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霞)
直到生命的盡頭,我都不會忘記那個人,和那段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那時候我還小,因為生而孤獨,受盡了冷眼,看透了炎涼。什麼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實力。只有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被人承認,被接受,才能在這個世上生存下去。而人生而為人,除了智慧,無論是力量、五感還是壽命都遠不能滿足人的需求。我要提高自己,要找到遠古的神跡,用靈石改變自己的體格,從而擁有新的人生。靈石的傳說古來已有,起死回生都不算什麼,更別說月兌胎換骨了。
神居之所早已月兌離人間而去,除了天界的王城,供奉著大神至尊,隱約還流傳著有通向界于神界與人間之間的凌霄城的傳說。而真實存在于人間的神跡,還有希望能到達的便只有靈島了。前去靈島,凶險重重。可是,我不畏死,只怕不能更好的生。
那一年,我雖然年幼,卻已決意去往靈島,縱然死也要死在前進的路上。靈島在遠離天界以西的渺茫海域上,傳聞哪里別有洞天,與我們居住的大陸全然不同。這些傳聞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是,三界四周都有結界,唯一通往外界的通途便在海上,由此想見,海外靈島的傳聞或許並不是假的。
我跟隨一群人的船隊一起出發,可是,在海上卻遇到了風暴,而危機之中,我們的隊伍竟出現了分裂。我年齡太小,被兩派排擠,和一些死人以及病殘一起被遺棄在一艘破舊的船上。人一個接一個死去了,為了活下去,我們活著的人本該相互依存的,可是,船上的病殘弱小仍在爭執不休。當我看見曾在風暴中救過我自己卻染上重病的大叔也成為別人攻擊的目標時,我反擊了,殺死了對手。可是,大叔死去了,所有人都死去了,最後只剩我一個,而我也染上的疫病。從小到大,我從沒有畏懼過什麼,可是在茫茫大海,孤獨一人,我陷入了絕望,絕望的不是死,而是這樣獨自一人,守著一堆尸體,忍受饑渴和病痛的折磨,最後這樣窩囊地死去。我一第感覺到,人力渺小,總是窮盡時。瀕死之時,我忽然想起了父母,他們還在我身邊的時候,那些苦痛卻溫暖的日子。
我醒過來了,危險已經過去。我在一艘船上,我得救了。救我的是兩男兩女,兩個女子都是玉簫傳人,兩個男子是游俠兒。從那以後,我便和他們在一起了,直到到達靈島。最初得知自己得救之時,我對他們十分感激,畢竟經歷了一場生死,才知道活著不易。可是,當我得知他們也是去往靈島之時,我猛然驚醒。這里不是我的終點,我的目標是靈島,我要得到靈石,我要借他們的力量得到自己的力量。
後來,我得知救我的四個人中,兩個男子分別叫歐陽暝、繆啟微,兩個玉簫傳人分別叫蘭琴、南宮玄夢。蘭琴和南宮玄夢竟然是師承一人,卻都成為了玉簫傳人,一人擁有兩支玉簫,傳與兩名弟子,這是聞所未聞的。南宮玄夢性情冷漠,卻十分精明,她看向我的時候,總是帶著疑慮,卻也帶著不屑。我有點害怕她。蘭琴單純溫柔,對我很友好,只是總把我當小孩子看。歐陽暝是個正直穩重的人,他喜歡南宮玄夢,卻也知道蘭琴喜歡自己,所以對兩女都很好,他對我比較平等,有什麼事情也會知會我一同商量,雖然我一般什麼都不說。繆啟微熱血好動,喜歡刨根究底卻又樂天灑月兌,他沒事總打听我的身世,被他套出了一些話,我便總粘著他,叫他繆哥哥,怕他告訴別人。
一路上經過了一些島嶼,我們五個人的隊伍卻也並不平靜,這一切不平靜的根源,于我是利益,于他們便是情義。終于有一天,歐陽暝在他喜歡的女子和喜歡他的女子中作出了選擇,他選擇了南宮玄夢,因為南宮玄夢先對他表白了。可是兩個人的歡愉帶來了另外兩個人的失落。蘭琴的失落一眼就能看穿,可她卻還強忍著,奔走在四人之中緩和尷尬。繆啟微雖然沒事總取笑歐陽、南宮二人,私下又安慰蘭琴,如同平常一樣,可是,當他獨自喝酒時,我卻看到了他的落寞。原來他並不如外表那樣灑月兌,他也有喜歡的人——是南宮玄夢。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心中又酸又痛,原來,我對他的假裝依戀已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真的依戀。于是我仍舊總粘著他,和他說話,希望他能開懷一點。後來,我便開始在四人之中做些小動作,我想,如果拆散了歐陽和宮南,那麼,他們四人就能結成兩對,或許就都不會痛苦了,重要的是,繆哥哥就不會失落了。可是,我所做的一些事,卻適得其反,只是讓我和繆啟微都發現,原來南宮玄夢並不喜歡歐陽暝,她只是不希望歐陽暝和蘭琴在一起而已,最後蘭琴也知道了,可是她卻依舊听從南宮疏遠了歐陽暝。當時我完全不明白是為什麼,後來我知道了更多關于玉簫傳人的事之後,才漸漸明白了,她們只是逃不過命運。無論如何,四人也算是歸于平靜了,而我也漸漸融入了他們之中。
