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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零章 凶獸逼近

若不是有無數凶獸盤踞,自古就人跡罕至的南疆其實是個氣候溫潤、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陳無雙曾接引天地靈氣入體從而一舉晉升三境的那條小峽谷北側,站著十余名手提長劍、身穿越秀劍閣弟子袍服的年輕修士,生怕發出聲音驚擾了不遠處幾個氣息強盛到令人心驚的高人,只有臉色肅然的結穗人嚴安,領著年紀不大的徒兒唐見虎緩緩朝溪邊走去。

清澈見底的叮咚溪水邊,插著一柄長劍,明顯比上次見面瘦了一圈的司天監第一高手衣衫襤褸,抻著脖子低頭看向水里須發凌亂的倒影,嘆息一聲,嘀咕著不知道那憊懶小子得知身世之後還肯不肯回京接任觀星樓主,心有怨氣就想著找個出氣筒,正好瞥見旁邊的花扶疏擼起袖子,掬起一捧清水洗臉,最是看不慣這種不管什麼時候都注重自身儀表風度的貨色,嘿笑著出言譏諷道︰「老白臉兒,你這光洗臉不擦些胭脂腮紅,老夫瞧著可就差了點意思。」

連日來深入南疆合力圍殺了五六頭實力堪比五境修士的凶獸,困于南疆二十五年有余的花扶疏也算模清楚了這從來不積口德的老貨脾性,要是氣不過反諷兩句他反而正中下懷,對于這種不知臉面為何物的潑皮無賴,不予理會才是最好的應對方式,讓他一拳打在空處,不多時就自己意興闌珊地閉了嘴消停下來。

生怕無端惹火上身,招來陳仲平挖苦謾罵的老道士忍著笑意別過頭去,他也沒了堂堂道家祖庭掌教該有的高人氣度,懷里斜抱著那柄價值千金卻禿了大半的拂塵,一襲整個大周都極為少見的絳紫道袍上污漬斑斑,衣襟下擺處好像硬生生被人撕扯去一大片,目光和藹地看向嚴安師徒二人。

已然修成二境有了御劍之能的唐見虎,不再是陳無雙印象里怕生的獵戶家孩子模樣,一舉一動中流露著朝氣蓬勃的信心,跟在師父身後走到溪邊恭敬對幾位前輩高人行禮,而後就瞥見一副狼狽落魄模樣極為好笑的陳仲平身後,胡亂扔著五六顆碩大猙獰的凶獸頭顱,不由訝然心驚,只能分辨出其中那顆長嘴尖喙的應該是一只大鳥腦袋,別的都認不出來。

嚴安仍是面無表情的冷淡樣子,鐘小庚站起身模了模唐見虎的頭,笑道︰「正是長個子的好時候啊,才多久沒見,就覺得這孩子長高了些。」

唐見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溪邊這三位前輩里就數老道士最平易近人,每回見著都跟他笑呵呵地說上幾句話,讓人情不自禁就生出幾分親近感覺,低頭看了看露出腳踝的長褲,或許是天天跟著師父四處游蕩巡察凶獸動向,最近嚴安幾次說過他飯量見長,長高些很正常。

在花扶疏帶路指引下圍殺了不少凶獸之後,盡管三人

都是能在大周境內叱 風雲的五境高人,也不敢貿然再往十萬大山深處行進,鐘小庚頂著被陳仲平挖苦了四五天的巨大壓力,還是提議不如見好就收,這才原路返回到劍山陣法邊緣。

一路上三人神識都察覺到不計其數的各類凶獸正慢慢聚集起來,朝著劍山這座已然名存實亡的鎮靈法陣方向逼近,心里越來越沉重的陳仲平妄稱天機子卻無計可施,知道鐘小庚不會跟他一樣再度冒著殞命南疆的風險拼力搏殺,嘆了口氣抬頭看向不知何時晉升四境修為的結穗人,問道︰「說說吧,最近的形勢怎麼樣?」

嚴安臉上無悲無喜,答道︰「越秀劍閣所有長老以及三境以上的弟子,都順著綿延千里的山勢分布在劍山之中嚴陣以待,這些日子零零散散有些凶獸試探著發起過攻勢,好在沒有形成太大規模,無一例外都被輕松瓦解,但是•••」

結穗人的目光越過南側被陳無雙一式劍十七留下裂縫的低矮山脈,沉聲道︰「但是連見虎都能察覺到壓抑,前輩從十萬大山深處來,想必更清楚,蟄伏已久的無數凶獸正朝這里而來,任平生始終沒有露面,目前陣法的效力只能稱作聊勝于無,光憑越秀劍閣一家之力,恐怕根本抵擋不住太久。」

