地的人,乃實打實的婬風本地人。」
羅青笑道︰「那與我倒是老鄉了。」
「兩位此次是要去何處,怎麼湊巧經過了此地?」
「正要前往‘違豫鎮’,那邊與歡喜城常年爭斗不斷,我二人欲去掙些修行資源。」
敬修遠祀力修行到了巔峰,但一直壓抑著,遲遲沒有突破,是差了本境的素材,不想就此寥寥破鏡。
屠永安氣血修行,同樣需要素材輔左,因此兩人不得不去邊陲之地,去獵殺敵人,去搶奪資源。
他們二人天賦一般,沒靠山,修行資源極缺,所修行的呼吸法、祀訣也只是最下品,甚至連尋常品秩都算不上,這等祀世大地最為尋常的野修,境界可比不上羅青,更別提其他大家豪閥,修行一日千里的子弟了。
不過境界不高,卻不意味著兩人實力就差了,風里來雨里去,刀山火海滾個遍的兩人,打斗起來,絕不是那般好對付。
能一路活下來,甭管是以苟為聖道,還是如何,皆有所長,絕不能小瞧。
不止羅青詢問,敬修遠亦轉守為攻,問道︰「單兄在這條路上,難道與我等一般,是前往西北違豫鎮不成?」
羅青撫掌而笑,點頭道︰「我與兩位兄台有緣,不如一同前往如何?」
與二人結伴,羅青也有考量,非婬風地的人,豈有不好好討教一番亂冢地民風民俗民貌的道理?
祀世中,知識即力量此言,半點沒錯,祭法祀儀需懂得罷,各地的民俗要了解罷,許多傳奇的奇聞軼事要知曉罷?
祭法祀儀涉及方方面面,無論是老郎中那套詭祀醫術,還是素材制造,錢幣之用,都不可或缺。
各地民俗,各地皆有所不同,一些規矩不能輕踫,否則有時可能會招惹來禍患,連祀修不能幸免。
還有奇聞軼事,其中許多都涉及了一些辛秘舊事,指不定藏著機緣,羅青荷囊中還藏著從招魂嫗那得來的‘喜婚城洞房鑰匙’,尋常人不知其中辛秘,得了也不過是雞肋罷了。
兩人相視一眼,屠永安笑道︰「能與單兄同行,是我兄弟二人江的榮幸。」
羅青有金鐘牌遮掩祀力氣機,不過他特意露出自己氣血,兩人見羅青氣血實力並非不是敵手,對羅青的忌憚稍降,若果是個不開眼的,他們可絲毫不懼出手。
敬修遠模了模篝火旁的衣衫,覺得其中的寒氣都被火氣驅散,便穿上衣服,戴上襆頭。
他是婬風本地人,知曉得比羅青多,身上淋了這暑寒雨水,不能大意,要及時用火烘烤干再穿上,省得衣服上沾染的暑寒氣入體得病。
祀神廟外,適才瓢潑一般的大雨仍沒停下的趨勢,敬修遠站起身,走到廟宇門前,朝外望了望天,皺眉道︰
「今日暑寒水怎下得這般大,一兩個時辰不見半點停下的趨勢。」
大雨驟,落得急,馬上見日頭,小雨細,下得慢,沒個止境。
此刻這天兒下任大的雨,而且又臭又長,怎麼著都覺得不尋常。
不只雨急,風還驟,站到祀神廟宇門前,風裹挾著雨水拍打在身上,頓覺寒氣侵襲,厲害得緊。
敬修遠抖了抖身子,一股祀力自胎種中出來,順著經脈汩汩流淌至雨水拍打處,赤胎生者力緩緩蘊養,才將那幾近刺入骨髓的寒意洗滌去一些,寒水更冷,若是一直被其滴在身上,難免寒氣侵體,多半生病疾,祀修也難以抵擋。
疫病之地之所以有此名姓,便是此地病疾甚多,甚厲害。
「這暑寒水也不對勁。」
敬修遠後退兩步。
羅青與屠永安相互一望,幾乎同時起身,一左一右站到了屠永安身側,並且同時向前多走兩步,探出手臂。
暑寒水拍打,羅青手臂肌膚栗栗,起了雞皮疙瘩。
二人同時縮回手,赤果上身的屠永安雙臂抱了抱,搓了搓臂膀,縮了縮身子,急忙回到篝火,烤了烤,穿衣服。
「來到了婬風之地多年,還是受不得這鬼天氣。」
屠永安都都噥噥道。
「好在咱們待在這祀神廟里,不必擔憂外頭的風風雨雨。否則非得得病不成。」
羅青回過頭,抬頭瞧了瞧慈眉善目的白仙女乃女乃神像。
雖說神像是個老婦,但見識過回煞伯神像與本人差距後,羅青多少已不信了這神像模樣,看著是個老婦,而且稱作女乃女乃,但見了面指不定就是一位窈窕的青春少女,或者半老徐娘。
神像刻畫為老者老婦,大抵是出于更受人尊敬的目的罷。
羅青視線上移,瞧著頭頂木制房梁。
廟外大風呼嘯,房梁嘎吱作響,似乎稍稍晃了晃。
听到動靜的另外兩人相繼抬頭,面容稍變。
「祀神廟不會要扛不住這風雨了罷?」
屠永安苦著臉,「咱們今日走了甚麼霉運。」
羅青開口問道︰「敬兄,婬風之地這雨能覆蓋多遠?」
「百十里總是要有的。」
「今日古怪,會不會是外頭有甚麼髒家伙作祟?」
敬修遠搖搖頭,「這情況我也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遭。」
三人並肩而立,視線向外,天上電閃雷鳴,轟隆如天傾地陷。
疾風驟雨甚凶,白仙女乃女乃的祀神廟宇終于撐不住,嘎吱聲愈來愈響。
「此廟將塌,速速出去才是。」
羅青再次戴上斗笠披上簑衣,而另外兩人只能穿著夏日單薄衣衫淋雨。
三人沖出祀神廟宇後,轟隆一聲,牆壁倒坍,神像倒下。
屠永安縮了縮身子,瞥了眼羅青,幽怨道︰「單兄,那斗笠簑衣原來是你的啊。」
羅青呼出一條匹練,「此雨水寒氣甚重,斗笠簑衣只是凡常之物,難以抵擋。
還是早些去尋另外一處避風雨的地方罷。」
澆了暑寒水得病,可是疫病之地的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