當船快要抵達靈島時,我決定離開他們。我又看到了自己的目標,靈石,遠比和他們四人在一起這短短數月時間的情誼更重要。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悄悄離開,我決定用一點昏睡的藥。傍晚,我把藥下在了最後的食物中。我用的是無色無味的藥,沒有人起疑,包括一向精明的南宮玄夢。可是,當我給繆啟微時,他卻對我說雖到達靈島,可危險才剛開始,讓我好好想想。我想,他知道了,他知道我要走,或許也看到了我下藥。可我心意已決,不容更改。我抱了一塊浮板跳下了船,落入海水之中。可是,沒想到蘭琴也跟著跳了下來。蘭琴晚上一向吃得很少,尚能行動,她竟然追著我跳下了船。可是,不知是因為退潮時浪大水急,還是因為她受到了藥力的影響,她並沒有抓住我,而是消失了,消失在了靠近海岸的淺海中。我無暇他顧,仍是一個人走掉了。
到達靈島之後,我獨自尋找靈石下落。後來,又陰差陽錯地遇見了他們三人,獨缺蘭琴。此時他們都已知道,我也是為靈石而來,南宮玄夢更是為我間接害死蘭琴之事對我心疾言厲色。繆哥哥對我很失望,雖然他仍然為我開解了幾句,我仍然能看出他對我的疏離。後來我們便達成了默契,一起尋找靈石,但相互不干預,也不約束。我們還是在一起,早知如此,我當初不離開,也許蘭琴就不會死。
後來我們經過千難萬險,終于進入了供奉靈石的地下城,可是,卻意外地被當地沐風國軍隊抓獲。靈石是沐風國的至寶,而我們成為了舉國的敵人。就在我們以為性命不保時,我們又意外地被釋放了。原來是蘭琴,她被當地人救人了,又陰差陽錯地成為了沐風國的王後。後來,在她的斡旋下,沐風國王決定給我們一次覲見靈石的機會。我們五人一起去完成任務,通過考驗,見到了靈石。靈石,原來是一塊上古神石,石中有神識流動,我們五人自各體悟到了一部,同時也知道了靈石的來源和經歷,而靈石在我們體悟之後消失了,它會在九日之後重新凝聚,重新凝聚的靈石中,將會有我們神識加入其中這便是靈石流傳千古卻不曾枯竭的原因。
我得到自己想要的,雖然與想像的不完全相同,卻已經足夠了。可是,一切還沒有結束。蘭琴是去是留,其他人何去何從,都未可知。我也突然失去了方向,不再像以前那般堅定。我原本是想回我的故鄉魔界去,先成為神影衛,再成為四將之一。可是,看到繆哥哥,我突然猶豫起來。最終,蘭琴決定離開沐風國和歐陽暝在一起,一同回人界的故鄉去,南宮玄夢決定回人界收一個徒弟,傳承玉簫使命,然後隱居起來,而繆哥哥也決定回他的故鄉。大家問我去處,我想和繆哥哥一起,不想回魔界了,于是說自己並無去處。于是歐陽暝和蘭琴邀我與他們同去,他們是要給繆哥哥和南宮玄夢選擇的機會。然而,他們兩人都好似全不知情。
離開了靈島,我們們乘船回到人界。初到人界,在來儀沿海,我們撿到了一個棄嬰,是個女孩。蘭琴本想收養,卻被南宮玄夢抱走,說自己有徒弟了,要找個地方與徒弟一起生活。一切看似明了,然而,在人界又生出了波折,我們遇見了毒手血觀音。我不知他們四人為何惹上此人,但是她一直針對南宮玄夢,雙方各用毒功,毒手血觀音雖落敗,卻也傷了南宮,南宮為了保護女嬰才著了對手的道。這時,繆哥哥終于作出了決定,他要陪在南宮玄夢身邊。他作出了他的決定,我也該作出我的決定。分別之後,我決意回魔界去。我沒有向蘭琴和歐陽暝告別,悄悄離去了。
離開之後,我突然覺得有些茫然。何去何從,我的心中並不明晰。我要追隨繆哥哥,不論怎樣,至少要親口告訴他,我心中想說的話。世事難料,我追尋南宮而去,才知他們中途已經分別。繆哥哥仍去做他的游俠,浪跡天涯。可天下之大,尋人如同大海撈針,當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出家做了道士。悄悄地看著他,他已得解月兌,而我,還將在人海漂泊。看他的臉,依然如往昔灑月兌。我笑一笑,便堅定了自己的路。多年後,當我成為魔將,依然會時常想起當年舊事,想起那個人。再許多年後,我退下了魔將之位,拂魔之戰後,沒過多久,我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我突然想起了許多年以前的選擇。那時,我選擇離開,這一次,我選擇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