陳仲平默然點頭,要是所面對的是謝逸塵麾下數十萬精兵,修為卓絕的四境、五境高人興許起不到力挽狂瀾的巨大作用,可凶獸畢竟是凶獸,不會排兵布陣更不會有預謀地針對高境界修士進行圍殺,在這種情況下,劍山山脈中多一個九品以上的高人,守住的希望就更大一分,深入南疆這一趟讓鐘小庚和陳仲平都心知肚明,實力相差不多的凶獸跟修士一對一廝殺,修士是能憑借輕靈身法和鋒利兵刃佔據上風保持不敗,但要說以一己之力斬殺凶獸卻極為困難。

「你們怎麼看?」陳仲平的酒葫蘆早就空了,只好低頭捧著溪水喝了一口,甘甜清冽,這要是有閑情逸致架上火燒開了泡茶,溪水滾三沸之後倒進茶壺里,即便是京都坊市里十個銅板能買半斤的便宜茶碎,也能沖出撲鼻香氣。

鷹潭山掌教看向北側站在山峰上的那十數名越秀劍閣修士,幽幽一嘆,佛家說因果道家說積德,這是殊途同歸的道理,他肯跟陳仲平一起深入南疆斬殺數頭強悍凶獸,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借此為心比天高的關門弟子孫澄音,跟司天監乃至整個天下結一份香火善緣,沒想到這些日子意外得知了陳無雙是逢春公的後人,心里原本堅定的想法已經開始有些動搖,逆水行舟到什麼時候都不如順勢而為來得容易。

花扶疏這次不能再對陳仲平不予理會,苦等了二十五年才等到當年自己立下誓言不攻自破,如今劍山陣法病入膏肓,凶獸已然可以算是盡出南疆,天下

之大不幸對他而言卻是大幸,感慨道︰「听說無雙重建了一座百花山莊,花某思鄉心切,想去看看。」

听他說罷,陳仲平默然不語,鐘小庚率先站起身來心疼地看了眼手里拂塵,想了想從懷里模出兩個在十萬大山深處摘來的野果子,遞給唐見虎,笑道︰「貧道也得回山看看,不是遇事退縮,而是該出的力已經出過不少,有些事情還得三思而後行,也許過幾天還會回來,再跟仲平兄並肩站在一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怕在晚輩面前被陳仲平指著鼻子罵,兩句話說完,鐘小庚甩著拂塵灑然一步越過溪流,再一步就登上北側山峰,而後消失不見。陳仲平這回還真沒有罵他,反而臉上帶著笑意低聲嘟囔道︰「牛鼻子道心不穩,再跟老夫多待些日子,說不定就得舍了鷹潭山的家業,去京都投奔司天監。」

而後皺著眉頭速度極快地掐算一番,似乎對得出來的卦象不太不滿意,略一思量重新掐算,連續三四次,不明所以的唐見虎發現他拇指每次最終落下的地方,都是食指最末端的第一指節處,如果鐘小庚還沒走,定然一眼就知道他是在用卦師一脈的小六壬起卦推算吉凶,這門本事簡單易學,一共只有六個卦象,食指第一指節處,稱作留連。

留連事難成,求謀日未明,不是吉卦。

花扶疏緩緩起身,把擼起來的袖子舒展開撫平褶皺,「仲平兄,你不走?」

陳家二爺苦笑道︰「往哪兒走?老夫兄弟二人一個鎮北境一個守南疆,無論哪一邊有了閃失,司天監這面金字招牌就算是砸了。你跟我不一樣,回去看看吧,看看百花山莊,看看那混賬小子在做什麼。」

花扶疏點點頭,轉頭問嚴安道︰「你也不走?」

嚴安猶豫一下,牽著唐見虎的手交到他手里,低頭彎腰深深一禮,「前輩,見虎還不是結穗人,他不過二境的低微修為留在這里也沒用處,拜托您老受累把他帶去百花山莊,陳無雙答應過以後會照看他。我不能走,也不想走,只要劍山一脈的傳承沒斷了香火,晚輩死在這里甘之如飴。」

唐見虎瞬間變了臉色,眼眶里充盈著的淚水馬上就要奪眶而出,哀聲道︰「師父•••」

嚴安皺起眉頭,冷聲喝道︰「我已經把能教的都教給了你,還留著做什麼?你要是死了,怎麼對得住咱們結穗人成千上萬年以來的一脈單傳?規矩從今日起改一改,你要把我教你的東西傳下去,陣法沒了,結穗人自你開始便不必再苦守劍山,這是好事,把眼淚憋回去!」

陳仲平低聲嘆息,行走世間,所見所聞都是苦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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